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教二十余骑靠近目标后,缓缓停了下来,“吁~”一身穿漆黑玄甲、头戴饰玉帽冕、手携镶金臂套之人拽马而出,他脸上覆着铜制鬼面,声音低沉:“应王妃倾城之貌、泽仁之心早已颂传天下,今日得见,王妃于传言有过之而不及,本尊果然不虚此行。哈~哈~哈!”
应王妃驻马而立,既然难以逃脱,不妨以待时机,虽然已入绝境,但作为王妃的尊高、为大将军之女的清傲,即便怀抱襁褓、即使风雪摇绕,也难掩霍惜宸不屈的英姿。
应王妃霍惜宸紧拽着马绳,清声道:“阁下,是谁?”
“此乃我莫罗教圣尊!”右护法卢关胜手持立瓜长锤,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压身于壮马之上,大声吼叫道。
既然是从属来答话,王妃这边也不能落了下乘,侍女柳桃抱拳以敬:“原来是圣教教尊,小女子有礼了。教尊一行人强马悍,占了行道,可否稍让于我主上通...”
“诶!今日难得偶遇,本尊怎能不尽地主之谊,请王妃去往我圣教大殿共茗如何?”莫罗教教主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应王妃。
霍惜宸却是无惧:“纳大宋皇土为私地,教尊这个‘地主’倒是好魄力。”
“呵呵,何为皇土?迟早由本尊翻个遍。”莫罗教教主大笑道:“王妃不用拖延时间,你的将士被拖滞,援兵尚在十里开外,况且这冰天雪地之中,王妃熬得住,小王爷和小郡主可金贵着。”王妃怀中的小李潇被教主误认为是小王爷。
“啊~秋~”在凛冽的寒风中奔行了两个时辰,尚且年幼的郡主楚仪萱早就扛不住了,冷得打了个喷嚏。
“萱儿。”霍惜宸心中刺痛,手臂再次紧了紧怀中的襁褓,好在小婴儿李潇一路安然,竟无半点哭闹。
“王妃还是与我等一去吧。”教主挥使教众向霍惜宸四人围靠过来。
嗖!吁!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到一声短瞬而刺耳的尖啸——噗通!莫罗教教主随之从马背滚下,身子后倾仰面倒在了雪地上,其额头上一个铜钱般大小的血洞清晰可见。
鸦雀无声,除了风啸,众人皆因来不及有所反应而怔怔的默然。
这是何等的威势?至少,在关内关外横行多年的一干莫罗教教众,从没见过一响之间取人性命的,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曾用武力慑服众教徒的教主在毫无察觉之中顷刻陨命!
“啊,啊,教主!是哪个狗贼...”右护法卢关胜回过神,向四周挥舞着长锤,吼叫出声。
嗖!又是一响,却是击在卢关胜胸前的盔甲之上,恐怖的力道直接将这名魁梧壮汉从马上掀翻于地,虽未被毙命,但其昏厥后口中股出的鲜血,不难看出他已然身受重伤、失去意识。
卢关胜胸前凹陷的铠甲之上,残留着些许碎石的粉末,应该是袭来的石头承受不住击打铁盔的力道而碎留下来的。
“啪。”这是兵器坠地、兵刃扑打在积雪上的声音,作为莫罗教这批人中剩下的、教位最高的青焰堂堂主——徐靖赶紧扔下手中的兵器,翻身下马跪在雪中。
一众莫罗教人慌忙效仿,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即使是跑也没用!
莫罗教青焰堂堂主徐靖跪伏于地,双手抱拳高置头顶,惊恐道:“小,小,小教不知天高地厚,唐突了王妃的尊驾,小教教主被高人取命是罪有应得,我等卑小都是为邪教所迫才走上弯路,原家中老幼受胁,不得不行恶事。今首恶伏诛,吾等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并立王妃与高人之牌碑,整日供奉。望王妃与高人高抬贵手,放吾等一条贱命。”
不过话说回来,你徐靖知道高人是谁吗,就要立牌位?
求命之言说的那叫一个溜,决计是之前便有想过的,作为名煞四方的莫罗教的一堂之主,还能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准备好告求饶命的说辞,李潇不得不用露出棉布的双手为之鼓掌“点赞”。
为什么小婴儿李潇会露出双手?当然是一手一颗石子,弹崩敌人啰!
冒错!则位高人,就是尚在襁褓之中的李潇!凭借鹰眼般的敏锐、猎豹般的迅捷,小李潇在行马的途中,随手取下了几颗因马蹄急踏而飞溅于空中的小石子,于最后时刻,中指与大拇指用力压弹,瞬间便将危机尽除......
