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宓凤眉皱蹙,她抬臂一挥,示意围在湖边的手下们继续按计行事——早前就另有了一套安排,这是她为自己的徒儿顾君兰心肠太软而下不去毒时,所作的万全之策。
围在湖岸边的二十二殿一众黑衣蒙面人,他们有的抬出铁箍木桶,把其内的火油沿着明熙湖的岸畔倒入水中;有的则架起长弓,将涂抹火油的箭矢点燃后对准了湖面上安平侯所在的这叶小舟。
“兰儿~”吕宓沙哑的声线对语向湖心的舟船,夜间的明熙湖畔静寂非常,从岸边发出的高喊能够清晰的送至湖心。
然而,回答殿主吕宓的却不是她徒儿顾君兰的声音。听得湖岸传来之声,李潇从布篷下走出甲板,大声相应:“殿主好久不见,怎生要扰了本侯与佳人的月下美约?”
“你没事?”吕宓冷声高语。
“殿主这话,说得就让本侯爷有点不高兴了。丽人相伴、酒菜伺候,除了风月之事,我这还能有什么事儿?”
“小侯爷,你难道还不知这酒水与菜品中有毒?”
李潇用手甩拂了下前襟的缎衫,他偏着头看了看立在身边的满脸忧郁的顾君兰,李潇小声道了一句“姑娘放心,我没事的”,他便又放声向湖对岸:“殿主这么一说,本侯倒是尝出了酒液和菜肴中确有些怪异的味儿。方才心里还有点埋怨君兰姑娘没有准备好呢,原来却是殿主掺和进来的!”
吕宓传出的声语仿佛比那最冷的寒冰还要低下三度:“侯爷现在能嬉皮笑脸的,等会怕会是痛不欲生。”
“那可说不定,万一殿主给本侯下的这些毒,是些劣质货、又或是放久过期而失效了呢?万事皆有可能,说不准的~”
“无效又如何,本尊今夜定要让你安平侯葬身于此!”吕宓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此前二人就交过手,她心知安平侯武力高绝,又为了防止徒弟下不去毒手,因此在“毒攻”之后,又安排了“火围”之计——在燃火弓箭的逼迫下,安平侯必然弃船入水,即便他是那浪里白条,也总要浮出水面换气,而这个时侯,被倒出的成片火油倾浮于湖面,熊熊烈焰将烧灼耗尽湖上的空气。
就算安平侯能够游上岸,他也灭不掉身上从水面覆带而出的油火。因此,在吕宓的计下,安平侯李潇最终不是淹死在水中,就是烧死于岸上,这衔接环扣的毒招,可见吕宓心机之沉、之狠。
李潇也早就闻到了湖面上弥漫的火油气味,他昂起头高声对岸边的皇后吕宓呼道:“殿主,既然要取本侯的性命,那尽管拿走便是,但切莫伤了船上的君兰姑娘。还请殿主派叶小舟过来,接走君兰姑娘,如何?”
“潇公子,君兰是不会走的!”顾君兰双眼露着毅然决然的神色,她贴靠于李潇的身臂之侧,已定下与逍遥公子共赴黄泉的心思。
“姑娘可别呀~”李潇稍稍偏低过脑袋,小声道:“君兰姑娘你不先走,我怎么好脱身啊?”
“这般绝境,公子还能避身而出?潇公子还是不要想骗得君兰独离了,君兰誓与公子共生死。”顾君兰的话语中既有苦涩的柔情,又是不以置信的绝然。
能以“共生死”言于此,足见佳人情意之深。但穿越而至的李潇,即使他有无敌之姿、万般之能,或许真的有点难以再承受这“美人恩”——主世界中大小老婆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这个大宋位面中又怀揽了安巧芸俩姐妹的情意。
李潇微微的摇晃脑袋,只能暂且出言道:“我且问姑娘,在那二十二殿中可曾听闻‘金刚不坏神功’?”
听潇公子扯出此语,顾君兰有些莫名,但她还是想了想回道:“曾听殿众有报,说是侯爷你身上的功夫,我当时想来,不过是个胡诌而来的夸大之词。”
“可并不会夸大哟~本侯爷就是从我家师傅手中,学得了这身‘金刚不坏’的神功,否则怎能在北征金国的时候所向披靡、未逢敌手呢?”
“这...这,这‘金刚不坏神功’也不怕烈火么?”
“当然!金刚不坏,又岂非浪得虚名~”李潇用拳头捶了锤襟胸,信心满满的回应到。
“那,小女子我...”
