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是李潇非常喜欢的诗句之一,今夜仰对湖月,他即景生情,朗语吟出了这首《望月怀古》。正是此间,又让李潇思念起远在另一方世界的宝贝小女儿李月明,还有他的那一对和祥恩勤的父母、一“双”贤惠温柔的老婆......
从岸边树柳絮间窜出的微风,吹过湖面,将立于船头的李潇身上的衣袂宛拂。
坐于舟中的顾君兰在痴视之间,被流经小船布篷的习习和风挽回了心中的思绪,她抬起琼首,把一双融有柔情的眸子对向李潇的身背:“潇...公子,君兰想问,公子在由扬州来京赴学的路上,应该曾化名为‘李逍遥’吧?”
“哦?”女子如涓涓细泉的声音暂断了李潇的亲情之思,他从正对湖面方向侧转过身,眼睛瞅向舟中的佳人,李潇稍稍提起了语调:“君兰姑娘却是何出如此之言?”
“李潇、李逍遥,名字是由化音而来。而潇公子来京之途,正好与‘李逍遥’在杭州倚江阁以及燕泸司马府上,鸣作出诗词文句的时间和地点相吻合。”
听到顾君兰之言,李潇轻步回往舟上的木桌前,向着对坐的清丽佳人述语道:“但是,若我来京的路上正是与那‘李逍遥’公子相随呢?”
顾君兰如炬的目光散在李潇的身上,她略微摆过玉润尖圆的下巴:“还有此前,学府聚众师生登俣琅山,潇公子也曾假借‘李逍遥’之手,行下二首名篇为好友刘祎之送别。今日,公子又于此吟出这《望月怀远》这上佳之句,小女子又怎会再看不明晰呢?”
之所以能有这般推测,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依据便是来自于二十二殿中的讯息。顾君兰身为殿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她曾看过组织上有关安平侯的各种情报,其中就包括他来京的粗略行迹。
而且,因她自己尤为倾心于李逍遥的诗词,顾君兰也有私下里利用手中的权势去搜查这位名声鹊起的“逍遥公子”,但即便殿中人脉广布、情讯宽联,却始终未有找到李逍遥此人的半点踪迹。
“姑娘既能知小生的路途行程,也能断定这‘李逍遥’并无其人,小生还能再说什么呢?”李潇双手半搭在方木桌面上,他还是将视线直盯在了座位对面的顾君兰容颜之上,虽然舟船上灯烛的光亮有些黯弱,但仅仅是女子面容隐现的俏美轮廓,也足以透出君兰姑娘几近十分的真雅丽色。
“这...这,我...”听到对方不再出语掩饰“李逍遥”的身份,却是点破了她话语中的不妥之处,这让本来就一直对逍遥公子心慕已久的顾君兰万般慌乱起来,她看到李潇的直对向自己的面颊,胸中那急速跳动的心脏更是仿佛快要蹦出身去。
见女子言声闪躲,李潇却不欲再作探究:“君兰姑娘,这桌面上的美味,小生可得尝之?”随之语毕,他拿起筷子伸向了盘碟中的酱卤菜。
顾君兰此时正是心慌无比,低落的眼神不断流烁,而当她将注意力转回时,却发现对桌的“李逍遥”公子已然将有毒的菜肴吃入了嘴中。顾君兰大惊失色,她急的往前探出躯体,用纤手抓住了李潇的手腕:“逍遥公子,这菜中有毒,赶快吐出来!”
“是么?”李潇提挑眉毛,又将嘴腔中的酱肉丝用力嚼了几下,然后吞入肚腹中:“嗯,这酱水蘸料中确实有那么股不一样的味道,倒是有些影响酱香肉丝原本的滋味了。”
看到李潇喉头吞咽的动作,顾君兰急得连话语中都带上了哭泣的颤音:“公子!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你先前喝的酒和现在入肚的菜中,都掺有毒药,这二者混合的毒性,足以致命啊!”
李潇可当然是无所惧意,他抬掌轻轻的拍了拍顾君兰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柔荑,问语道:“君兰姑娘可是二十二殿中人?”李潇会这么问,那是因为他在听到顾君兰说有毒时,便把周身的感知力从湖心向湖畔延展,探到了岸边围住整个明熙湖的一大群黑衣人。
“是,我是殿主的徒弟。”顾君兰心似死灰,她松开抓着李潇臂腕的纤手,无力的落于矮椅之上。兀然之间,顾君兰的神思却又是猛的一震,她倾转过头去,对着站在小舟尾部的船夫急声道:“船家,赶紧靠岸。”接着,顾君兰又转回头来对向李潇:“逍...潇公子,等会下船,和我一起去找师傅那边,求她赐下解药......”
然而,小舟并未移动,只听“噗通”一声,那名船夫竟然丢掉手中的长竹撑杆,跳入了水中。
“君兰姑娘,看来得靠我等自己划回去了。”李潇话语中的笑意未减,小舟是由竹竿撑过来的,这舟上压根就没有船桨,又如何能划回去了?
“潇公子~”顾君兰哪还能不知道,这船夫也是她师傅派来的,好作监视他们。
“姑娘,小生身上的这毒,可能一时半会还起不了效果,我俩稍安勿躁可好。”
“公子...”顾君兰紧握的双手死死的捧在自己上身的衣襟前侧,如雨水流波的双眸中,浸出了无比的忧意:“公子可还记得,当初在京城近月楼上,小女子身中媚...药之事?”
李潇神色转为些许莫名,不知顾君兰姑娘为何提起这“女子隐晦”之事,他眼睛半眨,却是想到什么,但还是出语道:“嗯,幸好有我家郡主表姐......”
顾君兰缓缓吐出声息,幽幽道:“是啊,幸好有仪萱姐姐在,否则,中招的就要是侯爷你了。”
听得君兰姑娘的这段言语,李潇心中变为了然:“君兰姑娘是说,从‘隔间偶闻’到‘折扇藏药’再到‘厢房中毒’,都是姑娘和你师傅一手谋划的?”
“是的,师傅是想...是想让我失...身于侯爷,再以期控制住公子。”君兰姑娘红唇中吹出的声絮越来越轻,她紧紧低下的头,仿佛羞得要压进自己胸襟的内衫之中。
这让李潇不得不慨叹殿主师徒二人细致周密的计谋,若不是恰巧有表姐楚仪萱跟了去,只怕他李潇又要背上一份难以清还的情债~
从湖心小舟上跳船潜水的船夫,是一名精通水性的二十二殿殿众,他飞快的游回岸边,向早已站在湖畔的殿主暨皇后吕宓,禀告道:“圣主在上,安平侯已经吃下了两种成分混合的毒药,只是顾姑娘在船上还有些......”
“这般磨于儿女私情,怎能成得大事!不过,好在兰儿还是对这小侯爷下了毒,算是没有辜负本尊的一番栽培。”吕宓的身上罩着那件细链黑甲长袍,脸部薄铁精铸的鬼面盔后,仍然是用嘶哑的低沉之音在吐出声语。
“禀圣主,那安平侯吃下两种毒药后,属下在船上还稍待了一会而,却是没见其有发作的症状。”
“嗯?”吕宓声调有些轻惑,这两种成分共食而后的毒性起效极快,顷刻间就能让人口溢鲜血而毙命:“你确是看清了那安平侯喝下酒水、又吃下了菜品么?”
“属下万分肯定是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