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紫纹白袍的年轻男子本来准备在旁看戏,听李潇这么一说,脸上瞬间变色。
吕辛朔也没想到李潇直接无视他,而是扯上了老大,心中一急,嚷道:“这是我老大七皇子,你安平侯敢像扬州一样在京城嚣张?。”若不是认的老大七皇子在身边,又是在这观籣学府内,只单单“安平侯”的名号就能让他吕辛朔喝一壶,此时,他只好扯出七皇子这张虎皮来。
“七皇兄当面,小弟有礼了。”李潇随意的摆摆手以示见过。和三皇子楚泓祯的亲属关系一样,安平侯李潇也可称七皇子为皇兄。
看到李潇如此敷衍的见礼,七皇子楚琌曜脸色更是为阴沉,冷言回道:“什么皇兄不皇兄,这学府内不以身份论人。”他言下之意便是,你安平侯在这也是个普通人,既谈不上侯位,又攀不上皇亲。
“嘶...本是忘了,兄长这么说,我还真记起来贺夫子说道过。”李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摸了摸嘴唇的下沿,话锋一转:“对了,你身旁这条狗,我还是得要帮兄长你好好训训。”李潇根本不给对面反应的时间,上前就是一脚,直直的踹在吕辛朔的肚子上。
“哎哟~”吕辛朔娇生惯养,受到这样的力道,身子腾的一下倒地,疼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来回翻滚。
安平侯李潇和七皇子楚琌曜交言,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眼球,他们本都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哪会想到安平侯突然发难,一脚踹倒了翊卫将军府的吕辛朔,在场众人顷刻间喧叫起来,加上倒在地上的吕辛朔哀嚎的声音,马上又引来了不少围观的年轻人。
“你!”面色铁青的三皇子狰目看向李潇,吕辛朔是吕家的人值得他交好,况且怎么说也是他楚琌曜明收的小弟,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安平侯这是完全打了他的脸。楚琌曜沉声道:“在观籣府中打人,必除了你的学籍。”
“我都还不是这府中的学生,谈何除籍?”李潇声调轻飘,话中满含着“你奈我何”的语气。
吕辛朔躺在地上,听见李潇的话语后,也顾不得肚子痛,赶紧爬到七皇子脚边,凄声道:“七...老大可要帮我啊!”
“作为外人,敢在我学府内打人,京兆尹也绝不可能饶你。”七皇子楚琌曜抬手指着李潇狠道。既然学府内的律规不能约束,那也可以用京城府衙惩治对方。
“七皇子脑子怕是可能进水了,你都说了我是学府的外人,那我是谁?我是安平侯!”李潇用手弹了弹臂上的衣褶,走到还趴伏在地上的吕辛朔旁边,对着他又是一脚。李潇再用蔑视的眼光看向七皇子,傲然道:“这翊卫将军府的吕辛朔出言不逊,其作为观籣学府文圣之地的学子,竟敢当面骂我‘安平侯’是扬州一霸,他该当何罪?要不要把京兆尹叫来,将其拿去拷问?”
大宋施行品级制度,对爵位及其看重,封制爵位从高到低依次是“王公侯伯子男”,封“王”必须是皇帝近亲,当朝皇帝唯一的弟弟应王早薨,而又因未立太子,诸位皇子也无人得王位,皇帝在世的皇叔还剩俩人,两名老王爷是现在大宋仅有的亲王。
封“公”的条件其实更为苛刻,必须是身为侯爵之人,经累年名贤望威,才能有提为“公”的可能,这还得皇上举朝共议方可通过,前不久被刺杀的司马太公便是公爵位,此外大宋还有两名年过古稀的公爵;此十几二十年来,大宋内一无大战之首功、二无驱祸之大贤,压根就没有授予侯爵功勋的机会,除了十六年前封侯的李潇,还有三名侯爷,他们年纪都过了五十岁。
也就是说,仅仅从爵制上说,若是不把皇帝、皇后和皇太后三人的皇位、后位算在内,位子比李潇高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就算是应王妃和应王郡主,因为女子不得承爵,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她们也只堪堪比李潇身上“安平侯”的爵品高出半级。
“这......”七皇子面色一滞,当场哑声,他又如何不知安平侯爵位之高。可以这么说,整个观籣学府中的人,撇去其背后的关系,捆在一起也比不过这安平侯位。
李潇抽出腰带上别挂的轻舟山水画折扇,“啪”的一下单手搓开,覆在上衣前,他呵笑一声道:“七皇子,还要不要帮这狗腿子出头了?”
拱拱手,七皇子楚琌曜阴着腔调出言:“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安平侯爷’,今日之事,是~这吕辛朔不对。”他也用脚推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吕辛朔,厉声道:“难道你想去京府衙门?还不给侯爷陪不是!”
在地上懵了好一会儿了,见事态骤变,吕辛朔知道任谁也帮不了他了,他忍着肚子上的疼痛、含住肚子中的憋屈,趴跪在安平侯李潇面前,一边用手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哭声道:“侯爷,是小的错了,您大爷有大量......”