“姑娘还是不用磨蹭了,你先上岸,本侯爷随后便可放心冲出去了......”
吕宓派出了一艘小船接回了困在湖心的徒儿顾君兰。
顾君兰刚上得岸来,当即跪膝在师傅跟前:“师尊,求你不要放火,饶......”
“哼!”吕宓冷哼一声打断了顾君兰的恳求之语,她让身边的亲信女侍看好徒弟,随即挥下手臂,让湖边的一干殿众放火、放箭。
呼~呼~霎时,被火油覆盖的整个明熙湖水面被大火吞噬。
火势正旺,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湖畔的一处岸边传来声响骚动,众人举目望去,却只见一个全身烧灼的火人从水中跃出。
这个火人不是李潇,还能有谁?对挂有buff的身体还是万分自信的,李潇也懒得卸下衣物饰品,而是直接跳下船潜水往湖岸,出水之时衣服上还是因浸水而沾有油火,瞬间燃烧起来。
浑身是火的李潇从湖边往外冲刺,围于岸边的二十二殿众人慌忙让开一条大道,无人去拦,他们连弓箭也不用射了,都觉得这人必死无疑。
然后,我们的潇潇侯爷,此时的感觉却是“蛮有意思”,他一边往前跑,一边看着身上被风吹鼓的火苗,挺带劲的。突然,李潇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又转回身去,朝湖边的二十二殿之人跑去。
什么鬼?这火人都烧半天了,奔跑的脚步还是这么迅捷,好像没受半点伤似的。
这大半夜的,看到那“火人”又极速跑了回来,真的是百毒不忌,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湖畔边的一干殿众仿佛是见了鬼。
李潇为什么要跑回来?道理很简单,因为他发现身上的火都要烧完了,衣布也快化为灰烬,到时难不成要一身精光的回府?于是,他决定......
身上的火终因油和布的耗尽而熄灭,李潇甩着膀子追上了一名二十二殿的黑衣人,在对方极端惊恐的目光中,扒下了其身上的外裳,然后,李潇用这身黑布衣衫裹好了身体。
稍稍整理一番,李潇想了想,还是打着赤脚,走向皇后吕宓所在的位置,路上,二十二殿的黑衣蒙面人纷纷让开,安平侯爷的神鬼之姿,已然让他们吓得肝胆俱裂。
除了湖面上呼风的烈火,其实,整个明熙湖畔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在安平侯爷李潇的身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潇公子!”这会儿,顾君兰只是稍稍用力便挣脱了束缚,她急步跑到李潇身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上下打量着“逍遥公子”的躯体,顾君兰喜极而泣:“公子,你真...真的没事...还请公子不要出手对付师傅......”也许是心力交瘁、也许是情伤激溢,顾君兰只感觉脑中一阵眩晕,就昏厥了过去。
李潇伸出手臂挽住了君兰姑娘昏倒的柔躯,他立稳站直,正目望向前方的吕皇后,沉声道:“今日看在君兰姑娘的面子上,本侯爷暂且饶过你们。”安平侯李潇一个人,面对着这湖边几百号的二十二殿人众,他此时的威势又有何人敢拂?
李潇将怀中的顾君兰扶出,他的眼神睥睨一旁,那边皇后吕宓的亲信女侍赶紧接过君兰姑娘的身子,两名女侍乖乖的将其抱好。
望着脸上覆戴这铁鬼面具的吕皇后,李潇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你的招,本侯爷自个儿全接了,”他又将视线扫视全场:“但若是,尔等敢伤我应王府之人半根汗毛,本大爷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用脚底板狠狠的踩死你们。”
全场语喑,鸦雀无声。但所有人都知道,安平侯的话,他们是真真的听进了心里。
李潇转身摆摆手:“大晚上的,也就不陪各位玩了,本侯爷先回去。对了,君兰姑娘也给我好生照看着。”
抱着顾君兰姑娘的两名女侍的手臂又紧了紧,生怕没扶好而出了岔子。
明熙湖边,数百名二十二殿殿众,他们的眼神盯着月色下安平侯爷远去的背影,没人敢挪动半步,今晚的见识,已然超出了他们可理解的认知范畴太多太多......
待安平侯走远,皇后吕宓一直紧握在链甲裙襟中的双手,终于松开。她转回视线,缓慢而低沉的对在场众人出声道:“以后,关于这安平侯及应王府的所有事,全都给我远远的避开!”
“是!!!”明熙湖边二十二殿殿众这一道高亢的回应之声,似乎能盖灭那湖面上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油火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