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每每翻过一个山丘,纥石衲邪只要回头,总能看到身后追吊着的那道人影。亲信部下已然不知被甩在了何处,孤身一人的的纥石衲邪只能在马上稍做盹憩果腹,现在就连座下的骏马也将近力竭。
纥石衲邪作为大金国国主,年轻时被称为草原上“厉鹰啸狼”的骁勇之主,然而,当他看到这尊“魔神”一戟一矛,飞身冲军破阵有如砍瓜切菜的无敌之姿,纥石衲邪早就心生了万般的惧慑,根本留不下半点反抗的心思。
此时,纥石衲邪用出了最后一计——下马徒步而行,同时将马匹赶向前方,而自己则躲藏在另一侧的山沟岩槽之中,希望以空马诱开这尊魔神。
殊不知,纥石衲邪如果是继续跑,说不定还要耗费李潇一番功夫,现在么——
“喔呵,你还真能跑的!”李潇将长戟架在了对方的脖肩上,纥石衲邪所藏的位置又如何能逃过李潇外放的感知。
“真神在上,小人触犯天怒,派大人前来惩罚,小的甘愿束手!”纥石衲邪虔诚的趴跪在地上,一只手半握拳覆在胸口,语中是长叹之意。
李潇看到对方这般的表现,也倒是并不讶异,在这个世界上,任谁看到他李潇像刚才那样以一己之力杀破万军,都会视之以为天人。收回长戟插在了后背,李潇点头道:“知道就好,金国国主是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纥石衲邪。”纥石衲邪拿出置于衣襟内侧的金玺捧在手上:“天神的使者,还请饶过我族。”
抱起手臂,李潇矗立在跪拜的金国国主面前,他清了清嗓子,道出了那句“上位者”最喜欢的台词:“臣服或者灭亡......”
三百里开外的另一边,云麾将军周颐领着千骑迅疾奔驰,从后方冲破了金兵的围堵,与正陷入敌军围攻的大宋征北西路军汇合,并向西路军主将楚仪萱,传报了最新的战情。
“你是说潇弟一人,破了金兵五万精骑,此时正去追击金国国主?”满脸的风尘遮掩不了楚仪萱脸上的英秀之气,她凤眉皱蹙,语含惊诧的望向躬身在前的周颐。
“侯爷破军之力威武无双,我等众将亲眼所见。”周颐言语郑重道。
“嗯...那就往你们来的方向突围吧。”楚仪萱轻轻吸了口气,转瞬的思绪让她想了很多——楚仪萱一直都对自己身体的“非凡素质”抱有不解,此刻听到表弟李潇的事,或许...不,应该是一定跟他有关系。
宋朝西路军所在的西南侧方向上有铎勒山脉横贯,这彻底阻绝了骑兵大部队的回撤,因此金军在该处的围阻力量薄弱。但若是宋军从这边突围,到时被大雪和群山拒碍,反倒真是身入死地,然而,却出了李潇这么一个颠覆战局的幺蛾子......
路上,突围西撤的宋军,与此前被李潇击溃的金国国主亲军擦肩而过,犹如惊弓之鸟的金兵毫无战意,只顾着往金军主力所在的方向奔逃。
“什么?!”金国大将军耶毕烈圩,本来正在为宋西路军选择夺路往西南死境,而高兴不已。此刻,大将军耶毕烈圩却是双目失神,他傻傻的坐在马鞍上,听着逃来的国主亲军仿佛是天方夜谭的传报——
“那...那人是魔神下凡,身上长着八条腿,比马跑得还要快;四只手臂各拿枪矛锤戟,杀人就像是切菜,我们五...五万人根本就阻挡不了......到处都是被砍断的......”常守于国主身边的亲信将领声泪俱下,向大将军耶毕烈圩描述着被“魔神”袭击的惨烈场景。
勉强回过神来,耶毕烈圩讷讷的问道:“主上呢?”
“那魔神追着主上跑,主...主上现在只怕是被生吞活剥了......”
作为金国大将军的耶毕烈圩起初是不信的,但当众多逃回的兵将俱是发出异口同声的描述,由不得他不信,至少可以十分确定的一点是:宋军中有人以一己之力击溃了五万众的大金精兵。
“魔神临世”的传言从溃逃回的金兵口中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金国的主力部队,金军阵中人心惶惶,主将耶毕烈圩只好停行扎营,不敢再往“魔神”所在的西南方向前进。
冬季草原上一贯喧啸的北风在今晚少有的宁息,李潇和楚仪萱靠肩立在矮丘凸起的岩石上,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
楚仪萱抚平身上蜷起的软甲裙胄,乌黑的双眸看向身边的表弟李潇,她轻轻出言:“潇弟,我有话问你。”
“何事?姐尽管问便是。”李潇偏头对望向表姐楚仪萱。
“你为什么瞒着我,还你姑母?”
“啊,表姐指的是小弟我冲杀金兵的时候暴露出的实力么?”李潇摸了摸鼻子。
楚仪萱抽出手掌握成拳,她低头看向纤臂上微微鼓起的紧致肌肉,出声问道:“一直以来,我就对自己身上异于常人的劲力颇为好奇,这是不是也与潇弟你有关?”
