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好笑，大红色的口脂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明艳，卫明朝自镜中瞥见她娇媚华艳的容颜，心猛然疾速跳起。他压下心中的思绪，平静道，“不要听明熙乱说。”
牡丹愣了愣，旋即笑着点点头。
车在这时停了下来，卫叔淡声道，“少爷，牡丹小姐，到了。”
卫明熙闻言一下子自牡丹怀里抬起头来，往窗外张望两眼，推开门下了车。
牡丹和卫明朝也纷纷下了车。
北街的景象与西街大有不同，西街都是些弄堂小铺，北街却都是些洋式小楼。
卫明熙惦念的这家店就在北街偏东的位置，牌匾上写了些花体洋文。
三人普一进去，身穿西装的侍者便上前来问好，“卫二少爷。”
卫明熙扬起下巴点点头，“去包厢。”
侍者躬身道，“请跟我来。”
侍者引路，将三人带进了二楼的包厢。点好菜后，侍者悄声退了出去。
卫明熙往牡丹身上一趴，嚷道，“我好饿。”
牡丹笑着拍了拍他，“西餐是你自己选的。”
卫明朝在一旁道，“起来，坐好。”
卫明熙听见自家哥哥轻飘飘的语气，扁扁嘴，爬起来，下巴一低，放在桌子上，蔫了神采。
牡丹笑看着他，心想还是个小孩子呢。
卫明朝见他坐好，不再瞧他，转身对牡丹轻言细语道，“将近年关，牡丹打算怎么过？”
牡丹眼角勾情，唇瓣露笑，“和以前一般，在清都门陪老姐姐。”
卫明朝眸心暗了暗，旋即浅浅一笑，“牡丹可有想过……”
“少帅。”牡丹打断他，从容含笑，“我在清都门很好。”
玉润清矜的青年闻言顿了顿，旋即点点头，“是我唐突了。”
两人沉默下来。
牡丹知晓卫明朝想要说些什么，自他知晓清都门的规矩，每年都会邀请牡丹一同过年。他的心意，她十分清楚，可她没有心力回应。
卫明熙瞧瞧牡丹，又瞧瞧卫明朝，只觉这包厢里的氛围有些不大对。
可到底是没瞧出些什么，最后又哝哝一句，“我好饿。”
正念着，门便被推开，一众侍者进来上了菜，又退了出去。
卫明熙从侍者进来那刻便腾地直起身子，拿起刀叉，跃跃欲试。
待最后一道菜上了桌，卫明熙将自己那份牛排拿到近前，割下一块，叉进嘴里，嚼了嚼，眼眸一亮，“好吃！”
卫明朝拿起一份牛排，先放在牡丹面前，又拿了一份放到自己面前。卫明熙见了，有学有样地拿起一份沙拉，也放在牡丹面前。
牡丹笑了笑，拿起刀叉。卫明朝同样缓缓拿起餐具。
两人的举止有礼，优雅从容在卫明熙眼中就是慢动作，他扁扁嘴，加快速度。
牡丹见他一副饿了许久的模样，不禁嘱咐道，“明熙慢些吃，小心胃痛。”
卫明熙胡乱地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减。
到最后，桌子上便只剩他一人还在动筷。卫明熙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牡丹姐姐和自家哥哥都在盯着自己瞧，不禁一瞪眼，含糊道，“你们干嘛盯着我吃饭……”
卫明朝淡淡抬眸，“想看看类猪人。”牡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明朝平日里温润清矜，在自己弟弟面前却是毒舌的很。
卫明熙一下黑了脸，扔下刀叉，撅起嘴，“我吃饱了，哼。”
……
三人出了餐厅，牡丹拒绝了卫家兄弟送她，告别后一个人往回走。
她走在潮湿微风里，裹紧身上的狐裘，慢慢想着，今年过年时，大抵只有老姐姐和自己二人了。
也好。她勾起唇角。
这个时节，街上行人无多，大都在家中等着过年，贪个暖意。
想到这儿，牡丹不禁想起那位要迁府而来的北平少爷，临近过年之时，怎的一人独自出了来。难道家族无人了吗？还是……
牡丹走了许久，一路上尽力放空思绪，赏着街上各异的楼阁店铺和乌蒙蒙的云，回了清都门。
老板娘正在厅中坐着，见她回来，连忙拉着她一同坐下，“丹姐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牡丹黛眉一挑，“老姐姐有什么事需要找我？”
老板娘叹了口气，“督军府请你去做客。”
牡丹惊诧，“督军？从未有过交集，为何要请我去做客？”
老板娘摇摇头，“我也不知晓。只说是督军夫人很喜欢你的表演，所以想请你去坐坐。”
牡丹看着老板娘，她面上和那日沈府邀人商演的神情一般无二。权势之下，清都门又能算得了什么。牡丹挑唇一笑，宽慰老板娘道，“我去便是。老姐姐不必忧愁，以后这些事，您就看着应下吧。”她受了清都门这些年的庇佑，如今怕是再不能任性了。
老板娘面上神色松了松，叹道，“委屈你了。”
牡丹眯起眼儿，摇摇头，娇媚一笑，“怎能说是委屈，是我的荣幸。”
老板娘又说了时间，嘱咐了两句，便放牡丹回了房。
牡丹关上房门，躺进沙发，指尖捻起烟斗儿，放在唇边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缭绕香雾下，是张媚骨横生却隐含愁情的美人面。
牡丹眸色明明暗暗，也不知，迈出这一步，究竟是对是错……
——
“丹姐儿！”
牡丹正擦着头发，闻声应道，“进。”
堇色打开门，今日她穿了一身月白云纹旗袍，披散着长发，手上拿了个小牛皮纸袋。堇色见牡丹坐在镜前，便走了进来，将袋子放到牡丹床头柜上，“这是刚刚一个小厮送来的，未说什么话，只说代他家主人向牡丹小姐问好。”
牡丹闻言笑了笑，“劳烦你给我送来。”
她在清都门多年，这般送礼物的实是很多，牡丹并未诧异。
堇色柔和浅笑，“还有，老姐姐说，沈府来了人，让你见一面。”
牡丹匆忙妆扮一番，下楼时却见厅内已然灯火通明，姑娘绅士们游走在厅中，台上的蜀葵轻柔地唱着歌，台下坐着位身着军装的男子，英挺硬朗，丰姿尊仪。他身侧，数十位军人静静而立。
应当是心仪葵姐儿的那位东门少帅。
老板娘这时候从门口进来，见到牡丹停下脚步嘱咐，“丹姐儿，沈府的车就在门口，你快些去，也早些回来。”说罢，匆匆进了里面，似有什么急事。
牡丹回了神，拢拢狐裘，出了大门。
门前停了一辆黑色汽车，一位身穿女式西装，手戴白色手套的女子静静立在车前。见牡丹出来，打开后车门，礼貌道，“牡丹小姐请上车。”
牡丹挑唇一笑，“沈府不就在隔壁，为何要坐车前去？”
女子弯腰一礼，淡声回答，“主子还未到上海，要见您的是主子的朋友，何家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