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老周轻轻拍了拍正在一旁擦刀的左子瑜,左子瑜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啦?”
老周指了指门外,说道,“外面有卖包子的,我想去买几个吃,你要不要,昨晚折腾了一晚上肯定饿了吧?”
左子瑜收起刀,笑道,“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
老周挠了挠头,说道,“这话说的,咱老周不是一直很关心你么?”
左子瑜说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我可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老周想了想,说道,“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了,你到底要不要包子?”
左子瑜点头说道,“要,来四个牛肉馅的。”
老周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道,“左大少爷,您稍等!”说罢,赶忙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有的捕快见老周往门外走,问道,“老周啊,这么急着去干什么?”老周头也不回的高声答道,“给我兄弟买包子去!”
左子瑜笑了笑,他无非就是个刚刚干了两个月的小捕快,平时和这些老油条虽说一起当差,但还真不知道和谁关系相处的算好。
老油条们见到左子瑜家世显赫,也都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左子瑜知道这些人当差多年,深谙江湖之中的人情世故,倒也从不强求他们接纳自己。在他心中,宁愿去结交一些泓舟这样的江湖侠士,也好过和这些人为了那点儿微薄的俸禄争名夺利。
左子瑜突然想起城南郊外的那八具尸体,他到现在仍然不确定这是泓舟所为,现如今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泓舟见那些马匪正在奸污女人,便出手了结了这些马匪,救下了那女人。
至于那女人的死亡从伤口来看,应该是自杀导致的,想必是等到泓舟走后,因为自己遭受了这些人的玷污而一时想不开,最后用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是这女子的尸体旁边又没有任何武器,她到底是如何自杀的?
左子瑜只觉得越想这件事情,头就越痛,索性不再去想,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等到下次见到泓舟少侠的时候去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老周提着包子走了过来,看见左子瑜正专心致志的想着事情,便问道,“兄弟,想什么呢?”
左子瑜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老周把包子递给左子瑜,“来,你的四个牛肉馅包子。”
左子瑜道,“谢谢你了,老周。”老周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是兄弟,瞎客气个什么劲儿!”转头对着坐在另一边儿的捕快喊道,“那个谁.....小赵,你去给我兄弟泡一壶茶拿过来!”
小赵问道,”你兄弟是谁啊?”老周怒道,“我兄弟在我身边坐着呢!”
小赵心想,怎么突然让我去给这左子瑜泡茶,突然发现老周正朝着自己使眼色,小赵立刻明白了老周的意思,趁着左子瑜没注意,偷偷对着老周拱了拱手,便去后厨烧水了。
左子瑜疑道,“老周,你今天没事吧?”老周说道,“怎么啦,突然这么问?”
左子瑜道,“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周笑道,“你看看,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怎么就不理解我老周呢!”左子瑜摇头道,“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是我升总队长的事情,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儿吧。”
老周急忙说道,“这次是天赐良机,你又何必放着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
左子瑜说道,“我才来这里当差两个月,城主大人怎么可能然后我做队长?”
老周说道,“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左子瑜问道,“赌什么?”
老周见左子瑜没拒绝自己,顿时来了兴致,说道,“就赌一会儿城主大人肯定在早会上提拔你做巡捕队总队长。”
左子瑜道,“要是城主大人没提拔我,却又如何?”老周说道,“若是城主大人没提拔你,我.....我给你买一个月的早点!”
左子瑜笑道,“看来我这一个月的早点钱,要省下来了。”老周说道,“诶,这可说不准呢,要是城主大人提拔你了,怎么办?”
左子瑜说道,“你想怎么办?”
老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给咱安排一些轻巧的活儿。”左子瑜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不能答应你,就算我当上了队长,也不可能因为和谁关系好,就暗自给谁好处。”
老周苦笑道,“唉,我可真是和你说不明白,这样吧,你请我去阳春酒楼吃一顿好的,这总行了吧?”
左子瑜点头答允道,“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老周拍了拍左子瑜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你就信了老哥的话吧,我在这儿混了近二十年,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左子瑜刚想反驳老周,小赵端着一壶茶水放在了左子瑜的身边,说道,“左少爷,您请喝茶!”左子瑜赶忙拱手说道,“麻烦赵兄了!”