李潇恶得去看其作态,带着满眼星星的书童秆茗出了走廊,留下一群瞠目结舌的贵族子弟。
经此,安平侯的名声再次拔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紫禁城养心殿内,大宋皇帝楚仁碣眉头紧锁,手笔不停的思批着递上来的奏折,冗杂叠堆的奏章让他难免心生烦闷,他目光盯着手中的文情,没有抬头,而是出语问向侍立在一边的御前掌笔太监:“荣喜啊,近日可有些新鲜趣事?”
掌笔太监名叫李荣喜,是御前的贴身侍人,也是大内总管,军国大事他无从知晓,但这京中轶闻他倒能探听到不少:“回万岁爷,奴今日听到了安平侯的一件事儿。”
“应王府家的安平侯?我记得他好像叫李潇,号是我大宋的‘第一纨绔’,他来京了?”皇帝有了些兴趣。
“回爷,这安平侯李潇来京上观籣学府进学的。”李荣喜恭声回道。
皇帝楚仁碣转思后又是皱了皱眉头:“萱儿郡主常年驻京,现在这安平侯也来了,远在扬州的弟妹岂不是孤身一人?”
“皇上真是多念亲情,若是应王妃得知,定会身同恩受。”李荣喜微微弯下身子,手掌相叠置于长袖之内,提臂颔首表示对皇帝的倾敬。
楚仁碣的心思当然不止如此,他将奏折放在桌旁,持杯喝了口茶:“嗯...你接着说这安平侯在观籣府中的事。”
“是,皇上。安平侯初来乍到,本以为他人生地不熟的该戒戒骄躁,没想到第一天就在这观籣学府中把吕家的小子给打啰。”
“哦?”皇帝楚仁碣慢品着茶水,看向御前的掌笔太监
见能提起皇上的兴致,李荣喜变了下语气,用打趣的口吻接着说道:“而且啊,安平侯利用自己还未入学的身份话尽为理,让吕家小子只能忍气吞声,就连一旁的七皇子也是无言相对。”
“呵呵~好个纨绔子弟。”楚仁碣咽下温茶,轻松一笑:“但是,他的火候还差得远,想当年,朕在这观籣府读书的时候,一呼百应,谁敢不从?”
“那是,小安平侯爷,怎比得过万岁爷当年的威武。”太监李荣喜在一旁附和。
皇帝楚仁碣忆起青年时的这段往事,心情也好了不少:“嗯嗯,这茶不错。”
“这是今日,南边刚送来的贡茶。”李荣喜随身伺候皇帝数十年,知晓皇上素来喜欢诗词文墨,现在皇帝心乐又品着茶,他便跟道:“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麹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好诗!”楚仁碣清赞一声,知道这不是眼前的掌笔太监能作出来的,遂向其问道:“何人所作?”
“回万岁爷,这是在司马老太公寿宴上,一个名叫李逍遥的小生作的《一字至七字诗·茶》。”
听到司马太公时,皇帝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他提杯抿了口茶:“也是那个‘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李逍遥所作?”
“是的,爷。”
皇帝楚仁碣起身将桌上的折章拂开,扯过张白纸,一边行挥书笔,一边口中轻念:“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好个‘洗尽人倦不’,好个‘醉后岂堪夸’。”
李荣喜这时候上得前来,看向皇上的临时手墨,敬意出言道:“这诗好,字更好,万岁爷的翰墨更显神意了。”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况且能写得一手鸾飘凤泊般的行书,楚仁碣当得是书法大家,他也是很满意自己的字墨,听到李荣喜的敬赞,脸上笑意更是浓烈:“据说这李逍遥,不过束发之年,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诗文俊才。等过了这段时间,朕要召其见见。”
大内总管御前掌笔太监李荣喜退下几步,躬身敬语:“能得陛下召见,那是他的荣幸!”
要是他们得晓安平侯李潇便是这诗文俊才李逍遥,不知又会是怎样一幅表情......
晚间回到侯府,便见到了来此探看的郡主儿表姐,李潇领着楚仪萱在这侯府中览赏一番,吩咐下人安排了一顿简宴。
“潇弟也算是升府了,此处不错,在京南区,若是有事尽可来找我。”楚仪萱坐在椅子上向对面的表弟李潇说着,她随手用公筷夹起一段青菜放到对方的碗中。
“大表姐!能不能不要像姑姑一样啊,我都是‘升府’的侯爷了,还给我夹菜。”李潇苦着一张脸,看着连夹菜的姿势都和王妃姑姑霍惜宸如出一辙的表姐。
“嗬~小猴子,还记得你家有位姑姑呢,我以为你在这京中不过几日,就乐不思蜀了。”楚仪萱两叶柳眉轻提上额头,语声一挑对向李潇。
“怎会?!”李潇回言。
楚仪萱左手挽住垂下的袖口,右手玉臂前伸,葱指捏着筷子,又夹了一大串青叶蔬菜放到表弟李潇的碗中:“远在他乡,‘长姐为母’,乖乖给我吃啦。”
“好的,姑奶奶...”李潇低头扒着碗中的饭菜,语中虽是满满的无奈,心间却是暖暖的甜意——能够把你看作是未长大的孩子且一直为你夹菜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