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入深,宗人府衙内的堂院则更显幽寂。
李潇的双手枕于脑后,安然的躺于床榻上,安巧芸虽已离开多时,但房内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桂馥兰香还未曾散去。
忽然,李潇的感知力发出警觉,探到了几名侍卫的异动,他们佝偻身腰,手上搬着铁箍木桶,在宗府衙门四处、尤其是安平侯所在院子外侧,倾洒下粘稠的液体,随即引火折将其点燃。
火油!早就匿身于一旁的李潇,从这些带有刺激性气味的粘液上闻出了其为何物。
火势渐起,这几名暗中纵火的侍卫拔腿往府外跑,李潇嘴角微翘,也提脚跟了过去。
宗人府衙门多是稠密的木质结构,又有近几日的天干物燥,再加上火油助威,片刻间,整个宗堂府厅便被吞入了滔天烈焰之内。
这些倒下火油的人是留驻在此处的衙门侍卫,显然他们被吕家买通了,敢在大宋宗府行这纵火的弥天大罪,也说明吕家之人已经无所忌惮。
几名纵火的侍卫跑出府后,回身望了望火焰盛起的宗人府建筑,心中略有不安,但一想到吕家许下的丰厚报酬,几人目珠中除了远处映出的火亮,更多的却是贪婪的光芒。
“啪~啪~啪,”李潇有节奏的鼓着手掌,他的腰间系带上别着渊涯宝匕,从几名侍卫身侧的阴影处迈步而出:“几位兄弟,这堆篝火点得好啊!”
“锃!”几名刚刚行恶的侍卫,吓得卒然身退,他们慌乱的从腰间刀鞘中抽出利刃,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夜幕昏暗,凄清的月光与宗府的火光相交映,让这些侍卫看清了从拐角暗影中走出来的人。
“安平侯爷!”几名侍卫惊诧出声,今日纵火的主要目标便是这安平侯,却不料侯爷此时正安然无恙的杵在他们跟前。
“本侯爷在宗府衙门中时,观几位兴致勃勃的浇油引火,不忍打扰,也就跟在没有出声。”李潇抱着手臂,一脸邪笑的对向几名神色惊悚的侍卫。
已然顾不得其他,此间必须要将这目睹了自己几人纵火的安平侯给除去,侍卫中为首的一人,扬抖了下手头的长刀,狠声道:“兄弟们,必须杀了这侯爷,我等才得安生!”
几名侍卫的视线互相瞥过,他们凝过神色,各自持刀展开身形,朝安平侯袭去。
没什么好说的了,李潇当然以拳脚相回应。这一年之中,多番与此大宋位面世界的各方高手交锋,不管是武功招式,还是实战经验,在李潇有心之下,他都有长了足的进步。
因此,面对着前边这几名勉强算得上二流的使刀侍卫,李潇倾避几个身位之后,便抽出别在腰侧的匕首,他以从道姑宁岚那边窥学来的几下粗浅的剑招,划在侍卫挥刀的手腕上,不出几下,便让对方全都丢了兵器。
李潇踢弹起地上的长刀,用手接住,然后捏着刀背,用力掷在侍卫的脚边,刀刃瞬间没入地下近大半,这一下完全熄了几名侍卫想要逃跑的心思。
“几位兄弟不用害怕,只要等会诸位帮本侯爷一把,这火烧宗人府的事,本侯爷不会提半句。”
“还请侯爷吩咐。”吃过安平侯的匕剑之招,侍卫们手腕上不算太深的伤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他们知道自己等人压根不是侯爷的对手,只能是弯下腰身对着李潇恭敬以应。
“嘿,你们的火油还有么?方才看诸位放火,本侯爷可还没尽兴呢~”
几名侍卫带着安平侯李潇去到城中的一处楼坊,在其中的暗室中发现了快要摆满整个房间的油桶。
室内的气味却是并不浓,李潇用鼻端嗅了嗅,显然这些油桶的密封性极佳,他皱着眉头扫视这些绝不该出现在此的火油,向一旁的侍卫问道:“此间的火油都是尔等囤积于此的?”
慌张的摇晃起脑袋,为首的侍卫赶紧回声道:“这等危险的物件,小的们难敢呐。况且,这火油受军府管制甚严,就算小的想要囤点,也难以弄到这般多。”
这名侍卫说得不错,李潇听后点了点头。他上前伸手摸过木桶上的铁箍,铁器表面较为光滑,他又凝目望了一圈这些堆放整齐的油桶,不难看出,每个桶的大小和结构相当规整,应该是有人成批而制的。
“是吕家人让你在此处取的?”李潇沉声问向旁边那名为首的侍卫。
“侯爷说得没错,这处暗室是吕家人指引小的们来的。”为首的侍卫低头出语。
李潇咧起嘴“呵”出一声:“吕家许给你们的报酬,是不是还没领?”
