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灯火经过琉璃釉面反射,将荷清苑楼厅内映得通亮。
夏沂莲脸着曼纱,俏生生的匀步走到此番得胜的李潇桌前,她半裹玉臂的褶裳露出圆润的肩膀,芊芊小手如欲绽的瓣蓓,交叠在柔腰之侧。夏沂莲盈盈一礼,对着座位上的五人,似莺语鸣声道:“妾身莲儿,为诸位公子斟酒。”
只见夏沂莲玉掌轻合,柔若无骨的嫩手接过婢女传来的酒盘,她扬首扭摇蛮腰,一手放于背后翻掌平托着酒盘,盘上摆着五盏空杯;一手提着曲嘴细口的晶白瓷壶,提臂绕与脖颈之后,这是令人惊叹的背身倒酒之姿。夏沂莲娇柔的躯体,随着流液不断往后弓曲,壶中的酒水一滴未洒,平平满上了五只酒杯。
三皇子楚泓祯四人早已惊为天人,既被莲儿姑娘的丽姿所俘,又为她的绝技而叹,四人傻傻的坐着好似魂授于色,连叫好声也忘了出口。
“啪~啪~啪。”李潇手掌轻拍,对美人的技艺表示欣赞,掌声也将同桌上如失了魂般的四人从惊思中拉了回来。
此前在台侧的帘幕后边,夏沂莲没有看清今日夺魁的胜者,只瞅得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现在靠近些看,李潇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眉目,让她心头一震,这人和当日趁自己洗澡而劫持她的那名蒙面男子,所露出的眉眼何其相似!
夏沂莲自忖就算是对方化成灰她也认得,可此时当面见到年轻秀气的李潇,她又怀疑了,许是仅仅有眉眼长得相似而已?
那日在闺房之内,对方身穿着偷换下的管事服装,又抢了夏沂莲的一件纱衣掩覆在脸上,声音故意装作粗犷,夏沂莲能一眼识得其露着的那双眉目,已是颇为了得了。但是,蒙面人独步天下的“金刚不坏神功”,让夏沂莲难以将其与面前这,年纪不过十五六七、满脸青涩的俊秀公子哥联系在一起。
楚泓祯几人从盘上端过酒盏,一脸艳羡的看着唯独被绝色佳人亲自举杯侍酒的李潇。
“公子,请满饮此杯。”夏沂莲的纤手如软玉,轻轻托起酒杯,她的柔身若即若离般贴靠着李潇臂侧,脸上三分羞涩、七分妩寐,给人一种“远观欲探享香泽,近触又不敢侵袭净洁”的美态。
“多谢,莲儿姑娘。”李潇眉角含笑的看着身旁的美人儿,他启唇抿吸,将其递至嘴边的酒水饮入喉头。讲真的,李潇一贯不善酒力,今日虽入得口中的都是低度数清酒,但也喝了快近一整壶,他脸上红云迎起,微微有些醺意。
应过李潇的彩头,夏沂莲又在台上轻舞一曲,便欠身谢过诸位宾客退于幕后。听到一旁的婢女告知她姐姐来了,夏沂莲赶紧回屋换整装束,腰上也特意别挂好了姐姐送给她的那柄宝匕,满心欢喜的跑去了荷清苑的那间地下暗阁。
夏沂莲的姐姐便是多年来一直和她相濡以沫的好姐妹安巧芸,见得妹妹来了,安巧芸也是俏面盈笑,眼眸含柔:“莲儿!好久不见。”
一把抱住姐姐的身子,将头靠于姐姐肩膀之上,夏沂莲语中念情:“姐,莲儿想你了~”
安巧芸伸手抚摸着妹妹脑后的青丝,心疼道:“莲儿刚才又去台上了?”
“没事的,有姐姐在组织中照应着,我也是闲来无事。”夏沂莲虽在“二十二殿”中挂着名号,可都是姐姐安巧芸将危险的任务独自接了,她少有差事,偶尔能在这有组织背景的荷清苑中以舞艺出台,对她而言,既能赚些银钱,又不会让姐姐过于担心。
“两位姑娘还真是姐妹情深啊。”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身着墨色衫袍、长领遮颈的男子,双手藏在袖间,嘴吐邪音走下了暗室的阶梯。此人是上次二十二殿中遣派来荷清苑调查的,脸型方廓的中年男子,也就是那个追袭司马镬而被孙红玉几将打退的蒙面刀客首领。
“谁叫你来的?”夏沂莲此前就与之生恶,见这名中年男子语出不逊,她对之呛声道。
“哼呵,这荷清苑暗阁,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地盘了。”中年男子面色峻漠,他将手中的布囊袋抛向对面的女子,冷声出语:“这是芸姑娘完成任务,殿上派下的赏金。”
安巧芸挥手于空中接下囊袋,面无表情的回道:“我们不熟,直接喊我的姓氏就行了。”
中年男子眼神一转,却是看到了挂在夏沂莲腰间的闪着辉耀的宝匕。这把渊涯刃刀鞘上篆满了晶石宝珠,外形极好辨认,当初在林野之外,袭作蒙面刀手的中年男子,就注意到了坐于毛驴上的年轻公子,其腰身上别着的正是这把独一无二的匕首。
“这把匕首,为何在你的身上?”中年男子声色俱厉,点手指向夏沂莲腰上的渊涯宝匕。当初圣殿令下的任务,被李潇和孙红玉一行人偶然中破坏,中年男子受到了上峰的严词批责,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今日见得这把似曾相识的匕首,其火气骤升。
“我从贼敌手上抢来的,送予了莲妹,可要你管?”安巧芸听得男子出言,似乎对方认得这把匕首的原主人,她心中稍惊,编了个原由。
“当初,我等十几个强手都拿对方毫无办法,就凭你也能抢夺到这把匕首?”中年男子显然不信,他横眉紧皱直视着对方,狠声说到:“莫非,你擅通......”
