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殿主威严的视线所撼,傅左使硬着头皮提剑对向了宁岚。
傅左使深知,自己比之面前武功已臻化境的道姑远有不如,他的心思倒是极为明白,虽然抽剑与对方相拼,但其多以守代攻,行出的招式俱是凭自保之势在驱御。
作为二十二殿高居尊位的上使,武功本就不俗的傅左使,这一时半会儿,倒也堪堪抵住了宁岚手中凌厉的剑风。
“你为何不上?果道是和我师姐是一伙的?”二十二殿殿主欺身上前,一只手曲指成爪,用铁钩尖狠狠的抓向立在一旁踌躇不行的安巧芸。
之前,听得厅前的这名道姑说是为徒儿的伤势而来,想必她就是患伤的尤心袇的师傅,安巧芸此番就是为了寻求医治的方法,这一刻她又怎能对宁岚出手。
见得殿主凌厉的钩爪冲袭过来,安巧芸矮身倾避,然而她的武功较殿主而言,远比之不及,况且进殿之前又被卸了兵器,此时的安巧芸根本无力招架。
殿厅前侧,正用剑势压制着傅左使的道姑宁岚,之所以没有立即克制敌手,首先是因为对方采取御守的姿态;更重要的是宁岚早前吃过二十二殿的阴损之招,现在她需要分出多半的精力,紧盯着诡骷长袍覆身下立在旁边的二十二殿殿主。
宁岚一路跟着安巧芸和夏沂莲,见得两姐妹为了徒儿尤心袇的伤势劳心奔波,更是身入险地,她对于这对姐妹是颇为心慰的,此时,瞅到安巧芸在殿主的攻袭之下难得周全,宁岚当然有意相护。
舞动剑锋作横劈,同时运劲甩摆拂尘,宁岚将傅左使迫向一侧,她随之提步跃动身姿,托展开手臂,直刃冲向正对着安巧芸狠厉出爪的二十二殿殿主,如此行招,宁岚是想要逼殿主收回攻势,好为安巧芸解围。
突如其来的是,场上情况陡然生变,二十二殿的殿主当真是极其狡诈,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在安巧芸身上。
殿主看见宁岚冲剑而来,他假意转身回避,却是此际,其藏在怀的另一只手,从厚裳之中,掏出一柄带有几排细小孔洞的蜂窝状短筒暗器,筒口对向安巧芸和宁岚二人,按下了按钮——
顷刻间,数十支短针从筒器中喷射而出,如此近距离的暗袭避无可避,宁岚来不及思索,她尽力扭转躯体护在了安巧芸的身前,同时手出长剑。虽然挥剑在空中抖落了不少根短针,但仍有几枚刺在了两人的身上。
抱护着安巧芸倒在地上,宁岚单手勉力的撑支起身子,透射入体内的暗针向经脉之内侵传阵阵阴寒,几个呼吸之间,她便感觉到周身变得异常软惫,手上的劲道不断地失泄而致力竭。
宁岚半倒在地上,粗喘道:“这针上有毒!”
“哈!哈!”殿主嘶笑两声:“对付师姐这样的绝世高手,本尊又怎能不使些手段。不过,师姐大可放心,本尊当然是念道同门之情,这银针之上涂抹的只是些袭神封穴的药罢了,可不会毒害我最敬爱的师姐的~”
宁岚清眉横皱,她抬头望向直身立在前边的殿主,清怒道:“师...你,好..重的心机!”
“来人,将本尊的好师姐,还有这位...小姑娘,给请下去好生照看着。”殿主转身走回到大厅的殿台,提挥长衫裙摆坐在正椅之上。
“是!圣尊。”傅左使欣然领命,刚才被这道姑狠狠的压制,而现在对方已然失力伏地,主上面前,他当然想积极的表现一番。
傅左使将佩剑纳入剑鞘别在腰间,走到安巧芸和宁岚跟前,伸手欲要擒住被暗针挫伤的两人。
恰是这时,俯躯蹲在宁岚左侧的安巧芸,兀然的,从体息羸惫的状态转为蹬身跃起,她转手抽过宁岚身旁的长剑,以流星赶月之势突刺而出,剑刃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傅左使的身体插了个对穿。
“啊啊啊~呃...”傅左使眼目眦裂,他此前明明清楚的看到,殿主所持暗器的银针发射到了两人身上,且道姑已然受毒效所累无法使力,而这小姑娘怎么还能持剑暴起?傅左使伸出的手不断颤抖,极速流逝的生命让其仰身绝倒。
坐在高椅上的殿主惊讶起身:“你怎么会没事,明明...”
并不作它言,安巧芸在剑刺傅左使的一刻,即用劲撑扶起道姑宁岚,两人一齐跑出了殿外。
殿主跨步跃行到殿厅前,看到了安巧芸原来所在的位置上,掉落着几根已经弯曲的暗器短针,这些针,与被宁兰用剑劈挡掉的断针不同,其尖头呈现钝折的状态,像是被某种坚硬的物体冲挡所致。
捏着弯钝的尖针,殿主暗道:难道这小姑娘身上披覆有宝甲?