老周看着小赵,挥了挥手,小赵会意,转身离开了这里,左子瑜说道,“诶,赵兄别走啊,一块儿喝点茶。”老周叹道,“唉,兄弟啊,别看你和小赵是同龄人,人家可比你会来事。”
左子瑜拿起茶杯,没理老周,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城主大人让我们去会堂等他!”院子里的一众捕快赶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成群结伙儿的朝着会堂走了过去。
捕快们像往常那样在会堂分成两列,左右站好后没多久,就听见侍从高声道,“城主大人到!”
话音刚落,城主大人便从门外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坐在前面的太师椅上。
捕快们跪拜行礼道,“见过王大人!”王大人说道,“都起来吧!”众捕快齐声说道,“多谢大人!”说罢,纷纷站起身来。
王大人看了看面前的捕快,问道,“李队长呢?”为首的一个捕快答道,“禀大人,李队长.....还没有来。”王大人点了点头,说道,“近来百姓经常反映城中有小孩被绑.......”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人走进了会堂,旁若无人的走到了前面,高声说道,“不好意思,王大人,我来晚了!”
王大人也没埋怨此人打断了他说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小孩被绑架的事情,不知道李队长对此有什么看法?”
原来刚刚来的这位膀大腰圆的捕快,正是阳朔城巡捕队总队长,李大勇。
李大勇被王大人问得愣了一下,说道,“卑职正全力搜查这伙儿贼人,大人放心,不出一个月,我保证把这些孩子统统救回来!”
王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既然李队长如此有信心,我也就放心了,不知李队长现在有什么线索?”李大勇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大概是城外的山贼干得。”
王大人说道,“这样吧,李队长,你给我看看你的巡捕令。”
李大勇从怀中掏出巡捕令,走上前来放在了王大人的桌子上,王大人拿起巡捕令看了看,说道,“这巡捕令李队长保养的确实不错。”
李大勇问道,“不知王大人这是.......”王大人没理会李大勇,高声说道,“左子瑜,你过来!”
左子瑜答允道,“是!”随即走到了王大人面前,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王大人拿起桌子上象征着巡捕队总队长身份的巡捕令递给了左子瑜,说道,“这个给你,你把你那块捕快牌子给李大勇。”
左子瑜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李大勇问道,“王大人,您.....您这是为何?”王大人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李大勇,说道,“你当着大家的面,把纸上写的话读出来!”
李大勇接过纸,大声读道,“城主大人再上,草民张氏,于氏,季氏,杨氏等十户人家联名上书,请左子瑜捕快出任阳朔城巡捕队总队长。”李大勇见下面落款处十个人的笔迹各自不同,问道,“这.....这是为何?”
王大人拍案而起,怒道,“李大勇!我见你当差多年,念你辛劳,这才一直允许你来做总队长,可惜你越来越过分,年初让你带人去城外剿匪,你居然连个毛儿都没剿到,还好意思回来四处宣扬自己威名显赫把贼人吓得望风而逃。”
李大勇赶忙解释道,“王大人息怒,那次是因为我们去剿匪的一行人中有内奸!”
王大人道,“好,上次是因为有内奸,可你呢?你真以为自己把贼人吓跑了?这几个月你居功自傲,目中无人,怕是都快要不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了,昨天晚上要不是左子瑜去闯那龙潭虎穴,这些孩子恐怕早就被卖到四面八方了,而且,这案子发生这么多天了,你堂堂巡捕队长没有一点儿线索,反而是昨天夜里那个什么龙吟派大弟子给我们送来了线索,别说你了,我都替你丢人!一个武林中人能办到的事情,你们捕快办不到,这说明什么?”
李大勇还想继续解释,王大人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李大勇,你也不用解释了,这张纸上百姓的请愿你也都看到了,如果我继续包庇你,任由你倚老卖老,我王达都没法再面对阳朔城中的百姓们了。这样,我允许你退休,俸禄和普通的退休捕快一样,左子瑜接替你的位置,你意下如何?”
李大勇怒气冲冲的看了看左子瑜,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恭喜你啊,左——队——长!”