“是...”侍卫头领有些讶异的稍稍抬头瞅向安平侯,心想侯爷还关心这些干嘛,难不成是盯上了自己等人的这笔赏钱,但无奈的是,即便对方真是想要,他们也只得乖乖的双手奉上。
“不用去取了。”李潇淡淡的言语到。
“啊?”几名侍卫俱是莫名。
“你们去领赏钱之日,就是那吕家灭尔等口之时。这些火油估计是吕家精心藏匿以备后用的,现在被你们知晓了,当然要在使唤过后卸磨杀驴。”李潇还想到,这个楼坊暗室可能只不过是那吕家藏匿违禁物件的地点之一,而他们在京城之中应该早就布置了多处,可见其所谋甚大!
几名侍卫听完安平侯爷说的话,细想一下,俱是冷汗直冒、后脊背发凉。以这吕家敢雇人焚烧宗府衙门的行为来看,他们几人真的极有可能被吕家灭杀作为封口。
立定思索了一会儿这些火油的来处和用处,李潇并无太多的头绪,少时,他甩掉了头中的思虑,想到,还是今晚来此的正事要紧——
李潇让其中一名侍卫去旁边找来了辆板车,几人动手搬过十多件满装火油的木桶放到车上,再用一块大的毡布盖住,随即拉着车辕出到城街之外。
随意向街上的行人问过路,李潇便领着几名侍卫赶往吕家在梁京城中的府邸。一身素服长襟的李潇在前领路,后面是几名腰挎长刀的侍卫拉车,一行人就这么明晃晃的走在城街主道之上,任谁都只会是认为这伙拉着板车的人是给哪家去送货的。
几名侍卫中为首的人,顶着一张苦兮兮的脸凑到安平侯李潇的身侧,哀声出语:“侯爷,吕家怎么说也有侍从护守,我等也未买通里边的人,这去吕家放火,不是自投罗网么。侯爷武功高强,随时可以脱身,而小的们身力低微,此去和送死无异啊~”
提提嘴角,李潇笑声道:“等会,帮我将车拉到吕家宅院一处无人的围墙外,你们就可自行离去了。本侯爷放火,可不像尔等方才火烧宗人府那般‘无脑’,若是你们敢留下来看,本侯爷当会给你们好好上一堂‘行为艺术’之课~”
几名侍卫当然听不懂何为“行为艺术课”,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拉拽满车的火油跟在安平侯爷的身后。
吕府是高门大院,宅院占地广、围墙高,一般人想要翻身过去都难,更别提要携带上这些颇为沉重的满装油桶。
李潇几人走到了吕府一处围墙外侧的街巷内,因为夜色已浓,此处几乎无人经往。
“那...侯爷,小的们就此别过了。”
“等会,把你们手中的火折子全都交给我。”
几名侍卫赶忙将手上的火折全都递给了安平侯爷,他们随即朝李潇拱拱手,而后慌不择路的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甩甩手腕、抖抖肩颈,李潇舒展了下筋骨。他板车拉得靠近墙侧,而后伸手托起一桶火油,用力往吕家宅院中抛去。
“嘭!!!”即便这木桶制得再坚固,在抛物线投出的力道之下,仍然在吕府宅屋的房顶上砸开了花。
李潇也未作停歇,一桶接着一桶从不同的角度和方向往吕府中扔,也就片刻的功夫,就将十几桶火油全都砸进了吕家府宅。
他李潇怎么说都是来自于现代文明社会的五好青年,而且在杨州应王府的十几年间,都是有姑姑霍惜宸的悉心导善,因此,李潇虽然有时杀伐果断,但绝对是一个心地良善的少...好吧,应该是中老年穿越人士。
木桶砸碎的巨大声响,早就引起了吕府中人的注意,接着又闻到了流出的刺鼻的火油味,此时,他们哪敢再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呼喊着府内的人众,往吕府大门外跑去。
李潇在围墙之外等了半晌,用感知力扫过,确定了府院内的人全都已经逃离。于是,他把手中的火折全部点着,朝刚才投放油桶的方向掷去...
瞬息之间,烈火轰燃。由于大部分的油桶是在建筑物的屋顶砸碎的,泄出的火油自上而下很快就流遍了几近整个吕府,所以,火焰只用顷瞬的时间就燃成了火海。
李潇搓了搓手掌,他整理了下刚才因为投掷木桶而有些褶皱的衣衫,便从此处围墙的外侧,踱步到了吕府正门前的广场。
门前的广场上早已聚集了从吕府宅院跑出来的吕家人,还有不少被冲天的火光吸引而来的围观群众。由于火势过广、烈焰太盛,没有人敢上前半步,救火的事儿自然也省下了,众人俱是仰头观看这将夜空照亮的大火,只能待其烧尽府宅而自熄。
当日的仇,既然有得机会,李潇可不会选择隔日再报——你吕家放火烧本侯爷,本侯爷只是烧了些吕家的“身外之物”,这不过分吧?
于是乎,围观的群众之中,看得最爽的要属于我们的“行为艺术家”——潇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