晨曦洒落在露珠上,压弯了青翠欲滴的小草,折射出一抹不真实的光晕。
在地上站起,放眼能望到的尽头,除了那带来清新气味的青草,便是扎根于泥土底部冲天而起的巨木。树冠就像是遮天的乌云,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似乎在为其正名。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丛林,寂静、空旷——当然,如果不算人类以外的生物的话。
鹰隼在高空盘旋鸣叫,享受着仅属于自己的天地。听觉的尽头有虎豹长啸,地面不断传来的震动在诉说着这片丛林的不平凡。而在此时,一棵树的周围却是静悄悄的。
后方齐肩的草丛中,隐约有几点红光闪烁,尽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若是走进便可以闻到那一股无法遮挡的腥臭气味。
树的枝丫上盘踞着手臂粗细的蟒蛇,花纹与木纹浑然一体,如果不凑近看近乎无法分辨。蟒蛇吞吐着信子,朝向竟与那丛中红点一致。似乎那树下有什么东西格外吸引他们。
徒然间打破寂静的是蟒蛇,它眼神闪烁,似乎快忍不住诱惑,身子慢慢前移,蟒嘴猛然一张,仿佛能将巨树都吞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唳”一声惊空遏云!蟒蛇身子猛然间成两半而落,血洒一地。
树下的小家伙似乎被惊醒了,一双懵懂茫然的眼睛不知该看向何方,在这边渺无人烟的丛林中竟有个半月大的人类婴儿。
他躺在一个由枯树枝以及嫩草编制铺盖而成的巢中,脖子上却挂着一个饰佩。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并不知道自己已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啪啦啦”,展翼足有丈宽的老鹰收起翅膀落下,尖喙紧盯着那婴儿一步步逼近,婴儿也不哭不闹。
蓦然间双翅大开,那老鹰竟把那婴儿环在了腹下,似乎不愿让他受到惊吓。
远处的奔腾呼啸声越来越近了,就在老鹰的翅膀将婴儿完全环绕住时,一阵足以震动树冠的啸声冲天而起,向树后丛中滚滚而落,惊退了一群鬣狗与狼。
来的赫然是一只足有数尺高的虎王,雄壮的肩胛比起婴儿脑袋还要大上不少。随着迈步,一起一伏。
那老虎猛地晃了晃脑袋,似乎不忿自己的领地内竟然出现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野兽。
老鹰缓缓打开了翅膀,冷冷地瞥了它一眼后,静静望着卧在地上给婴儿喂奶的母豹。
这是这个孩子出现的第十五天了。
。。。。。。
一年后。
“吼!”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只雄壮的老虎正在奋力上蹿下跳,姿态极其滑稽,铜铃大眼中逸散出止不住的无奈,却没有一丝凶气。
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下,一个小不点被轻轻甩下了虎背。摔倒在地滚了几圈后,他学着老虎不忿地摇摇头吼叫了一声,四肢落地,小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虎背。
小家伙的眼睛如蓝宝石般剔透,水灵灵的仿佛荡漾出了世界最美好的事物。但当这双人畜无害的眼神落到虎王身上时,却仿佛成为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之眸。
老虎的毛发从尾部根根炸起,身子逐渐下沉成为了弓形。就在那孩子娇嫩的小手微微颤动一下之时,那老虎猛然向后一跳!后腿用力一蹬将泥土蹬出了一个大洞。腰间一转便已折转方向向后逃之夭夭了。
小家伙仍然直溜溜得眨着眼睛,脸上挂着无辜的神情。在老虎跑得不见踪影后才皱了皱淡淡的眉毛,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一年时间,那婴儿已然成长为“混世魔王”,老虎、母豹的皮毛都逃不过他的毒手。只要被他的小手抓住了,不拔下毛那便没有任何办法使他松开,活脱脱就像两个螃蟹的蟹钳。
如果非常不走运得让小家伙爬上了背,那便随你如何驰骋都不可能摆脱的了,如刚刚那老虎一般。
小家伙年约一岁,除了兽奶之外,灵草灵果乃至禽蛋都入过肚。这天虎爸给他衔了几枚灵果吃,正当张嘴放下灵果时却被抓住头颈毛发上了背,战况惨烈,毛发撒了一地无处可揪才将他甩离了背部。
这样凄惨的后果使得两个大家伙见他就逃。
天色尚早,又无人搭理,他踏着阳光在杂草灌木间驰骋,活脱脱像个野猴子。
小家伙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时而双脚站立,时而手脚并用,逐渐奔向了林中深处。
“轰隆隆!”
突然霹雳声大作,大好的天气下起了磅礴大雨,有种愈演愈烈之势,小家伙赶紧撒腿奔跑,手脚都用上了,也不分前后左右就往前冲。
烂泥溅得满身都是,偶尔踩到石子又惹得哀嚎一声。眼泪混着雨水,一岁大的小家伙吓得不知所措呆坐原地。
又是平地一声雷“轰隆隆”。手忙脚乱得起身,他刨着泥土往前爬,口中充斥着哀嚎。
雨越下越大了,视线都被阻挡住,突然从身躯里爆发出的求生潜力推动着他的身体,拼命地向前四肢攀爬着。突然一脚踩空,掉下了一个大坡。
小家伙滚啊滚,万幸的是都是泥泞没有石头与硬物,滚了不知多久终于触到了平整的大地。
转头旁边就有一个小洞窟,正欲爬过去,双手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几步路却仿佛过了数年。
进了洞窟,阴冷的空气冻得浑身都在颤抖。但与洞窟外如同巨兽般的妖风相比却是好了百倍。
雷鸣声滚滚,雨落如落石般轰鸣,小家伙只能在洞窟内环抱双膝度过了一宿。
阳光洒落,万物复苏,又是一天晨际。无论昨晚的大雨毁灭了多少生物,对于土地树木又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太阳照常升起,小草照常抬起自己衔满露珠的绿叶,去迎接温暖的光辉。
小家伙紧皱的眉头不断耸动着,眼皮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缝,眩晕和剧痛席卷了脑海。
“阿嚏!”
