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京好几天之后,苏苏终于鼓足了勇气要跟苏亮和吕一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留在上海的事儿,她在二老对面坐下来,像个做了错事心虚的孩子,不敢抬头与他们直视,“爸,妈,我已经决定留在上海了。”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们的?”吕一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没商量的架势,苏苏曾承诺过她一毕业就会回北京,二老好不容易把这四年熬过去了,这要是答应了可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了。
“妈,这不是回来不好找工作吗?我在W杂志社实习期都过了,工作很稳定,在那边待个两三年有经验了再回来,那时候就好找工作了啊!”苏苏说得一本正经。
“你别跟我说这些!北京就业机会那么多,我还没听人说过在北京不好找工作的!”苏苏的理由只适用于二三线城市,拿北京说事儿的确是有些牵强。
“不好找好工作啊!”
“能力都是锻练起来的,职位也是慢慢爬上去的,你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自知之明吗?还想一步登天不成?”吕一一声冷哼,好工作需要跟能力匹配,都是努力得来的,苏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还痴心妄想找到好工作,在她看来,上海那工作就是说得好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呢!
“妈,哪儿有您这样说自家闺女的啊?爸,您管管她。”尽管就他们一家三口在,苏苏也觉得有些丢脸,安哲宇年年拿奖学金,她一次都没得过,吕一每年都念叨她,这下好了,像是被人抓住把柄一样,连工作都被挂上了钩。
“你妈也是为你好,受着吧!”苏亮摆摆手,他也不支持苏苏留在上海工作,“你在外面读书也就算了,好歹学校还算安全,你这打算在那么老远的地方工作,谁护着你啊?受人欺负了我们也赶不过去,你这孩子的性格受委屈了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你想想我们得有多担心多心疼啊?”
“不会,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苏亮和吕一从小看苏苏看得紧,这都要进入社会参加工作了,还想天天监视着,恨不得工作地方就在离家五公里范围之内,还好她当初大学没选在北京,周末肯定得回家不说,估计苏亮和吕一还会隔三岔五地就跑去学校看她。
“你哪怕五六十岁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儿在,你就还是个孩子!”吕一是真生气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音量拔高了两三个度,说完不断咳嗽起来。
“那时候您二老肯定还有气儿在,肯定有,毋庸置疑!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我这不是征求你们意见吗?也没说非得去,您别把高血压给气出来了!”苏苏一脸愧疚地赶紧跑到吕一身边,帮忙拍了拍背,揉了揉胸口。
“死丫头,还不是怪你!”吕一顺了口气,怒视苏苏。
“是是是,怪我,怪我。”恰逢有人敲门,苏苏赶紧逃离战场,跑去开门。
苏苏本来觉得来了谁都是救星,这场战火好歹可以歇一歇了,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没想到来的是位会往火上浇油的大人物,她看着萧逸又惊讶又崩溃。
萧逸在苏苏木讷中直接进了屋,将礼品和水果放在了柜台上,他看向苏亮和吕一,微微弯腰含笑,大方得体,“叔叔阿姨,我叫萧逸,是苏苏的男朋友。”
吕一还记得萧逸,去年春节送苏苏回来的那小子,那时候她倒是希望自己女儿能痛痛快快地谈一场恋爱,也不是说想要她尽快嫁出去,只是希望多一个人疼爱她照顾她罢了。但自那之后苏苏从没提起过萧逸,他也没来登门拜访,她自然而然地觉得这事儿吹了。这会儿萧逸出现,明显在苏苏的意料之外,萧逸像是带着目的出现的一样,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苏亮是第一次见萧逸,他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萧逸一番,总的来说,的确不错,用他们那个年代的形容词来讲,气宇轩昂、英姿煞爽。
“你傻愣着干嘛呢?”吕一提醒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苏。
苏苏这才反应过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都看见了,她总不可能否认再把萧逸给推出去吧,她赶紧拿出家居鞋让萧逸换上。
苏苏和萧逸坐在餐桌的一边儿,苏亮和吕一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儿,倒真有点儿对簿公堂的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儿?”当着萧逸的面儿,吕一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总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教养。
“去年12月。”萧逸坐得端庄,倒不是装的,他只是习惯了。
“藏得够深啊你。”吕一看向苏苏,略带讽刺,这架势不难猜出,这丫头忧虑工作不好找完全就是个借口。
苏苏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开口了。这才在一起半年,留在上海实则就是为了萧逸,这种时候坦白,不是直接承认男朋友比父母重要,给萧逸拉仇恨嘛?萧逸倒好,主动上门,她还能说什么?