这“宝甲”当然要归功于潇侯爷了,李潇留在安巧芸身上的那道灵气发挥了作用。
之前被暗器阴针所射的时候,安巧芸发现,除了有被针头轻微点扎的触觉,自己竟然未受半点损伤,且瞥见落在旁边已经弯了尖头的短针,她心中似乎有些明了——
当初妹妹夏沂莲明明是迫于守势而用肩膀接了尤心袇的劈掌,却是让进掌的尤心袇身受重伤,而今这些被弯折的短针,也许可以印证她们姐妹俩共有的因素:身体上有着异于常人的某种强悍之力。
听到身后的步风声,安巧芸也知道是殿主追了上来,不过她并未回头应对,仍然撑扶着道姑宁岚往外跑去。也好在,此前二十二殿的其他成员尽数败在了宁岚手中,对现在逃跑的二人来说,算是撇去了不少阻碍。
一身细链披挂的厚裳,在跃行而起的劲风中鼓动,殿主施爪上前,抓向安巧芸的后背。
当套在手上的精铁钩爪碰到安巧芸的躯背之时,一股霸道无比的反冲力,猛然从其背部传导而来。殿主此次多有谨慎,感觉到不对劲便立马收回了手上力道,但这股侵袭而来的反冲之劲,也让他身形不稳、内息扰紊,不能再行往前。
二十二殿殿主稳住腿脚,立驻在厅院之中,他一边修抚着体内的劲息,一边注视着离门远去的俩人。接着,殿主低头看向手上仿佛是经过了锤砸而变得扁钝的爪钩,何等宝甲神器堪得如此效果?殿主久久难以复语。
大宋都城梁京,李潇的府邸之中,应王妃霍惜宸经人打听,从朝内获悉了北方胜战的消息。
王妃霍惜宸身戴绒裘挂肩的披帛,坐在宅院后园的青玉石椅上,她将被风吹的有些轻散的鬓角垂髻拂到耳后。
捧看着述写有战情的玉版纸宣,霍惜宸嘴角的笑意难掩:“这潇儿,不但是个文采卓绝的‘李逍遥’,没想到这一身武艺也是傲绝众人。哎,这小子还一直瞒着我,要是等他回来啊......”
“王妃,安巧芸和夏沂莲二位姑娘回来了。”侍女柳桃候立在庭院门扇的一侧,向王妃宛声说道。
从石椅上直起娇躯,霍惜宸快步走向前厅,让侍女柳桃将她身上挂戴的肩披取下,随后步入了大堂内。
此前,安巧芸撑扶着受伤的宁岚赶往妹妹夏沂莲所待的客栈,找来大夫对宁岚的伤势探看一番,却是说没有能力予以施疗。姐妹两一合计,想到既是须要名医良药,也许只有应王妃有办法,她们便雇了辆马车带着宁岚回到了潇府。
听得前因后果,应王妃霍惜宸意出果决,她从裙腰的兜袋中拿出一枚黄铜令牌交给身前的安巧芸,清声道:“芸儿,你持这枚令符马上去萱儿郡主的青羽将军府,将其交予在那边卫守的青羽军,让她们遣派一队将士来府上进行护守。”
“好的!”安巧芸也是有所担心,二十二殿的人可能会暗中跟袭到潇府,因此,她对应王妃的决定应语赞同。安巧芸随即接过铜符,飞身出门赶往郡主府。
霍惜宸让侍从将道姑宁岚安置于卧房的软塌上,对着气息尚显微弱的宁岚宽慰道:“仙姑不用太过担心,且在这府内好好的休息,我这就去宫中找御医来为你疗治。”
“咳...多...谢王妃。”宁岚躺在床上,周身毫无半点气力,她勉强想抬臂施礼,却被霍惜宸扶着手软软的推了回去。其实若不是宁岚内息浑厚,只怕早已在深入体内的阴针药效下陷入昏迷,更别提还能够有所声语了。
重新拿过侍女柳桃手上的锦绒披帛,戴在肩背上,霍惜宸亮声吩咐到:“桃儿,备马,与我一道去宫中。”
柳桃应道:“是!”
在京城长街的主道上策马奔行半晌,应王妃霍惜宸和侍女柳桃两人,便赶到了紫禁城宫墙南边的雍和门外,霍惜宸亮出手上篆刻着“御行”鎏金铭文的牌子,驻卫宫门的守将立马放行。
应王妃霍惜宸手上的“金牌”,是二十多年前先帝还在世的时候赐给她的,许其在皇宫大内畅行无阻。
当年及过芳华的霍惜宸与应王楚仁璋、以及那时还是太子的楚仁碣是非常要好的小伙伴,这紫禁城中让她留下过不少回忆。
虽然岁载久行,这道御赐金牌十数年也一直未曾擅用,但霍惜宸还是随身留携在身上,不想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霍惜宸对皇殿城宫还是颇为熟悉,翻身下马进得宫墙之内,她也没有惊动皇上与太后,直接带着侍女跑向了太医院。
“王妹~”一道柔亮的清音从鸾轿掀起的窗帷中飘出。
“妾身安见皇后娘娘。”霍惜宸止住步子,对着正乘轿行入太医院宅门的当朝皇后,缓身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