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清晨,一场秋雨刚过,空气中到处充斥着泥土的味道。
卫国都城外的官道上,一匹快马正在飞奔。马背上一士兵打扮的年轻人正拿着马鞭使劲抽打着马屁股,年轻人眉头紧皱,时不时嘴里急喝一声驾,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再细看,年轻人胸前斜挎一个青布包袱,包袱底下隐约见一个驿字,却是位驿卒。
瘦马如箭,四蹄腾空,不多时,年轻人便瞅见了前方的济阳城门。还未走近,年轻人口中连叫几声:“边境塘报,六百里加急!”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回头,只见一匹快马沾水带泥直冲人群而来,势同猛虎,行人见状顿时四散逃开。守城的军士见了,也是急忙让出一条道来,只一刹那间,连人带马已冲进城去,不见了踪影只听见驿卒的喊叫声和百姓的惊呼声乍起。
此时卫国文华殿内,百官正在朝议。龙椅上的皇帝卫氓正在打盹,忽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报!”
卫氓睁开眼睛,龙须营大将军程文非快步来到驾前:“陛下,前方虎骁营大将军贺聋差人送来六百里加急塘报!”说着将塘报呈上。
卫氓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一直静立旁边的大内总管史公公快步上前接过塘报呈到了卫氓手里。
“放肆!简直是岂有此理!”卫氓看过,脸色一变,一把将塘报扔到玉阶下,“这羙国好大的胆子!”
百官不知何故,见皇帝发了这么大脾气,纷纷噤声。
卫氓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从龙椅上站起来道:“塘报上说,北边的羙国联合西戎意欲不轨,在我边境集结大军,众爱卿以为是战是和啊?”
“什么,竟有此事,当然是战了!陛下,羙国西戎,蝇狗之辈,何足挂齿!”豹风营大将军杨勃第一个站出来说道,“想我卫国自中原之乱建国百余年,蒙先帝遗策,强兵利器,如今已是国富民强,早可统一中原,如今敌人找上门来,岂能言和自辱!”
“陛下,我看此事不可武断,需从长计议……”礼部尚书袁景韬刚想反对,不料却被杨勃打断,“哼,打仗的事,袁大人就不要插手了,你们读书人还是去读书的好!”
“你……”
“好了,不要吵了,朕觉得杨将军说得对,既然人家找上门来,就要好好招呼一下,免得被天下人耻笑。杨勃,朕命你的豹风营即刻开拔边境,与虎骁营合力击敌,只许胜不许败!”
“臣,领命!”
卫国,地处中原之北,自一百年前中原之乱后,初代皇帝卫羌率军平定北方十三城,以姓号国,定都济阳,年号显元。新朝建立后,第二任皇帝卫冕与民休息,农商并举,革新律法,兴办学堂。短短五年,卫国就发展成了整个中原国力最盛的一个国家。这五年时间,也使得中原之乱逐步停息,卫国四周也相继形成了三个小国。各国相互之间虽仍有小打小闹,但毕竟战乱三十年,物资军需早已匮乏,数十年之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乱发生,中原由此进入了比较平静的一段时期。
这卫氓乃卫冕最小的一个儿子,生性懒惰,武断专横,伙同宦官史烷焢设计陷害了自己的五个哥哥才登上皇位。为了巩固皇位,他集大权于一身,内设礼、户、兵、刑、工、吏六部,外置龙须、虎骁、豹风、三营。六部尚书三营大将军直接听命于他,六部各司其职,虎骁营豹风营负责守卫边境,轮番值守,龙须营拱卫京师,保护皇城。
这次羙国伙同西戎来势汹汹,看样子是蓄谋已久。
退了朝,史公公引着皇帝径直来到寿天殿,这是卫氓生母刘太后的寝宫。国事纷杂,又加上权利集中,卫氓身心俱疲,已经好久没来看望她了,前些日子答应今日要陪她去护国寺烧香祈愿,所以卫氓才早早散了朝议。卫氓见过母后,行了礼,半晌准备,一切从简,负责安全的也只带了龙须营大将军程文非及两名副将。
护国寺位于济阳城郊的天邙山,原本是一座小寺庙,因中原之乱时卫羌曾在此被里面的老和尚救过命,故卫国成立后被封为了国寺。后来加上皇室帮助,几经发展修缮成为了国内第一大寺,僧侣上千,香火旺盛。如今寺内方丈离戕大师乃是江湖元老,武功高强,听闻以前还坐过武林盟主的位子,但为了练习一门无上功法,走火入魔,差点丢了性命,后来遇高人点化,在护国寺剃度为僧,之后从未踏出天邙山半步。
几日前,宫里差人说太后今日要与陛下前来烧香,离戕早早便吩咐下去,香客禁火三日,一大早便携众弟子亲自出门等候迎接。
日中偏过,太后一行人就来到了护国寺门前,抬眼望去,只见朱墙青瓦,檐牙高啄,参天古樟高耸入云,两尊大石狮子威严肃穆,好不气派。数十名僧众早已在门前等候,皆穿青绦玉色长衫,只为首一人着紫衣袈裟,头戴僧帽,眉须皆白,两双眼睛却是格外神迥,正是方丈离戕大师。离戕众僧见太后一行人已至,走上前去,双手合十行了礼,因为是国寺,所以免去了跪拜礼。
太后含笑道:“许久不见,大师安好?”
