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是这个世界大宋盛行的文娱活动,可算行乐雅礼,也可玩作游戏——手持箭矢的人,隔开一定距离,将箭杆抛入长颈细口的瓶壶内,投中多者胜。
荷清苑台上作比试的投壶游戏,在距离的远近和壶口的大小上设置得颇难,每人可手拿八支箭,四五十多人上去试过后,仅有一人投得四柄,当真是不容易。
吕康胸有成竹的朝自己桌子上的众人抱抱手,走上台去,经过三皇子和安平侯一桌时,他还不忘扬头轻哼一声。
投壶的技巧在于手臂对力道的控制,吕康以武立身于禁佑军中历练,周身的武艺在年轻人之中当得首列,他箭术不俗,常年累月的训练,让其也能在这投壶的游戏上占尽优势。
吕康微微压低身姿,凝神沉息,他的双眼紧紧摄住瓷瓶壶口,左手持箭、右手抛矢,一箭一入,不多时就于壶内投中了七支,由于壶口几乎已被插入的箭矢占满,那抛来的第八支箭被弹到了旁边。
八柄入七,是极好的成绩,在堂的客众也不吝啬掌声,吕康谢过一番,回到桌上接过同友递奉的酒杯,仰头将酒水满饮。
一旁经三皇子楚泓祯等四个“哥们”的撺掇,李潇也只得悠着步子走上台去,做东的曹樾笠赶忙付过银子,递给李小侯爷同样的八支长箭。
在划好的横线上立定,李潇目测了下瓷瓶的距离和高度,脑中思忖少时,他就单手抽出两支箭矢,将其捏并在一起往壶上抛去,“啪嗒”一声,两柄长箭直入瓶中。
“好!”台下的众人见状,纷纷鼓掌。
李潇却也不停手,接续连着三次,每次两柄,无比精准的投中了后面六箭,共八支中壶。
“喔~喔~”“厉害!”“哇......”惊呼声此起彼伏,座位上的楚泓祯四人更是跳身甩手的大呼小叫,只差没有锦帜供他们来摇旗呐喊了。
七皇子一桌人当即没了喜意,楚琌曜眉间轻皱,横眼看了看走下台的李潇,偏头对坐在身侧的吕康说道:“没想到这安平侯还有那么两下子,等会儿的‘角力’之局,想必吕兄定然能败遍众人。”
吕康面目肃色的点点头,回言:“琌曜兄尽管放心,我自忖力气还是能完败对手的。”他身形高大魁梧,臂上肌肉劲鼓,堂内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够与他的体格相匹比的人,更何况吕康的身体力量,一直是他恃以为傲的过人之处。
芮娘数了下红箱中的银子,过了一万两,她可是乐开了花,嘴上的笑意难合。赶紧吩咐侍从将投壶的器具搬开,芮娘子让他们抬上来五张附着软皮的厚脚小圆桌,准备开始第三轮。
坐在舞台旁纱帷幕帘后的夏沂莲,美目看着台上男人们的争比,心中是不屑的冷笑,不过是一群为了美色而攀比的权贵纨绔罢了。当然,看到李潇能够用迅捷的手法,投壶中得八柄,夏沂莲还是颇为惊讶的,就算是从小便练习武功和舞技,以她的一身艺力也无法做到像李潇那般——齐抛两箭、仅用四次,就快速尽入壶内。
“角力”浅白了说就是扳手腕,身作对手的两人需要坐着挺直腰身,将手肘压在桌面上,两人单手握拳,手腕处相互交接,用力压扣,致使对方肘部悬空或者拳背压桌,己方即得胜。
三皇子楚泓祯几人看到强壮的吕康走上台去,皆是摇头叹气,郁闷的吃菜喝酒。
祝昀砸吧着嘴:“可惜了,我看了一圈这厅堂中的人,怕是没有人能和这姓吕的争雄了。”
提举酒壶给在座的四人都满上,曹樾笠也叹了口气:“唉,现在是我们和七皇子桌各一胜,要是有其他人取得最后一胜也好啊,这沂莲姑娘也不用去到七皇子那边卖脸了。”
李潇举着杯子,微微摇晃清酒的水面,他用目光扫过桌上的四人,看到其脸上皆是挂满愁闷。面对这群“多愁善感”的小伙子,李潇心中倒是一乐,他用指节叩敲了下木质的桌面,笑声道:“诸位何必烦闷?说不定就会有人能胜过这吕康之辈呢。”
“难!”刘祎之足饮满杯后吐出一个字。
“难上加难!”楚泓祯更是认为无有可能。
场面上亦如两人所言,吕康从上台到这会儿,单他自己就已经败下二三十号人,其它角力桌上的胜者也难能在臂力惊人的吕康手上撑过半晌。还有不死心的人,想着对方上台这么久了,其力道定然会衰降,也抱有侥幸的跑上去比试,然而,吕康力败众人,连气息都不曾紊喘过。
七皇子楚琌曜一伙人见此情景,当然个个眉飞色舞,反观三皇子这桌,除了安平侯李潇,其余四人人无不是摇头郁叹。
楚泓祯瘪着嘴:“你说好好的风雅之地,怎比‘角力’这种蛮俗之事?”既然赢不了,他只好吐槽。
“是啊,一帮莽夫而已!”曹樾笠停下筷子,也在一旁跟腔。
“诶,两位,倒不必尽述这些丧气的话,待李某上去试试如何?”李潇抚整平领子上的衣襟,提了下长裳裙摆,准备起身上台。
“潇兄,你?哎,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了,等会这姓吕的可不会留手。”
“不亲身试试,怎会知对手到底是几斤几两呢?而且啊,和他们的蛮力不同,我可会‘巧劲’!”李潇从座位上直起身子,提臂举杯仰头喝下满盏酒水,他拂甩下长袖,离桌往台上走去。
三皇子楚泓祯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饱含敬意的目光随着安平侯昂首的步伐而去,此时的李潇在他们眼中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无畏姿态。
舞台上的诸多挑战者均已失败退却,仅剩吕康支着手等待最后被定为胜。
这时,一身锦绒白袍的李潇上得台来,直步迈到吕康对面的椅子坐下,他将手臂放在桌上,嘴角笑挑道:“你,要不要休息会再跟我比?”
