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阳光明媚。早早就回了府。
华初和华墨各自寻了自己父亲去问了三千私兵的事，敲定了操练供给事宜。
到了夜晚，晚照和晴空来报说，那些个东虞道士，今夜看起来像是就要连夜启程了。
华初心里惦记着客栈可能藏着的秘密，还有那老道，便要再次夜探客栈。想了想，还是不要带华墨了。想来那道士上次也并未伤害自己，再次遇到，说不定能侥幸逃脱。
夜黑风高，万家灯火俱灭，只有那宽大的街巷两旁还高高挂着指路的灯盏。华初身着夜行衣，一人前行，向远处那一盏橘黄光亮靠去。
令人意外的是，穿过丛林时，她特意小心翼翼，竟没有遇到那老道，毫无阻拦。想来那老道也没想到自己会二次独自返回。
本就是夜半时分，接近子时。此时，静悄悄的，竟无半分人声。偶尔有虫鸣声惊扰，也是引得人一阵心慌。
那一抹橘黄在黑夜中格外明亮，华初本以为是客栈值夜的小二亮着灯，还在守着夜。等自己向那木窗凑近过去，方听到了几人交谈的声音。声音粗细高低，各有不同，不像是小二，更像是东虞来的人？
那几人声音细细碎碎，像是在密谋着些什么。华初悄悄地靠了过去。那几人声音压的实在低，又夹杂了些许东虞口音，华初勉强只能辨清一二。
“大哥，我刚刚去看了一圈，客栈周围并没有人。”
“那边传来消息，商队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不出所料，那些秦人果然跟着。”
“大哥，我们现在动身？”
“继续等，按原计划。”这声音低沉稳重，想来应该是为首的人了。
“大哥，此次安排，我们本来就多做伪装，其实未必会有人发现是我们。”
“万事小心为上。”为首那人又说道。
“我们这般大费周章，若是被那秦人发现可就功亏一篑了。”
“上面自有吩咐。”
“多说无益。”
接下来就噤了声，再无言语。
约莫又等了一刻钟，华初见那些人不再言语，心下也是疑惑。商队？道士？深夜出行？这些人想要做什么？莫不是私下里做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买卖？
见几人不再说话，华初打算兀自绕客栈一圈，细细探寻每一个房间，看看能否再发现些什么。
如此，想着，华初就悄摸摸地摸着前进。
到底是人生地不熟，深夜里也总有些乌鸦啼叫，扰得人一阵心悸，容易分神。
华初一个不小心，竟然碰倒了横在走廊间的长凳。心里暗自唾骂，这些人，居然小心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下完了，肯定要惊动屋里的人了。华初心中无奈，欲仰天长叹。
却不曾想，身后陡然伸出一只纤长却又力量的手臂。就在它要落地的那一刻，接住了长凳，轻轻将它放好。
这种夜晚，这种气氛。凭空伸出一只手臂来，到底还是有些吓人，华初想要惊呼，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
忽然听得耳畔有人耳语道，“是我。”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华初耳畔，有些痒痒的。这熟悉的声音，莫非是洛城溪公子？
那人轻轻绕过华初身旁，来到她的眼前。熟悉的眉眼与身形，是了，是他！
华初心下有些惊喜，松了一口气。也有些疑惑，他怎么又会在这儿？
“洛……”公子。
华初刚要开口，却被落栖一个摇头打断，示意她跟他过来。
华初心中也未多做猜疑，就此跟上。回头确认了一下，长凳安然无恙地站立在那儿。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幻觉。
月光皎皎。
华初跟着落栖，来到了一处半山腰间。
二人都站定，落栖转过身来，定定看着自己身前这个姑娘。月光倾泻，好看的五官被覆上一层白纱。恍然有一种文静优雅的错觉。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出手，替她挡了危机。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无奈。
这姑娘，怎地行事还是如此莽撞，若不是自己悄悄跟了过来。她今夜肯定是免不了要与那些东虞人厮杀一番。
恰好那月光就落在了落栖漆黑的发间，浑身都晕染了一圈柔和的光。华初也一时看不清落栖的模样神情，只轻声问道：“洛公子怎会前来？”
落栖一愣，总不能说自己是跟踪她来的吧。
“这东虞人夜晚回程，行为颇为古怪，便前来看看。”
落栖回答的如同行云流水，这谎扯到华初来的目的上了。华初自然是信的。
“此处地势颇佳，可将东虞人举动尽收眼底，比姑娘刚才那样要安全许多。”
