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与江迟谈到很晚,江迟回了住处,只留风辞一个人,在雅室,也就是风月楼顶层,拿着一壶酒,默默地往嘴里灌,还喃喃自语:“唉,原来你经历了这么多啊……”
天未亮,早起,不,是根本没睡的风辞,踏着疾步下楼,手腕一抖,一张纸条正插入苏媚儿的门缝中,风辞毫未减速,继续疾行出城,方向是太苍山。
……
太苍山顶的草屋中,唐璃睡在榻上,眉头不安地皱着,凌落本是睡在另一屋,又担心唐璃半夜坐在唐璃榻边守着她,她也曾试过用手抚平唐璃的眉头,可没一会儿便又皱了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坐在一旁,心里寻思着要不要下一趟山问问风楼主到底怎么回事。
咚咚咚
轻微又有些急切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敲门之人担心吵醒某人却又急着见她的复杂心情。
凌落听到敲门声,心中已是知晓是何人,替唐璃掖了掖被角,出去给风辞开了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凌落后半句还未问出口,那高大的身影已是闪进了草屋。
凌落冲着风辞的背影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哼,风辞,要是叫老娘知道是你没护好小唐璃,看我怎么弄你。
屋里。
风辞一路疾行,呼吸略有些喘,但在踏进唐璃屋子的那一刻,脚步瞬间轻微了许多,呼吸也压得平缓下来,看到榻上唐璃不安的睡颜,叹了口气,冷眸中传出淡淡柔情,薄唇带着浅浅的笑意,修长的手在距唐璃光洁的面颊一寸之处停了一会儿,似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睡梦中的唐璃好像感受到风辞从外面带来的冷气,紧了紧被子,眉头皱得更深了,风辞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紧,用自己刚刚捂热的手替唐璃抚平眉头,许是唐璃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眉头被抚平后便没有皱起,唯有一滴泪顺眼角流下,风辞再抬手拭去了那泪水,而后,又是长久的注视……
门外的凌落原想拽走风辞,担心他扰了唐璃睡觉,看到屋里的情景,实在不忍打扰,也不禁感叹:这风辞,唯有面对唐璃,更准确的说是不清醒的唐璃面前,才会露出如此温存的一面。
良久,待唐璃终于平稳地睡去,风辞才出了屋子,给唐璃轻轻地掩了门,脸上的温柔缱绻瞬间被冷厉取代,眼神锁定在凌落身上,沉声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有关璃儿的往事,我也是刚刚知晓,唉,现在,我也分不清平日她的快乐是真的,还是装的了。”他英眉颦起,叹了口气。
凌落听到这话,便知晓了他的意思,自然不会不合时宜地问唐璃的往事,不管是唐璃还是风辞,都不会愿意提起的,只是道:“这几日,璃儿住我这,待她那什么故人走了,再叫她下山。”
风辞许久不回答,搔了搔下巴,终于开口:“凌落姐,我知道你能照顾好璃儿,但是…”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我不要我那风月楼了,反正就一个据点,我想带璃儿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凌落忽是想起了什么:“那个故人,是…”
风辞点点头。
凌落心里“咯噔”一下,这样五家便齐了吗,可璃儿,能接受吗?
风辞好像知道凌落想什么:“那人不找到我们,是不会离开的,所以我要带璃儿走,至少让她再过几年安稳日子,待她长大些,再告诉她这一切。”
凌落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递给风辞,道:“嗯,皇城外一里有一有间客栈,是我凌家的私有财产,你们到那可要一辆马车,或者,两匹快马也可,只要出示此木牌,那里的人会无条件遵从的。”
风辞接过木牌:“多谢凌落姐,江家来的那人叫江迟,是这一代的大公子,我将他安排在皇城客栈,你且帮我看着点。他这次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是璃儿,还有,他应该还不知晓璃儿也是五人之一。”
……
太阳升了起来,照进草屋内,风辞和凌落沉默地坐在屋里,毕竟,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太多。
唐璃醒来,昨夜,她梦见了在江家,母亲去世,尚未来得及伤心,母亲临去前的几句话让她毅然决然地离开生活了几年的江家,四处奔波,挨过饿,摔过跤,受过伤,生过病,能吃的苦不能吃的苦都经历下来了,她向着她印象中皇都的方向不停地走,几度怀疑自己能否活着到那,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忽然一种熟悉的味道闯入了她的梦境,梦中的她只是感觉掉进了一个纯白的世界,在那里,她好像可以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梦就在这里定格,唐璃沉沉地睡去,再醒来,便是这草屋,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破旧的草屋里,有一种梦中最后那个感觉,很踏实,很放心。
唐璃甩甩头,似要甩掉所有的不愉快,包括昨夜的梦,以及,昨夜江迟的出现,扯了扯嘴角,再次露出往常一样标志的灵动的笑容,扯着嗓子喊:“凌——落——”
凌落在外屋起身,与对面的风辞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用她目前可以做到的最平常的语气吐槽道:“没大没小,叫姐!”走进里屋,“对了,唐璃啊,你凌落姐姐我家最近粮不是很多,所以啊,你跟你家楼主回去吧。”
唐璃一激灵:“啊?风辞,不是,楼主过来了?”
凌落没有说话,但从外屋缓缓走进来的高大赤色身影证实了唐璃的话。
风辞一袭红衣,配上他那朗硬的五官,以及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总给人一种江湖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哪知是一青楼楼主,可惜可惜。这是唐璃的想法,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时不是论楼主长相的时候,而是,现在,楼主要接自己回去,可是江迟那小子只怕还没走,而且就是他走了,怎么向楼主解释自己与江家的事,说江迟昨晚是编的,搁谁都不会相信吧?当初,为了留在皇都,她把自己的身世已经编出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凄惨版本了,江迟又弄出一个来,不好做人啊。
风辞默默地看着唐璃脸上有趣的表情变化,终于开口:“这几日,我想出城走走,把你这个什么也不会的留在风月楼里你只会被欺负,本楼主就发发善心,带你一起走吧。”
唐璃努力从风辞的神情里发现一些东西,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现:“哦。”
风辞直接出来屋子:“快走吧,晚一点人就多了,我可不喜欢嘈杂的地方。”
直到与凌落告别,唐璃还有些恍惚,前面的风辞走得很快,她只是盯着他的背影机械地跟着,不觉间,风辞退下来与唐璃并行,攥住她的皓腕,唐璃一惊,挣扎了一下。
风辞沉声:“山路难行,怕你摔着。”
唐璃看着风辞,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风辞:“我知道了一些。”
唐璃:“什么?”
风辞:“你,以前。”
唐璃眼里一丝落寞闪过:“对不起,骗了你,这次出去,不只是出去玩乐吧?”
风辞没说话。
唐璃:“我会离开风月楼的。”
风辞:“好,反正我也离开那风月楼了。”
唐璃:“???”
……
与此同时。
苏媚儿刚醒来,便见一张纸条落在地上,看样子是自门缝进来的。
纸条上:以后你是风月楼楼主,楼顶雅室便是你的地方,我在那里留了人,他们是楼中暗卫,你可号令他们,另外,唐璃此后不属于风月楼。
落款出是潇洒的两个字——风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