不过可能是准头不够,第一弹,李潇瞄准的其实是那个教主的胸口,没想到竟然会直接“爆头”。
“定是此人平时作恶过多、罪孽深重以至遭受报应,”李潇如是想到:“罪过,罪过,”李潇在心中默念。
熬过半晌,见高人并无回应,徐靖咬咬牙,向王妃和四周稽首俯叩后,将教主的尸身以及重伤晕厥的右护法分别抬上马,招呼莫罗教众人灰溜溜的逃了。
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霍惜宸长舒一口气,抱着小李潇侧身下马,面向林间:“万谢贵人援手,救命之恩,妾身会倾力以报。只是现处雪境,幼儿难御风寒,急需赶赴庭所。”
霍惜宸躬身将腰上的琼心羊脂玉佩放在一个裸露的石头上:“既然贵人不愿现身,妾身只好先将此随身玉佩置于此处,望贵人纳收,届时只要贵人持此玉佩来访,妾身必无所不应。”
欠欠身子表示敬意,霍惜宸跨马而上,抱着李潇同女儿和侍女一道奔行出谷。
飞雪纷落,掩盖着白地上刺眼的鲜血,也要盖住石头上柔亮的玉佩。
“师傅,你看,石头上有块玉佩!”明眸皓齿的小女童尤心袇拉着师傅的手。
“嗯。”宁岚柔声回应自己的小徒儿。发束白丝、手持拂尘,宁岚蓝灰的道帽下映着一张清丽的俏脸,修长的道袍中衬出一段婀娜的身姿,在白银素裹之中佛如仙子。
将玉佩拾起,宁岚细细端详一会便收入怀中。
“师傅不是告诫说,别人的东西不能乱拿吗?”尤心袇歪着脑袋看向敬爱的师傅。
宁岚轻抚着小徒弟的头发:“乖徒儿,此玉并非凡物,遗留在这荒野之地,若是被歹人寻获可招祸事。今日为我缘见,师傅便代为存管,相信有缘会将此玉物归原主。”
“哦...”尤心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师傅的话她怎会不信呢?
一长一短两道身影没入雪林,正如宁岚所说,有缘即会得见,而得见之时,将又是一道宿缘。
明月高悬,灯火升攀。紫禁城,衍心殿之中,大宋皇帝楚仁碣正泼墨挥毫,此处是他常来的书房,楚仁碣自幼便跟随先皇学习书法,一手独有的帝王行书堪称大家,而闲暇时挥书墨宝,便成了当今皇帝排遣情绪、清稳心境的习惯。
帝王正值青壮盛年,正如其笔力雄劲而书行不羁的翰墨,年青的皇帝有着仁昭天下、名震山河,开疆拓土、威临四海的盛世雄心。
“报~~~”一声长嘶打断了皇帝手墨。
“陛下,锦衣卫有禀。”太监躬身立在大殿门侧,传报而出的声音十分尖细。
“传。”皇帝放下毛笔,危坐于乌木椅上,另有听候一旁的女婢过来清整桌台。
“禀告陛下,”锦衣卫联络使疾步入殿,跪地行叩道:“锦衣卫内卫传报,应王妃来京的行辕遭袭......”
哐当!皇帝骤然起身,一把将书台上的文房器具掀拂于地,将正在收拾的女婢吓得跪倒于地,皇帝楚仁碣震怒道:“惜...应王妃,母女情况如何?!”
锦衣卫联络使禀言:“内卫已经联系到禁佑军副将周颐,据报,贼兵人数众多,为了躲开其袭杀,王妃一行四人已骑良驹驰避,只是现在不知她们身在何处。”
皇帝怒目:“周颐呢?”
联络使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周将军虽胄身挂彩,阻杀强敌后便寻王妃等人的踪迹追去了。”
皇帝楚仁碣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谁干的?”
联络使:“莫罗...”
“嘭~”皇帝一掌击在书桌厚木之上,勃然道:“若皇弟妹有任何差池,朕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皇帝随即下令锦衣卫赶往应王妃来京的路线之上予以接应,并令派周边府军前往寻查,同时飞马下昭沿路的各地一旦见到应王妃务必保证其尊贵周全。
话说另一边,王妃霍惜宸一行驱马而行,四人已长途奔驰数个时辰未有停歇,好在天公作美让风雪略缓。
行至河溪之旁,霍惜宸拉住马头:“桃儿,我们驻马歇会。”她担心久坐马背上的女儿和怀中不曾哭闹的婴儿是否有不适。
侍女柳桃将郡主轻扶下马,牵着两匹略有疲态的宝驹往溪边饮马喂草。
王妃霍惜宸则取下马鞍侧边的牛皮水囊,单臂抱着小李潇,往溪流的上游取水。霍惜宸抿了几口溪水,感觉水温寒凉,她将水囊递给女儿楚仪萱,并嘱咐道:“萱儿,水温过凉,一定要含在嘴里久些,方可咽下。”
“好的,母亲。”楚仪萱早就口渴了,从囊中吸了一大口水,鼓着腮帮子含在嘴里。
强敌已毙,压力骤减,此时再看到女儿的憨态,霍惜宸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她摇了摇怀中的襁褓,发现这一路颠簸而无半点哭闹的小婴儿,正张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想是婴儿也口渴了,只是这溪水甚寒,霍惜宸怕伤了稚婴的内腹。
定神忖了忖,霍惜宸单手接过女儿手中半满的水囊,用因霜寒而更显娇艳的红唇将水含入口中,待腔内的体热将凉水温热,她将柔唇贴向臂弯中的婴儿,嘴对嘴把温水渡入了小李潇的嘴里。
“嗯?!”李潇品着这有如仙浆的“琼汁玉液”,心中呐喊到:这是什么操作?我在这个世界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被某人听到李潇此时的心声,绝对会将其挂往午门之外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