“叔叔阿姨,我就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了。”萧逸抱歉地点了点头,“是我追的苏苏,也是我让她考虑留在上海的,我的确不是单纯地来拜访您二老的,我是想请叔叔阿姨放心地把她交给我。”萧逸说得诚恳。“我在上海有一套房子,有车,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高层,上升空间还很大,请你们相信我,我会很珍惜她,也有能力照顾好她。”
萧逸开门见山地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避免了吕一和苏亮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纠结心理。
萧逸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苏苏家里的装修还是90年代的装修,一成不变,并不是一个追求物质生活的家庭,所以他并没有直说自己是悦然的总裁,说了反倒事倍功半。
的确,虽说吕一和苏亮并不死板,也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但也深知高攀不起的道理,越是有钱的人,嘴里的话半句真假也分不清,不得人心,更何况嫁入豪门像是卖女儿一般,多半儿是要受罪的。
苏苏看着萧逸出了神,那一步明明是她迈出去的,留在上海的决定也是她自己做的,萧逸从来没有左右过她的任何决定,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萧逸的真诚二老看在眼里,哪里好意思为难一个后辈?吕一最了解苏苏的性格,苏苏可不是个被动的人,不喜欢的再强求都喜欢不上,安哲宇在她身后跟了二十几年,她也不为所动,萧逸的一番话是想要表达苏苏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苏苏的小孩子脾气可没那么好照顾。”苏亮虽然舍不得女儿,但也不得不承认成熟稳重的萧逸正是老人家最看好的那一类,年长几岁,小有所成,也能给苏苏很好的指导建议,除了距离问题,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她的小孩子脾气只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她从来不会无理取闹。”并不是他们相处时间短,他才敢说这个话,而是他真的看得透彻。苏苏从不深究别人的秘密,也不抱怨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理解万岁大概就是她的人生准则了。萧逸看了眼她,在桌子底下捏住了她的手。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吕一推了一下眼镜,“同居了吗?”
苏苏没想到吕一会这么直接,一脸不可思议,这是她最害怕告诉吕一和苏亮的事儿。
“同居了,三月底。”萧逸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吕一一问这个问题苏苏就知道完了,萧逸绝对不可能否认,果不其然,萧逸承认得很痛快,她又是羞涩又是怯懦地低下了头。
苏亮不是个传统的人,但在一起三个月就同居,让他有些窝火,他正想要骂苏苏怎么这么不知检点,吕一反手打了他一下,“留下吃饭吧。”说完她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
苏苏已经22岁了,事已至此,苏亮也不可能真的动手打她,他看着苏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从小到大,苏苏对待感情比任何人都小心翼翼,她不是不知检点,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她就不会跟萧逸在一起,如果不是认定了,她就不会和萧逸同居。
吕一还是得承认苏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一有烦恼就会找她倾诉的孩子了,或者说是苏苏想要倾诉的对象变了,不再是她了。
这是吕一第二次见萧逸,第一次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发展对象,这一次依旧这样认为,但她的心里却很不好受,尽管萧逸一来就开了个坦白局,她却认为萧逸藏了很多事儿,她只希望萧逸有所隐瞒的那些事儿苏苏是个知情人。
吕一切起水果来,想到终于有人愿意拱自家白菜了,还是笑了笑,有欣喜,有不舍,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