华初回头看了一眼，此处，地势颇高，恰好可以将客栈收入眼底，又有丛林遮挡，确实是一处好地方。
“如此说来，还未感谢刚才洛公子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淡淡一笑。她没事就好。
“这样说来，洛公子可算已经帮了我两次了。他日洛公子若有难，去华府寻我，我必定出手相助。”华初也是爽朗一笑，突然想起一事，开口又说道，
“几次与公子相见，只记得问公子姓名了。不知公子可知道我的姓名？”华初心中高兴再次碰见了落栖，却忘了初见时像是他引得她跟了上去，还出了城，径直开口道，“我名唤华初，二字皆取自华灯初上。不过，小字彼儿。”
“彼儿？”落栖心中一紧。明明早就知道，亲自听到这两个字还是有些不舒服。
“是，想来这事颇有些缘故。我也并未弄清，也不便告诉公子了。”华初虽然觉得此人亲近，这等有些神魔色彩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以免再吓到了洛公子。
“既然，几番与公子相遇，如今也算是相识。公子还是不要再称呼我姑娘了。公子不妨唤我一声……”如此便失了言语，华初有些恼恨自己快言快语。唤彼儿，实在是太过亲近，自己姓华单字初，如今让人家洛公子怎样称呼合适？
“阿初。”华初还在独自懊恼，却听得落栖不徐不缓吐出“阿初”二字，暗恨自己今日怎地这样迟钝，竟忘了平时他们都是这样称呼林琰。
只不过这一声呼唤，像是触碰了她心底的柔软，没由得一紧。总觉得这声呼唤，像是隔了千年的时光，终于乘着月光到来了。
华初却也有些脸红，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正不晓得如何回应，才不让面前这人发现自己的可疑。
却没发现落栖自己也是一脸震惊，怎地这么快就叫出了这两个字。心中苦涩，人就站在面前，还是没挡住自己的思念。
幸好瞧见了那一行道士熄了灯，从客栈走了出来。说道，
“他们出来了。”
华初应声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一队人马，趁着月色出了客栈。远远瞧着，那宽袍大袖，正是东虞道士打扮。
那一行人马，动作极快，像是不愿惊动任何人。
落栖示意华初悄悄跟上去，华初点头应下。
就这样，二人沿着山道而行，悄悄地跟着。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再往前，又是绵延不绝的山丘，过了这片山丘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华初和落栖二人，皆注意到，远处走来一队人马，大约有几十米长的队伍，高高举着火把照明，马车居多。想来应该是商队，东虞来的商队。
只不过，商队一般都怕匪徒半夜打劫。东虞的商队怎么会趁夜出行？
道士！
华初突然想起来客栈里吗几人的交谈。二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些什么。
果然两支队伍相交，虽然都并未停下，再分开时，那东虞道士的队伍已经少了七八个人了。只是，若不仔细看，趁着夜色还真的难以发现。
商队人数众多，一时也难以发现人数到底有没有增减。
看来，这才是东虞道士来大秦的真正目的。
心中已然明了，这就是那客栈的古怪了。假借道士名义先出现在大秦，实则是为了后借商队掩护，潜入大秦。
落栖见此行目的已有结果，开口道：“夜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好。”
落栖还有些后悔，华初心里又惦记着东虞道士的事。忙着回去告诉父亲，三年来，东虞和北圣皆无动静。不知道，东虞这番举动，会不会大秦造成影响。
二人一路无话。
落栖只将华初送到了巷子口，就看着那一抹倩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中，陷入了沉思。
东虞也开始行动了，自己也要开始好好筹谋了。
月光下，一道黑色身影缓缓靠近落栖身边，开口道，“没想到，你动作更快。”
“华府独女华初。还真是大手笔。”
声音低沉沙哑，刻意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腔调。
落栖此刻哪有在华初面前那副温和模样，冷漠极了，一双眸子里闪着疏离的光。
“东虞开始行动了。”
“有些事，要从长计议了。”
黑影像是也习惯了落栖这般冷漠。
“请——”
两道身影一同在城中穿行，不知落入了哪处院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