“阿弥陀佛,承蒙陛下太后圣恩,贫僧一切安好。外面风大,还请陛下太后进寺歇息。”
卫氓命史总管扶着太后,一行人随大师进了庙门,只见一座弥勒大佛笑脸相迎。护国寺虽然是国寺,但这却是卫氓第一次来。以往太后烧香都是由史总管陪同前往,所以对这护国寺还是比较新奇。卫氓围着弥勒佛石像转了一圈,居然发现它的背后居然还有一个黑头黑脸的佛陀。卫氓不解,心里疑惑道,这两尊大佛为何是背对背呢?
太后诵了经祈完福已是黄昏,用完斋饭后几个人便在禅房里用茶,听大师论道,史总管兀自在门外候着。
卫氓对这些佛家的教义根本不感兴趣,他好奇的是离戕大师的身份。于是开口问道:“朕来之前听史总管说,大师以前是名武林高手,曾经以一己之力赶走了祸害卫国武林的五位西域大藩僧。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以后,更是打败天下无敌手,那后来怎么又出家了呢?”
离戕笑而不语,太后解围道:“大师出家多年,早已了断红尘,又何必往事再提。”
“母后说得是,朕今日与大师初次见面,只是想求证一些江湖传闻罢了。既然大师不愿说,想必是心中有执念,朕不强求便是了。”
离戕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可说不可说皆是无欲无为,何来执念?”说完便把自己当年如何打败五大蕃僧,如何当上武林盟主,又是如何走火入魔剃度出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于众人听了。
卫氓听完,直呼大师乃真豪杰,真高手。大师笑道:“一叶枯荣化飞尘,满树新芽争高低。贫僧已入古稀之年,如今江湖上人才辈出,有许多后起之秀。江湖早已不是我们的江湖了。”
“哦?那大师可知如今何人能称之为高手?”
离戕大师捋了捋胡须道:“如今中原大地四国鼎力,江湖门派众多,羙国的清水道长许浮生,鹰娑堂堂主潘鹰,齐国魏太师,陈国剑阁阁主王天浊。这些人都是数一数二武林人士,称得上高手。”
“那咱们卫国呢?”
“卫国门派尤为繁多,不过多半不入流,称得上高手二字的,也屈指可数。”
“那大师以为这卫国第一该属哪位前辈?”
“年轻一辈,可称卫国第一者,当属人称小四爷的赵青衣!”
“赵青衣?!”
卫氓一脸惊愕,程文非一脸懵逼,门外的史总管也是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属实有点意外!这个大家连名字听都没听过,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居然被离戕放在了卫国江湖榜第一的位置!
要知道如果不算离戕,大家公认的江湖第一最起码也是剑神银尘,活阎王尸之风,小神仙宋言江之类的一流高手,怎么可能是一个无名之辈?
离戕接着道:“至于其他人嘛,诸如银尘宋言江之流,武功修为虽高,却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卫氓听的一头雾水,他看了一眼程文非,程文非也是摇了摇头,表示无奈。卫氓又问道:“那依大师评判,我这龙须营大将军可排第几?”
离戕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大将军神勇无敌,治军有方,只可惜在这江湖榜上没有一席之地啊!”
程文非听了一阵郁闷,好歹我也是陛下亲封的战神,被你这么一说,与废物何异?你这老和尚莫不是信口胡诌的吧?
离戕看了看门外,不知不觉夜色已深,他会心一笑说道:“不过说到高手,这里还真有两个。”
“哦?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