台下的众人见到一个长相清秀、身材欣长的公子哥上去角力,无不是莞尔轻笑,又听这公子哥的言语,笑声更浓了。都当他是个夜郎自大的愣头青,面对着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全胜的吕康,想来这狂妄自大的公子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吕康看到安平侯李潇大剌剌的坐在对面,接着又出此言,他鼻中气息一吐,将右臂手肘立在桌面上,蔑声笑道:“多谢安平侯为我着想,不过,在下随时可行,就等侯爷准备好了。”
拉起衣袖,李潇亮出手臂置于桌上,手腕与对方的手腕相靠。
“小侯爷尽管使劲。”吕康支着手,脸上难怀好意的哂笑道。他可不想一下就扳倒李潇的手腕,而是要看到对方使出全力也不得寸进的窘态。
李潇也是笑笑:“那,我可使力了。”
“嗯...”
吕康嗯声刚落,陡然间感到手腕上升起一道奇异的巨力,“嘭”的一瞬间,他的手背就被压到了桌子上。
侯立在旁的侍者刚想宣布李潇获胜,却被其出言打断了。
“想来是吕兄没准备好吧?这吧不算数,怎样?”这回换作是李潇语出不屑了,他双手交叉抱在怀中,坐靠在椅子上看向对面。
“嘶......”吕康揉着被压砸得还有点痛的右手手背,此前未曾想到这安平侯也有如此气力,他当是大意了:“呃,安平侯所言甚是,下一把我就准备好了。”
“那是,来,接着下把。”李潇支起手臂晃了晃,示意对方也伸过手来。
吕康深呼吸数次,将体内的筋骨调协整妥,全身肌肉绷紧,他上身微倾,将手臂放在桌上与对方靠齐。
见双方均点头表示准备好了,一旁定判的侍者方高声喊到:“开始!”
这次,吕康当然要使出全力,侍者话音刚落,他便遣尽周身的劲道,往对手手腕上压去——纹丝不动......吕康咬着牙,死死的屏住气息,他已经用上了吃奶的劲,然而,安平侯李潇斜支的手臂依旧是纹丝不动。
“怎的,吕公子可是没吃饱饭?看来七皇兄养得你们不咋地呀?”李潇这边好似举重若轻,还能出言讽刺。
因力道尽出,吕康满脸憋得通红,一出语就会泄劲,此时他根本就说不出话。
看到两人似乎是僵持住了,台下的众人都开始起哄,有纯凑热闹的,有嫌不够激烈的,也有呐喊助威的。
安平侯李潇的表现大大出乎了他桌上四人的意料,他竟然能跟那在禁军中挂职的吕康斗个旗鼓相当。京兆尹之子曹樾笠已然扑到了舞台的台阶上,挥冲着拳头,大声吼着:“加油!潇兄加油啊!”其余三人也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臂力相持的李潇和吕康。
七皇子楚琌曜握住酒杯的手放在桌上,眼睛含着冷光看向台上。
无甚好玩,李潇摇摇头,手臂继续加上力道。
“哐当!”由于吕康全身呈绷紧的状态,手腕被李潇手臂上传来的巨力狠压,他直接连手带人翻倒在地,狼狈无比。
人都倒地了,手肘当然离开了桌面而被判负,一旁的侍者指着李潇亮声道:“这位公子得胜!”
“啪!啪!啪!啪!”一阵源起讶异的安静后,台下的宾客都鼓起了掌。
半炷香的时间已到,无人再上台比挑,李潇便赢得了这场。三局两胜,李潇为自己这桌再拔得一筹,赢下了今日荷清苑的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