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忽然,一阵阴风破窗而入,桌上的如豆烛火剧烈抖动起来,眼看着就要灭了,卫氓眼疾手快,拂袖一挥楞是将那风扇了回去。那烛火左右晃了两晃,恢复了原样。这一抬手,力度恰到好处,如果力度稍大,反而适得其反将烛火扇灭。
离戕笑道:“陛下这一袖添灯,可谓是神乎其技啊!陛下才是真高手啊!”
卫氓道:“大师果然慧眼如炬,为君者,即尊君位,当可有一技之长,即可自保,亦可护国。朕自小不喜读书,专弄拳脚,略有小成。”
“陛下不必自谦,贫僧自忖,卫国江湖榜,陛下可进前十。”
“哦?是吗,真是惭愧惭愧啊!”卫氓表面笑脸相迎,心里却是很不舒服,这老和尚既然看出了自己会武功,相必也知我深浅,居然说自己的武功只是进了前十,真是岂有此理。卫氓心里暗哼一声,你如果要是知道朕是从何人,想必就不会这样说了。“母后,天色已晚,咱们早些就寝,明日一早回宫。”
刘太后点头示意告辞了离戕,几人便被几个小和尚引到各自客房睡了。待到第二天一早,辞别了离戕大师,众人便下山回宫去了。
这天邙山因护国寺驰名天下,本身景色却是一般。再加上为了防止歹人进山,护国寺的护寺僧人严加把守,整个天邙山仿佛铁通一般,除了前来烧香的香客,很少有其他人进山。
卫国十三城,国土辽阔,再加上地处偏北,虽说没有南方那样山清水秀,不过山林秀野还是多如牛毛。前朝文人曾有诗云:“行过万山皆入梦,唯有会屏易醉人”,说的便是这卫国最有名的会屏山。
九月初九,正是登高时节。寻常人登寻常山,这些达官显贵文人墨客自是十有八九来会屏山,有人附庸风雅,有人攀权附贵,就像这会屏山里的石头大树,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此时此刻一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正在山脚茶棚下歇息,年轻人素衣长衫,戴着一顶破草帽,脚边放着一药篓,正是江湖人称小神仙的宋言江。宋言江环顾四周,只见游人如织,热闹非凡。每年这个时节,他都会来山中采一味叫做九月生的药。这味药很是少有,宋言江七年走访了中原名山大川,只在会屏山里的一座极限峰顶发现了它的植株,而且只有每年的九月份才有。
俗话说好物不易得,纵使宋言江轻功一流,每年采药都是险象环生,有两次还差点送了命。这药如此难得,想必很有功效,据《杏林药典》寥寥几笔记载,此药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在宋言江看来这纯属无稽之谈,人生在世,生死有命,一切尽是天意,死生无常,岂是凡人所能更改。但经过他对这味草药的研究发现,九月生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将死之人服之,可增加九个月的寿命。
其实今年采药,他还有个私心。下个月初五,是他京城一位老友父亲的六十大寿,他想把这九月生送去,做一份贺礼。说不定就……嘿嘿,想到这里宋言江不禁暗自窃喜。
喝了几碗粗茶,宋言江便背起药篓跟着众人进入深山,在一块刻着翠屏山三个大字的石头前孤身拐入了一条小路。树木葱茏,杂草丛深,脚下的小路早已积满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宋言江小心翼翼,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前面顿时黯淡下来,原来是一处高耸入云的悬崖。
宋言江停下脚步,找了颗大树,纵身一跃便跳到了一根粗大的树杈上。这九月生便是在这崖顶之上,想要攀上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宋言江在树上休息片刻,便攀崖而上。虽然那些密密麻麻的藤条很是方便,但崖顶实在太高,若是没有足够的修为,普通人爬不到一半估计便会掉下去摔个粉碎。只见宋言江手脚并用,施展自己独门轻功,三步并作两步,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崖顶。
纵使他武功高强,却也是重重喘了一口气。整个崖顶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仿佛仙境,崖顶唯一的一颗巨树像一把伞一样把整个崖顶都罩了起来。宋言江轻车熟路,几步窜上一处高台,仔细寻找起来。这九月生长的和野草极为相似,很难发现。
忽然宋言江神情一变,只见不远处草堆似乎是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他走上前去,发现果然有人动过这里的草,带出来的泥土还是新鲜的,这很有可能是刚才有人把九月生挖走了。
难不成有人捷足先登?