说罢,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怒骂道,“这他娘的捕快,老子不干了!”
众人皆侧目而视,议论纷纷。王大人拿起桌子上的巡捕令递给左子瑜说道,“接下吧,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更是百姓的意思。”
左子瑜行礼道,“可是我才刚做捕快两个月。”
王大人高声说道,“左子瑜,接令!”左子瑜自知今日无论如何也拒绝不得,只好伸手接过令牌说道,“多谢王大人!”
王大人笑了笑,说道,“子瑜啊,好好干,别让我和百姓们失望。好了,巡逻的事情你去分配吧,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李大勇,毕竟他也干了这么多年的巡捕队长了,虽然脾气是臭了一点,但人还算热心肠。”
早会结束后,众捕快全都围了上来,有的是来恭喜左子瑜,有的在一边说着阿谀奉承的话,有的是开讨一些好差事。
左子瑜被众人围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高声说道,“各位!各位静一静!”众捕快以为队长想好了如何分配各自的岗位,便安静了下来。
左子瑜环顾四周,见大家终于不再七嘴八舌的各说各话,朗声说道,“各位,我左子瑜是晚辈,按理来说,理应称各位大哥为前辈。今后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做得不好,还希望各位大哥可以指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至于各位所说的调换岗位的问题,我认为没什么必要了,假如我给你们当中的一个人调了岗位,恐怕所有人都要调到自己喜欢的岗位,那不全都乱套了么?”
见众人皆什么不语,左子瑜也不知道大家各自心里都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拱手说道,“还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时辰已经不早了!”
众捕快虽无可奈何,但既然队长都发话了,只好也拱手说道,“是,队长!”成群结队的离开了会堂,左子瑜长吁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是解脱出来了。”
老周站在一边,看着围在左子瑜身边的人都散开了,便走了过来,说道,“左兄弟,恭喜你啊!”
左子瑜笑道,“老周,你说的还真准!”老周说道,“咱老周是谁啊,这么多年捕快白当的,走吧?”
左子瑜问道,“去哪?”老周说道,“刚刚答应我的事情忘了?”左子瑜说道,“没忘,可是就算要请客吃饭也得等当完差再去啊!”
老周大笑道,“左少爷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左子瑜说道,“巡捕队长。”
老周一拍手,说道,“那不就得了,堂堂的巡捕队长,管着整个阳朔城的治安问题,你当什么差?”左子瑜点头道,“如此说来,我还真不清楚队长需要做些什么,看来我得去询问一下李大勇。”
老周赶忙说道,“不可!”左子瑜问道,“为什么不可?”
老周说道,“队长啊,你好好想想,前脚你把人家位置给顶替了,后脚你就去问人家这个活儿怎么干?这不是找茬儿么!”
左子瑜说道,“这一点我倒是疏忽了,这样吧,我先回住处睡一觉,你去当差,等下午我去你当差的地方找你,我们一同去阳春酒楼,可以么?”
老周说道,“把最后三个字“可以么”去掉,队长只需要安排工作,我们这些下属执行工作,就好了。”
左子瑜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很简单。”说罢,转过身朝着住处走了过去,老周站在原地看着左子瑜的背影摇了摇头,叹道,“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当了两个月的捕快,直接升任总捕头,等这左子瑜再学会人情世故,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我要是和他搞好关系,哈哈哈.....”想到这里,老周仰天大笑起来,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前途也变得不可限量了。
不知过了多久,左子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下了床走到院子里,发现太阳已经在西边快要落下了,左子瑜心中一估计时间,大概是时候去老周当差的地方去找老周吃饭了。
左子瑜回到屋子里,想着换一套衣服再去,身上这件还沾着不少昨夜那些马匪的血,便脱了下来,只听得“铛铛”两声,原来是两个牌子掉在了地面上。
左子瑜弯腰捡起这两个牌子,其中一个是今天上午王大人交给他的那块儿巡捕令,左子瑜把它放在了桌子上,眼睛却盯着另一块牌子入了神,只见另一块牌子碧玉做底儿,上面写着个一个金色的“鸣”字,异常的华贵大气。
左子瑜把这块儿牌子贴身放好,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外公外婆,爹和娘还有舅舅都过得怎么样,自从离开家这两个月,我还一封信都没写过呢,这次毕竟是升了官,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吧,免得他们连我在哪儿都不知道,白白担心。”
左子瑜坐在桌子前,拿起纸笔,写到,“不肖子孙左子瑜拜上.........”没多大一会儿便写好了,把信放在信封之中,封好信封,写上地址,走到屋子外面把信放进邮箱之中,等到明天早上自会有人来取信发走。
老周正坐在茶铺里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每天巡好自己当差的区域之后,就可以无所事事的喝喝茶,看看戏,或者和老百姓聊聊家常,只等太阳一落,便可以下班回到住处。
老周拿起碗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说道,“小二,差钱记账!”
