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如铃的俏声笑音,一下就吸引了教室内其他男生的注意。大宋民风较为开放,男女在公共场所的日常相处也并无规约习俗掣肘,但在这男生数量远远多于女生的学府院内,一众男学生哪好意思直辣辣的盯瞅佳人,最多不过是暗中飞快的瞥一眼罢了。
李潇四人聊着天,目光也被旁侧嬉闹的女生们引了过去。
“李兄。”坐在前桌的祝昀将椅子往后靠,冁然而笑,凑身低语向李潇说道:“可知我观籣府内的璟玉榜?”
“璟玉榜?不知。”李潇摇摇头。
“这璟玉榜上榜之人,可都是我学院的才子佳人。”谈到璟玉榜,祝昀便加快了出言的节奏,语中尽是悦然:“嘿,我甲三班的女生顾君兰,可是公认的排在榜上第一位哦。话说这君兰姑娘,自来观籣府进学,从戊级到甲级,一直都牢牢的占据璟玉榜首席!”
刘祎之用手肘扬了扬,微微指向班上五名女生所在的位置,轻声到:“喏,顾君兰就是五名女子中,头梳双青垂鬟的那位。”
“嗯。”李潇定睛看向这位受众人倾誉的女生。
可见顾君兰容色清娇,鹅脸上画着仿佛牙月下轻描的秀眉,一处琼鼻出嫩,半弯红唇画粉,她欣柔的身姿端坐于课椅上,如秋水相剪的眼眸好似水波盈盈,顾君兰微笑中的双眸正看着同伴的嬉闹。
不经意间,顾君兰的眼波与李潇望去的目光相触,视线交接,她也未有涩意,眼睑轻轻的眨过,嘴角上的笑意自然而提,缓缓颔首朝李潇点点头。
京兆尹家的长子曹樾笠最是跳脱,见心中佳人顾君兰朝自己这边点头,他连忙蹦起身来,双手往衣襟上一甩,上前几步朗声道:“君兰姑娘,可是找我等有事?”
看着对方突如其来的搭讪,顾君兰倒也不恼,她用纤手抚在唇前笑而不语。
几名女生见曹樾笠冒冒然的跑过来,都相继停了玩闹,苏昕晴用手平扯了下裙绣,挡在课桌前,直声道:“曹小子,你又想干啥?”昕晴二字寓意“太阳将要生起,晴天即要来临”,很是文雅的名字,可偏偏套在了性格大大咧咧的苏昕晴身上。
“啊,嗯...没事。”看到苏昕晴站了出来,曹樾笠就有如“耗子见了猫”,瞬间便蔫了,怂着脑袋退了回来。
此情景又是惹得祝昀和刘祎之两人一阵好笑,曹樾笠轻吐口气,朝俩人瞪瞪眼睛,意思是:你们行你们上啊!
看着这群礼教遵循下,好似未开窍的年轻人,李潇也是笑意犹生,有点像当年在大学的那段青葱时光,怀中是意动,心中还有胆怯。
李潇嘴角一笑:“几位学兄,可知道什么是‘撩妹’么?”
祝昀三人摇摇头:“这‘撩妹’何意?”
李潇唇角上扬:“小弟今日就不藏私了,一些小的手法,亮给诸位贤兄。”
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潇,满脸好奇:“......”
“敢问这位师姐芳名?学弟李潇这厢有礼了。”李潇在祝昀三人钦佩的目光下,起身走了过去,合掌相叠对着身前的女子出言。
“苏昕晴,学弟有何贵干?”苏昕晴上下打量面前的学弟一番,她单手叉腰,右臂撑着桌面,语中的骄气中却带有难掩的笑意。
旁边坐着的顾君兰伸手轻轻点了点苏昕晴的后背,示意她可别吓到对方了。
“苏师姐可看过戏法?”李潇清声说到。
“怎会没见过?”苏昕晴唇间一动,凤目瞅向李潇。
“不用任何道具,仅凭一双手掌,小弟就可变场戏法。”李潇直站着身子,挥挥臂上文袖,朝眼前的一副傲娇模样的苏昕晴笑声而道。
听到李潇要变戏法,不少在座位上闲聊的甲三班同学,或是起身靠近,或是投来目光,祝昀三人也赶紧围了过来,怎么说也是刚刚结识的同窗,撑撑场面是要的,当然和大家一样,对于安平侯李逍遥空手变戏法的表演,他们可满是好奇。
站在顾君兰身侧的一名女生发话了:“学弟倒是能勾起大家的好奇心,还不赶紧的?”
“好勒,这位师姐,小可这就走着。”李潇迈步上讲台,对着教室内的同窗拱手作礼一下。
随之,李潇分别挽起两手的衣袖,露出手臂抖了抖,意示这仅仅是双空手;接着他左右掌前后向合,用了前世网上的套路,将左手的大拇指弯折作底段,用右手的大拇指前段与之贴靠,并用食指遮住合缝处,使其看上去像一根指头;然后,两手分离,从台下学生们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右手大拇从关节处断位了。
“哇~”瞬时引得大家一片惊呼,知道这是戏法,便有人立马相问:“李兄是如何做到的?”
