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府。
陈西凤阁中。
陈西凤坐在闺房之中的桌子前,从一把陶瓷酒具中倒出了一杯酒,猛地灌进口中。
“娘,你若有灵,你就佑我陈家平安度过此劫。”陈西凤眼中有青光闪过。
“爹很难,这么些年,我都很少见他笑过,或许是你走了,或许是为了平衡朝堂,或是真的有些累。”陈西凤笑着自言自语。
“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说你喜欢江南,喜欢这繁华市井,喜欢这山清水秀,爹便搬离了新邑的陈王府,在这临安府给我们修建了一处王府,让我们一家子住在这,没想到,现在竟然连这一处王府也无法保全。你喜欢江南肥美的鲜鱼,爹就在府中修建了诺大的清湖,养了那么多的鱼,你走后,鱼也没有了以前的鲜美。我和小天还是经常去喂鱼,现在小天也走了,明天我也要走了,以后没有人来喂它们。”陈西凤趴在桌上。
又灌了一杯酒。
“娘,你说这酒应该叫女儿红还是花凋,按理说明天我去赵家,那这酒应该叫女儿红,可是我觉得陈西凤在今晚就死去了,应该叫花凋,埋在地下二十多年了,最终确是我自己喝。”陈西凤一饮而尽。
“你走了这些年,王妃对我和大哥很好,比对小正和北辰还要好,或许是怕我和大哥难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感觉我和大哥才是王妃亲生的。所以我加倍的对小正小天他们好,大哥要扛下整个陈家,他走了,我不能走。我得报恩,陪在王妃身边,她也很孤单,小正去了清风寺,北辰去了天机阁,最疼爱的小天也走了。但王妃还在府里,我就不能丢下她。”
“娘你知道吗?五年前我见到藏剑山庄的那柳士真,我就想跟他走,但是我在府里等了他五年。五年前江湖大比,在年轻一辈中,那柳士真出类拔萃夺了魁首,我就喜欢看他凌空御剑,从天而降。”陈西凤抹了一把眼泪。
“他说等他剑道大成,就来临安找我,可是五年了,他还没有一点消息,明天我就要离开王府了,他来了之后,去哪儿找我呢?”陈西凤将头埋进臂弯。
门外的王妃韩素已经泣不成声。
推开房门,韩素将陈西凤轻轻拥着。
“娘。”陈西凤转身紧紧抱住韩素,泪水肆无忌惮,再也压抑不住。
“西凤,娘对不住你,连你都保不住。”
“娘,你说爹知道这一切吗?”
“你爹肯定知道,但是他有他的难处,在皇帝眼里,他是大宋柱石,在军士眼里,他是精神领袖,在外人眼里,他是王府主人,在娘眼里,他是夫君,在你们眼里,他是父王。可是,他就一个人。”韩素哭着分开陈西凤,搂着她的肩对视而言。
“他要均衡朝堂,要各方周旋,要顶天立地,所以这么多年,我从不怨他,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每次又住不了几天,娘有你们就够了。你爹知道这一切,没有他的苦苦支撑,或许咱们这陈王府早就不存在了,你知道你大哥为什么有现在的身份,小正为什么会去清风寺,北辰为什么会去天机阁,都是你爹在背后周旋。”韩素帮陈西凤拭去眼角流淌的泪。
“那我去赵家也是爹的安排?”陈西凤问道。
“西凤,你要理解你爹,他真的没有办法了。至少能保命,几位皇子不会为难你。”韩素又揽过陈西凤。
“我不怪爹。”陈西凤呢喃。
“你们永远都是娘的好孩子。”
“你说娘知道吗?”陈西凤问。
“她肯定知道。你就安心的去赵家。”韩素强颜欢笑。
“家里有我。”韩素轻轻拍了拍怀中好像睡着的陈西凤。
陈西凤那一身红色的长裙红的耀眼。
夜已深。
王妃韩素已经离开陈西凤的房间。
青檀轻轻的来到陈西凤的房门前,左右四顾,径直推门而入。
轻掩房门,走到陈西凤床前。
“大姐。”青檀轻声唤着。
“都准备好了吗?”陈西凤从床上坐起。
“好了,方蛮儿已经出发了。”青檀回答。
“好,那就按照说好的办。”陈西凤躺下。