不出意外的受风寒了。外面雨停了,温暖的阳光促使他撑起身子向外走去。
当他走过洞口,当洞外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时,却整个人呆立原地。
这哪是什么大坡,这竟是一个盆地。一个看不清方圆的巨大盆地,盆地凹凸不平,周围的坡度对于他一个孩子来说实在难如登天,宛如悬崖峭壁。
他出不去了!
当屁股触到地面时,他才如同惊醒。赫然是被吓得双腿无力整个人瘫坐在原地。
过了不知多久,浑浑噩噩的他朝洞窟内返去。
走过洞口,不停歇,仍往里走。埋头走路,仿佛就在对抗着什么不愉快,撒着小孩子的脾气。
走着走着竟发现这洞窟竟然是超乎意料之外的大,迈步中转角蓦然间豁然开朗。就如同刚走出洞口发现那盆地一般,另一个空间兀立眼前。
却不曾想洞窟内竟然另有天地,之前坐地睡了一觉的那洞穴分明仅是一个入口,在其内有另一个更大的洞窟。
数十丈方圆,刚走进洞穴还没站定,一个巨蛋占据了视线。这巨蛋竟有数人高,小家伙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嘴里呜啦啦得绕着跑。
幸好在这洞窟内有兽产了蛋,否则未被困死也被饿死了,可谓救了这小不点的命。
蛇蛋?禽蛋?无所谓了,他只能感觉到身体传给他的信号。
“咕咕咕。。。。。。”
肠胃的叫声在洞窟内回荡。
幸好这洞窟此时是无主的,否则冒失的小家伙算是羊入虎口。觊觎人家的孩子,无论哪一个种族都是忍受不了的。
他又哪管三七二十一,疲惫一宿,浑身酸痛外加伤风咳嗽,肚子早已发出了饥饿的讯号。
当即便举起洞窟内的纷杂落石向这比他身子还大的蛋砸去。
“砰!”
石头当即被弹飞,好若碰到了精铁一般。
小家伙徒然瞪大双眼。
“砰!”
“砰!”
“砰!”
饥饿感压过了一切。
一次次用尽全力砸得手臂肌肉拉伤、撕裂,但他却不为所动。眼睛渐渐弥漫上血气,一声不吭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
“咔嚓!”
蛋壳终于裂开了。竟然只有细微的裂缝。没等声音落下,他便如同饿狼扑食般将嘴杵了上去。一阵暖流从嘴中涌向胃部,还未全部咽下,就已经朦胧在梦乡了。
阳光再一次洒进洞窟,却被曲折的通道挡住。
没过多久,他痒痒的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骨骼中的阻塞和疼痛竟然消失无踪。本来一夜风寒带来的头疼也好像从未存在过。仿佛一场大梦初醒,有种不真实感。可是自己却是实实在在处在洞窟内。
他赶忙冲向洞口,想看看围困自己的悬崖峭壁还在不在。他幼稚的想法认为那个无法登上的悬崖就和他的头痛一样,会自己消失。
事实当然是不可能如愿的。
虽然那峭壁并未消失,但小不点的伤痛却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无名无根的自信。无知者无畏,他竟然准备着手去爬那峭壁。
盆地的峭壁如同一条横空的鸿沟,隔断了一切。
之前暴雨所带来的的湿滑泥泞更加增添了难度。无需多想,结果自然是惨败。
攀爬高度没有一人高便摔了下来。得亏爬的不高,摔得自然不重。
日升日落。时间不会因为任何的人或物停下他的脚步。日子仍然在一天天的过。
小家伙白天就坐在洞口呆呆地沉默着。肚子饿了便去将蛋壳砸出裂缝吸吮蛋液。每一次热滚滚的蛋液入肚都会使他沉睡些许时光,也算是减少了煎熬的日子。
偶尔也会不信邪地去攀爬峭壁,攀爬的高度近乎未变,也不知是真的爬不上去了还是怕摔下来更疼。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晨起饮甘露,饥食不明蛋液。
每次沉睡中,有看不见的是身躯上缓缓流转的光晕。曦光中一股含蓄而厚重的力量潜移默化地融入他的身体内。
对于小不点来说一次次的攀爬锻炼却也聊胜于无——他自认为他的运动能力似乎因此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六个月倏然而逝。
如果此时有人见到这婴孩定然不会认为他仅有一岁半。
因为在这惶惶然的岁月内,不知不觉他竟长有近一米高。体内更有一股隐隐的力量感,仿佛在这半年内从人类变化成长为了一只小野兽。
这一天,数尺高的蛋壳整个被敲碎了。几滴蛋液残渍落在地面上。
他缓慢而稳定地蹲下身子,将地面上的蛋渍舔地一滴不剩。同样处理了碎了一地蛋壳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是时候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