“呃...”面对着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情如亲生姐弟的表姐楚仪萱,李潇其实并非刻意隐瞒,但对于穿越而来的他,这方世界多少有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此时又能从何说起呢?
不像网络上的穿越众,李潇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既无所谓的穿越任务,也无确定的终极目标。他问过小灵如何才能回去,得到其回答取是“她也不知道”,可以说有点无奈的李潇,只能是捧着一种“游历红尘”的心态在处世。
听到李潇欲言又止的语气,楚仪萱缓缓的长吐气息,她俏脸稍莞,转为清笑一声道:“潇儿弟弟定然是有自己的原因,想要瞒着表姐我啰。”
“姐,我...哎...”
“打住!”楚仪萱伸手用玉指轻捏住了李潇的耳垂,巧声道:“让我猜猜...定然是教你功夫的师傅,不让你说的可是?”
楚仪萱之所以会如此认为,是因为她联想到了十七年前的那桩往事——自己和母亲,还有尚在襁褓的表弟李潇,被莫罗教一干人众围堵,幸得神秘高人相救。
虽然当初她自己还年幼,但绝境中的情形历历在目,至今回想起来,能够用“弹石”之力来毙敌,不可谓不是惊世骇俗。于此推想,很可能当初那位不愿现身的神秘高手,此后是做了表弟李潇的师傅,传授其非凡的武艺,连带着同表弟一起长大的她也受益良多。
“额...”李潇只能是装作支支吾吾的样子
“你呀,一身武力只要能够保护好自己,就会让一直念叨你的姑母安心了!”楚仪萱两指间稍稍用上力,捏扯着表弟的耳朵。
“......”感受到耳垂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李潇又何尝不知表姐心中的亲念之情。来此世时,他本以为自己是个过客,不曾想却有了数道难以割舍的挂牵。
朝堂大殿之上文臣武将毕集,大宋皇帝楚仁碣指着厅前的锦衣卫指挥使说道:“傅爱卿,你声音洪亮,上得前来将朕手中的折子念给诸位听听。”
“是,陛下。”傅指挥使走上大殿高台的右侧,接过皇帝手中印有“加急”字样的军情报折,他定睛瞄了一番,被征北军大帅王珣在折子上所述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
看到站于大殿旁侧的傅指挥使,一脸舌桥不下的样子,楚仁碣从龙椅上支起身子背手而立,他咳嗽一声:“傅爱卿尽管念出来便是。”
“皇帝圣恩,臣将王珣以北征金国战事胜报:吾征北西路军已直取金国西迁的王庭,金国国主纥石衲邪为安平侯李潇所俘,金军罢战请降,金主纥石衲邪及其诸臣随我大军班师回朝,届时其等金国人众将向陛下上表称臣......”
傅指挥使刚刚念完报折上的内容,整个朝堂厅殿三息之内鸦雀无声,不多时便爆发出开水沸腾般的嘈杂议论——
众所周知,前几日的战况还是大宋征北军陷入困顿之境,怎料今日“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直取金庭、俘获金主、促金称臣,这更应该说是到了“取天日、夺月明”的程度了......
“臣斗胆,敢问皇上,这,这封折报可是老将军王珣亲自所奏?”职任刚满半年的兵部尚书李廷中,迈步跨出群臣所排的队列,立到殿厅中央,他颔首叠掌对着台上的皇帝恭声出言问道。
李廷中作为兵部尚书,今日还未曾收到前方的战报,想来皇上手中的这封军折,应该是由特定的联络使官单独向皇帝报送的。
皇帝楚仁碣出前几步,站在殿前台阶的最上方,他扫视一眼殿下的群臣,宏而出声:“此折是北征军大元帅王珣亲笔的加急文情,由主帅亲使直报于朕的手中!朕,知道诸位对我军能够突然间就克胜金国的事情,有些难以置信,但此时金国国主以及其臣将已经待侯在我大军之中,不日就会随军来我朝表降。”
“臣......”李廷中张了张嘴,又不知再进何言,便退步回到自己的位置。
殿内的群臣大眼瞪小眼,接着又齐齐抬头看向身居在龙台的皇帝,正如那句话说的:我还没发力呢,你就倒下...投降了?大宋朝堂之上就是如此一片哑言的诡异气氛~
早上看到老将王珣急传而来的军折时,楚仁碣还一度以为自己没有睡醒、尚在梦中,叫来婢女伺候上茶水,他喝了好几大杯,良久,方才从翻看了好几遍的折子上缓过神来。
这份传来的军文,是有北征金国的大帅、东路军主将王珣的亲笔亲印,而且,与此同来的,还有一封跟随宋军出征而安插的皇庭内卫的密报,密报上说:安平侯李潇独凭己身一人,挑翻了五万金兵精骑,然后活捉了金国国主!
如若是,今早只收到了这两份折子的其中一封,楚仁碣绝对会认为是奏报行文的人的脑子被驴踢了!然而,现在两封能够相互对证的文件,就这么大剌剌的落在他的手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