“大姐”青檀迟疑了一会。
“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檀好像有些紧张。
“青檀,睡吧。”陈西凤合上了眼。
青檀退出了陈西凤的房间。
转到后廊,进了自己的房间。
青檀点上了灯,打开了房间角落一个柜子的夹层。取出了一把寒光毕现的黑色匕首。短匕长一尺,匕身青光闪烁,匕刃线条流畅,匕尾镶一颗乌黑的珠子。短匕名为封喉。
青檀注视着手中的封喉,从左手放到右手之上,几个娴熟优美的突刺之后,青檀嘴角有一丝十足满意的微笑。瞬即变成了无尽的沮丧。自从这封喉被崔子嘉交到自己手里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时间了,苦练刺杀,十二年,封喉从未饮人血,今夜寒光现,不知前途。
江南的盛夏总是伴随着湿热空气。
晌午时分,陈府里外,尽是忙碌着挥汗如雨的身影,大大小小的红色的箱子从府内运向府外的马车上。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这是要举家搬迁。那贴在箱子上的大大的喜字告诉旁人,这是临安陈王府的郡主出阁。
也有好事者对着不见首尾的长龙车队指指点点。
这哪有儿子娶亲,老子同行的先例,是在说赵年虎的枢密使老爹赵文和。确实鲜有耳闻。再说这陈王府的郡主何其尊贵,怎地这赵家聘礼刚下,第二天就出嫁?众人百思不解,愣是这是在陈王府的府门前,只能低声指点,要是搁在别地,早都沸腾了,不奔走相告传个十里八乡才怪。
人群中三个衣着鲜亮的世家公子哥也是眉头紧锁。
“陆公子,看样子你想当陈中天姐夫的美梦该破灭了。”李彦打趣道。
“滚一边儿去。”陆俊全一脚踹在李彦身上。
“你们说说,这陈王府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太平?”王子集挪动那肥胖臃肿的身躯。
“是有些,先是陈老五无声无息的就去了西蜀,连我们哥几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接着是当朝太傅黄弼之下江南,他贵为太傅,权位比陈王高,本不必屈尊。再者说,在朝堂之中随时可见到陈王,有必要大老远的来这临安吗?”李彦严肃的分析。
“然后就是这覆雨楼听说昨夜突然灯灭,在临安府众人的印象中,这覆雨楼可从来都是灯火通明,为何昨日突然就灯灭了?”王子集接着李彦的话。
“再就是这枢密院枢密使赵文和带着儿子来下聘礼,先不说这没有三媒六聘就跟着走,老子来下聘礼的都少见。”李彦接着王子集。眼睛瞪的老大。
“老陆,你分析分析。”王子集用肩膀顶了顶一脸严肃的陆俊全。
“陈家有变。”细思良久,陆俊全一脸惊恐。
转身对着李彦。
“帮帮陈老五。”陆俊全正色。
李彦和王子集看着严肃的陆俊全,互相对望了几眼,平时这四人当中,除了陈中天,就数这陆俊全见识卓著。见陆俊全此时的表情,两人也是严肃起来。
“怎么帮?帮什么?”李彦试探性的问了问。
“李彦,速去家里牵两匹良驹,速度要快。”陆俊全有些急切。
李彦的目光在王子集和陆俊全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好像没有开玩笑。点了点头,拔腿钻出人群。
“我干什么?”王子集看着陆俊全指着自己。
“你去查陈老五的动向,同时盯着陈王府,最重要的是王妃。你能行。”陆俊全面色阴沉的可怕。
“好,那你呢?”王子集问道。
“我带李彦跟着郡主,恐怕郡主此行不那么简单。”陆俊全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哆嗦。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