李潇也不卖关子,侧身从另一个角度示范过后,众人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样仅仅依靠手掌的魔术或者说小把戏,李潇前世在网络上看过不少,他拿出几个较为出彩的,指间轻灵,极为连贯的变演而出,博得了满屋子的掌声和喝彩,其中以祝昀三人叫得最欢。
其实李潇对这观籣学府的授业方式还是比较认同的,不滞迂腐、不落窠臼,也不浮于轻浅。观籣府的学业并不是十分繁重,除了院中的基本律守,其教学倒有点道家老子“无为而治”的感觉在里头,李潇抱着俗意常心,很快便融入了甲三班中。
下午的课间段选修了丹青,也就是绘画,李潇的美术功底不弱,前世的时候系统的学过素描,但以水墨作色的国画就截然不同了,讲究神意、心韵。
这观澜府中教授绘画的夫子,是功底极为深厚的丹青高手,称得上当世闻名遐迩的画师,李潇也正好借此机会潜心讨教,学习体会一番国画的神形和意境。
时间一晃便是月余,秋意更深。萧瑟的残叶秃枝预示着寒冬渐近,观籣府院内编钟清铃,下课声响,李潇提着书匣刚走出教室,就被曹樾笠叫住了。
“潇兄,今天晚上可有安排?明后日学院休课。”曹樾笠站在屋外的走廊上,双手缩在棉衣兜里,他脸上笑态可掬,对着准备回府的李潇说到。
“祝兄和刘兄呢?”李潇见只有曹樾笠一个人,对他们这对“铁三角”的其他两人的去向有些好奇道。
“嘿嘿,他们啊,一下课就跑去占座位了。潇兄可也定要去,否则枉费了他俩的功苦。”曹樾笠走到李潇身旁,抽出放在兜里手,用手背靠在嘴边,对其小声说道:“今晚有荷清苑花魁的乐舞,那可是响彻京辎的绝色舞姬啊,每次苑堂内都是座无虚席。”
李潇放缓了下步子,偏头看向跟在旁边的曹樾笠,诧异道:“这荷清苑虽不是什么禁地,但我们观籣府的学生入内,若是被人认出,怕是风评不好吧?”
曹樾笠眼中贼光一闪,用手拍了拍李潇的肩膀,出声道:“怕什么,里面满堂都是人,谁会在意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时辰,我就先去了。等会儿,潇兄到点直接来荷清苑主楼的内堂,招管事的报下我曹樾笠的名讳,就能有人引你到我们这桌了。”
“哦,那就多谢樾笠兄相邀了!”李潇回声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到时不见不散噢!”曹樾笠嘿笑着,一溜烟的跑出了长廊。
学府门前,书童秆茗早就在侯立多时,李潇将装着书具的竹匣递到他手上,吩咐其自行回侯爷府,李潇则转身去了郡主表姐楚仪萱的府院。
大宋当朝关于北伐之事的准备日趋繁重,郡主楚仪萱难得空暇,今日正好有时间,便早早遣人报给潇府,约好了表弟李潇共进晚餐。表弟在京府中独处进学的一个多月时间内,扬州王府家中的母妃霍惜宸,给楚仪萱来了好几份传信,其一是关心久处军政的女儿,其二便是希望楚仪萱能够多多照顾小表弟儿李潇。
早前就知道母亲过于溺爱表弟,事事顺之,楚仪萱一直想的是男儿应该身经磨炼,但又不希望让母亲心忧,也经不住许久未见表弟,她心中无不挂念,今日得空就唤来表弟李潇看看其近况如何。
李潇穿着青白相间的薄绒长袍,腰间挂着观籣学府特制的玉穗,一身学服也未有换装,轻步走到了郡主府。见是小侯爷前来,萱府门前的侍从赶紧将他迎了进去。
“姐,月余不见,又清减了。”李潇站在厅前,看向一身劲衣戎装打扮的表姐楚仪萱,想来其等会还要去京郊的青羽军营。
楚仪萱玉脸如削、凤眉清横,一双满含英气的双眸泛着少有的柔情,她听到表弟唤声,心中的暖意油然而生:“潇儿弟弟,近日可好?”
“嗯,过得很好,侯府中诸事宜顺,在学府中也识得了不少同窗好友。”李潇用手拨弄着别在腰间的穗丝,他上前几步走到表姐跟前,问到:“萱姐,军中之事可难得脱身,等会还要去军营吧?”
“嗯,不急,用过晚餐再去。”楚仪萱伸手在李潇额头上抚了抚,和声道:“潇弟的个头又长了。”楚仪萱此前听说了安平侯在观籣学府内揍人的事,本想借今日之机将其训诫一番,可到得跟前,她却似乎什么都不想责备了。
李潇算起来也是大几十岁的人了,年纪不过芳华的楚仪萱,用柔柔的目光看着他,这让李潇有点不自在。他将头上被表姐弄散的发丝捋了捋,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喃喃的说道:“等会的饭菜就不用备我的份了,晚上有同窗相邀聚餐。”
“嗯...”听到表弟无法一起用餐,楚仪萱眼神轻轻飘往侧边,露着些许的暗淡,不过她又想到李潇能在京中结交好友,心中也甚是欣然。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李潇,楚仪萱曾想将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孩儿教带成栋梁之材,可转念又思,自己能一肩扛起应王府和大将军府的担子,又何苦去劳烦小表弟呢?凭她的本事,让李潇安享生活、一世无忧未尝不可。
表姐可能是在军中呆久了,愈发思念亲情,她今日话中的温情柔意,李潇感受得贴切,他也更知道在这个世界,当有两人是他须要全心守护的。
姐弟俩对坐着,聊了好久,应允过表姐楚仪萱的诸多叮嘱,李潇才放得身来去往荷清苑,他只说是同学邀宴,可不敢对楚仪萱说,其实是去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