小二略有些不情愿的应道,“好嘞官爷......”
老周正准备离开茶铺,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堂堂捕快,喝个茶还要记账?”
老周转过身去,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左子瑜,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队长!”
左子瑜笑了笑,说道,“不必客气,老周,你可别怪我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茶钱是怎么回事?”
老周有些尴尬的说道,“就是......就是月末再来算清。”
左子瑜高声说道,“小二,过来,我问你点事儿。”店小二走了过来,行礼道,“这位官爷,什么事?”
左子瑜指了指老周,问道,“此人在你这喝茶每个月都按时给钱么?”店小二转头看了看老周,发现老周正瞪着自己,不敢回答,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个.....大概是给的。”
左子瑜说道,“给就是给,不给就是不给,什么叫大概?”老周在一旁辩解道,“这个.....左队长,有时候脑子不好使,落下一两个月没给钱,我......”
左子瑜笑了笑,说道,“老周啊,咱身上穿着的可是官服,怎么能占百姓的便宜呢?这一碗茶钱虽然没多少,可长年累月一碗一碗又一碗,这钱可就不少了吧。”
老周汗如雨下,说道,“是...是....”左子瑜对小二说道,“你去把账本拿来,给我看看。”
店小二一时没动地方,用眼睛瞥着老周,老周说道,“看我干什么,去啊!这是咱阳朔城新上任的巡捕队长!”
店小二如梦初醒,赶忙行礼道,“小的不知道队长大人微服私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说罢,转身去账台取来了账本,毕恭毕敬的交给了左子瑜。
左子瑜拿起账本翻了翻,小二见左子瑜翻阅账本十分熟练,便试探道,“队长大人家中是经商的?”
左子瑜问道,“怎么这么说?”小二笑道,“若是常人第一次看账本都会满头雾水,看不懂这一笔一笔的账目都是什么意思,大人似乎一边翻阅,一边心算检查账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人是内行。”
左子瑜笑了笑,说道,“原来小二你就是个明眼人。”伸手从钱袋里掏出了二两银子,说道,“一两给老周补上以前欠下的茶钱,剩下一两嘛....等他下次来喝茶,每次从这里扣除就好。”
老周见状赶忙行礼道,“多谢队长请咱老周喝茶!”
左子瑜把账本还给了店小二,说道,“好了,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阳春酒楼吃饭吧!”
老周笑道,“好嘞,走着走着。”两人并肩朝着阳春酒楼走了过去。
店小二看着左子瑜离开的背影,愣了半晌,茶铺掌柜的见店小二呆呆的看着外面不干活儿,高声道,“小子,看哪个美女呢?”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掌柜身边说道,“掌柜的,咱阳朔城新上任了一个巡捕队长!”
掌柜若无其事的说道,“换汤不换药而已,有什么新奇的。”店小二便把手中的二两银子递给掌柜。
掌柜的看着手中的二两银子,问道,“这....这是谁给你的?”店小二说道,“刚刚那个新上任的队长替周捕快把之前欠下的茶钱全补上了,还白送了他一两银子的茶水喝.....”
掌柜的愣了一下,店小二继续说道,“而且刚才那队长翻阅咱们账本表面上是在看周捕快欠多少茶钱,我看啊,大概是在检查咱们这个茶铺有没有少缴税款。”
掌柜的疑道,“这个队长居然会看账本?”店小二点头说道,“掌柜的,这次新上任的巡捕队长,好像确实有点儿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