夏沂莲如何见得姐姐被人这般斥语对待,她娇喝一声:“尔等一群废物而已,你们完不成的事情,我姐姐又怎么不能做到?”
这把渊涯匕首是安巧芸上次受了伤,在船屋内避敌休养时,从李逍遥手上抢...换来的,想到当初的情景,她心中没来由的升起股轻慌之意,脸上也有了点微红。见这圣殿派下的中年男子还想追究,安巧芸自知言多有失,偏过脸去,拉着妹妹出了暗室去往夏沂莲的寝院。
身穿墨袍的中年男子脸色阴翳,看着两姐妹的背影,他摸了一下衣襟内侧的药瓶,邪心毕露:找机会让你门这对嫩蹄子好好尝尝本大爷的亲身招呼!
姐妹俩回到夏沂莲的卧室内,促膝坐于床榻,夏沂莲握着姐姐安巧芸的玉手,将渊涯宝匕放在双腿上,清声说道:“姐,那日到房中挟持我的人,好像也是为了这把宝匕。”
“是么?”安巧芸秀眉轻蹙,心道这把锋利的匕刃是不是牵扯到了某些隐情,她有点后悔道:“这把匕首不该给妹妹的,让妹妹徒惹了事端。”
“芸儿姐姐~你给的东西,我可是真心喜欢呢,还怕什么事端?”夏沂莲柔摇着安巧芸的纤臂,她又换言道:“那天闯进卧房的人,抢了我的纱衣用来蒙面,才当真是可气。”
“嗯,该杀之!”安巧芸劈掌作刀砍状,她望向妹妹的眼眸弯出了笑意。
“姐又取笑我~不过今日,我倒是看到个与之眉眼极其相似的人,而且他也有一身不俗的劲力。”夏沂莲鼓着腮帮子,好似气呼呼的,也只有在姐姐面前,她才会做如此表情。
“哦,他是何人?”
“我派人去跟踪他回府了,不多时,应该就能知道了。我想,等会姐姐陪我一齐去探个究竟。”夏沂莲闪着清亮的大眼睛,满是希冀的看向姐姐安巧芸。
“莲儿之求,我又怎能不应?”安巧芸将妹妹的嫩手握在掌心,眼中尽是柔情。
许是绝色佳人的妙丽舞姿让人心醉,让素来不喜饮酒的李潇多酌了几杯,他脸上微漫憨醺,酒宴过罢,李潇挥手别过三皇子楚泓祯几人,回到了潇府。返程的路上,李潇却是察觉到了有人跟踪,不过,他也懒得管,浑然不顾了。
入得府内,李潇让贴身丫鬟秐菁准备好汤浴,他洗漱一番去掉些身上的尘晦,便进到寝房倒头睡下。
另一头,被夏沂莲遣去跟踪的女婢也回到了荷清苑,通过她的查探,将李潇安平侯的身份报给了主子。
“安平侯?”安巧芸话语中无不是疑惑:“听说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可是没有跟错吗?”
女婢再三确定,被主子夏沂莲要求跟踪的、今日夺得两胜的那个年轻公子,就是安平侯爷。
时至夜深,安巧芸和夏沂莲姐妹俩换好黑色的夜行衣,带上组织中常备的刺客用具,翻出荷清苑的围墙,朝京城南区侯爷府潜行而去。但她们并未注意到,其身后,跟着那个二十二殿上派来的墨袍覆身的中年男子。
姐妹俩身形轻盈敏捷,借着绳具很轻易的就纵身翻入了侯爷府,而潇府内本来就没有什么巡守的侍卫,凭靠夜色的掩护,两人兜转了一圈就找到了这间最大的寝屋。
天上有明月高悬,安巧芸用指头沾了唇舌上的津汁,将纸质的窗户扇面轻戳一个洞,透过月光能够隐隐的看到房内豪华的装饰,以及正室的大床上躺有一人。
安巧芸脸上围覆黑巾,她稍稍压低凤眉,朝妹妹夏沂莲点点头,竖起手指比划个一字,示意这应该是侯府主人的寝房,且床上之人就是安平侯。她接过夏沂莲手中特制的熏烟迷药细筒,从窗纸的小洞穿过,再用粉唇轻咬住细筒一端,往房内缓缓的吹入迷烟。
这种特制的强效迷药能通过呼吸进入对方的体内,稍过半晌,夏沂莲也戳破窗纸,往房内扔下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咚”的一声脆响,足以让屋中睡着的人惊醒,而现在,对方仍毫无反应,想必是被迷晕了过去。
用薄片尖刀从门缝中提开门栓,姐妹俩入得安平侯的房内,两人快步走到卧榻边,看向正“昏睡”在上面的主人安平侯爷。
“李...逍遥?”安巧芸双瞳圆睁,看着床上那张俊秀的脸庞,她捂嘴惊呼出声。
这安平侯府的主卧房内,床榻上躺着的,除了曾经化名为“李逍遥”的安平侯李潇,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