宋言江眉头紧锁,四下查看,这崖顶虽高却不大,方圆几步,若是有人他肯定能发觉。正思忖间,忽觉头顶有异动,宋言江当下便警觉起来,抬头一看,果然树枝上有个黑影。他没多想便跳了上去,今天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要把九月生抢回来。
可上去一看,他立马傻了眼,只见一只猴子正在树枝上惊恐的盯着他,怀里抱着一堆杂草,正是九月生。
宋言江苦笑一声,又惊又气,原本以为是哪路高人,想着免不了一场恶战,结果却是只毛猴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猴子,快把你怀里的东西交给我,你说你一个猴子吃什么草,树上那么多野果它不香吗?吃草就吃草吧,还专挑这种世间珍品,你个小畜生当真是暴殄天物,赶紧给我拿过来。”
小猴子见他乱叫一通,立马也吱吱怪叫起来,很是刺耳。
宋言江心想,你还有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想着就要跳过去。那猴子却一下窜到崖顶上顺着藤条下去了,一溜烟便消失了。
“嘿,还想跑!”宋言江也不罢休,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那猴子长年累月在山林里奔走,身法极快,纵使宋言江使出十成功力也是不能追上。一人一猴在藤条上你追我赶,眼瞅着距离越来越远,宋言江一咬牙,对着那猴子就是一掌,掌风凌厉,带着几片树叶打中了那猴子。只听那猴子惨叫一声,从藤条上掉了下去。
“这可是你逼我的,你可别怪我。”宋言江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顺着藤条下去了。
虽说宋言江内力深厚,只不过刚才那一掌他也没想着把猴子打死,而且隔着那么远,早已卸了不少力。
宋言江从崖上下来,只见那猴子蜷缩在一旁的草丛里,怀里还紧紧抱着九月生。
“唉,你这家伙,非要抢我的东西,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说着宋言江便伸手从猴子的怀里拿过九月生,扔在了背上的药篓。“不想被吃就赶紧走吧,这里可有野兽。”丢下一句话,宋言江便起身往山下走去,可那猴子却骨碌一下起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哎,我说你不会是赖上我了吧,赶紧走,不然待会野兽来了我可不管你。”宋言江很无语。
那只小猴子却并不理会,指着他背上的药篓吱吱怪叫几声,然后跑开了,跑了一段又停下来冲着他叫。
宋言江纳闷,看来这猴子是要带他去哪,反正药已到手,不妨跟它去看看,于是走了过去。那猴子看宋言江跟了过来,转头就跑,时不时回头看看。宋言江跟了许久,那猴子中了一掌,行动也迟缓了,跟了好一会宋言江才看见那只猴子停下了。宋言江走近一看,原来那里有个山洞,洞口被杂草挡住了。宋言江拨开杂草,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那猴子却一下子钻了进去。宋言江思虑片刻,也跟了进去。
抹黑走了几步前面突然亮了起来,宋言江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那只猴子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旁边还靠墙躺着一只大猴子。宋言江见那大猴子足有一人多高,满身红毛,鼻子里不停地哼着气,只不过它的眼睛里暗淡无光,怕是快死了。
宋言江这才明白,这猴子挖了九月生,又把他带到这里,原来是像救这个奄奄一息的红毛猴。他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个红毛猴的身上居然有个伤口,伤口已经烂了,看样子已经伤了很多天了。
宋言江摇摇头:“你这老爹还是老妈怕是不行了,我虽然精通医术却也无能为力,它的血都差不多流干了。”
那小猴子就像能听懂人话一样,突然从石头上下来抓起了地上的一个物件,冲着宋言江吱吱叫。
宋言江掏出一块布,把那物件接了过来,仔细一看,却是一枚鹰嘴镖!
奇怪,这鹰娑堂的东西怎么会在卫国出现?看来这红毛猴必是被鹰娑堂的人所伤,红毛猴想把镖抓出来,却使得伤口溃烂化脓。正思索间,那小猴子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宋言江的腿,竟然发出了像人哭一样的悲鸣。
宋言江一代名医,虽行医无数,却最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此时饶是一只猴子却也使他动了恻隐之心,索性把药篓里的九月生给了那红毛猴。
“唉,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说完便拿着那枚鹰嘴镖心情复杂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