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蝉安全归来,高天显得格外激动。
他握着她的手说:“哎呀呀,这一天,我都急死了。我本来也要和马团长他们一起上山营救你的,不想南京来了急电要处理……现在你安全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高天的过分热情,反而让刘玉蝉心里掠过几丝不安。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晚上回到住处,刘玉蝉又接到了“影子”的指令:“尽一切办法,营救黄兆和”。同时告知她,黄兆和的对外身份,是江西铅山县中学国文老师。
黄兆和,是从赣东北方志敏部来闽北红军独立团任团长的。在进入武夷山石桥镇时,被八十五师哨卡关押。好在他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敌人只是怀疑他是个“探子”。
第二天一大早,刘玉蝉就查到:黄兆和现在被关押在王汉臣那里。她先是给陆来鸿打了电话,编了一个理由,说黄兆和是自己的“小舅”,娘家人,只是一个穷教书的。
陆来鸿正在南京开会,在电话里一听这事儿,答应得十分爽快,要刘玉蝉直接去找王汉臣,说自己马上就给他打电话。
可基地连接八十五师的电话,一直接不通。刘玉蝉心里火急火燎的,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拖不得,一旦错过了营救时间,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便直接驾车去了大安镇。
八十五师师部,就驻扎在那里。
刘玉蝉一路狂奔。吉普车正要驶进大安镇,她远远就看见三辆军用大卡车迎面疾驶而过。头一辆卡车上,挤满了被五花大绑的人。她心里一惊:这不是要押往刑场吗!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急忙掉转车头,追了上去。果然,车队开到了一个荒僻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士兵们把车上被捆绑的人推下车来,吆喝着赶往山边的一个大坑前……刘玉蝉直接把吉普车开到了大坑边的空地上,跳下车就喊道:“这里的长官是哪一个?”
一个少校军官走了过来,向她敬了一个礼,报告道:“长官,我叫苏启斌,是八十五师二七二团三营营长。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好了。”
刘玉蝉看他眼熟,问道:“你们三营营长,不是叫廖云根吗?”
苏启斌应道:“我们廖营长现在是师座的副官了。您是刘长官吧,上次在畲寮镇刘府大院,我见过您!”
“哦?你……”
“我那时是副营长。”
“那我们就算是熟人了。我问你,这里面有一个叫黄兆和的人吗?”
“我要查一下。”他打开一个文件夹翻看了一下,说道:“是有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我要带回师部!”
苏启斌感到为难了:“这恐怕……我决定不了。”
刘玉蝉语气坚定地说你们的王师长,他决定得了吧?
苏启斌一时语塞。
刘玉蝉命令道:“快去,把他给我带过来!”
苏启斌一个立正:“是!带黄兆和。”
一个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的男子被带了过来。
刘玉蝉走上前去,惊讶道:“小舅,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黄兆和一愣,叫道:“哎,一言难尽,我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刘玉蝉转身对苏启斌说道:“这是我的小舅,现在我就要带他回师部!待会儿,王师长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苏启斌很犹豫:“这恐怕……不妥吧?能不能让上面,现在就给我一个指示?”
“你们王师长的电话,现在不通。这样吧,我和你一起走,我先做一回你的人质,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这,这让我怎么……担当得起啊。”尴尬的苏启斌笑道。
在返回途中,刘玉蝉开着吉普车,被夹在了车队中间。她把黄兆和带上了自己的车。
表情复杂的黄兆和,望着这位面色和善的女上校,问道:“你是……”
“小舅,我是您的外甥女,叫刘玉蝉,是阿妈昨天晚上告诉我您出事了,要我无论如何把您救出来。”
黄兆和一听就明白了,心头忽地一热:是党来营救他了!
车队行驶到一个路口,在路边停了下来。
苏启斌走上前来,说道:“刘长官,我陪您去师部!”
“那就上车吧。”
八十五师师部,就坐落在镇北面的一个小山坳里。这里车鸣马啸,嘈嘈杂杂。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刘玉蝉把车一开进大院,“小舅”就被苏启斌带走了。她直接去了办公大楼,直奔师长办公室。谁想到,她左等右等,就一直没见着王汉臣。
他的新任副官廖云根迎出来,很客气。他似乎已经忘了那天刘玉蝉在刘府的“一脚之恨”,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又是剥橘子,连声说道:“师座还在开会,抱歉抱歉,您先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下,等待会儿会完了,他就会亲自来见您,您是师座老师的干女儿,他能不见吗?”
只好等吧。
刘玉蝉独自一人,坐在王汉臣的会客室里,一直等到中午。廖云根送来了精美的午餐,告诉她:“会还没散呐,师座他们,也都是在会场吃午餐的,吃了还接着开会。”
没办法,只有再等。
刘玉蝉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还没见到王汉臣,心里不免有些急了。是姓王的故意躲着不见,还是真的是“公务在身”?刚才一到师部,黄兆和就交由苏启斌暂时看管起来了,他们该不会背着她,搞什么“先斩后奏”?如果陆来鸿已经和王汉臣通了电话,谅王汉臣是不敢这么做的。上次刘府“抓人”的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可他迟迟不见面,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刘玉蝉已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必须要见到王汉臣!
此时,在师部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王汉臣和他的部属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着麻将。
廖云根走进来,在王汉臣耳边一阵嘀咕。
王汉臣边摸着牌,边说道:“没想到啊,这个刘玉蝉今天也会登门来求我。哎,你们知道吗,她可是陆来鸿的干女儿啊。这个陆来鸿呀,也不瞧瞧他自己的模样,老帮子了还尽想美事!他虽说在黄埔当过我的教官,可总喜欢倚老卖老,在很多公开场合,不给别人留面子,积怨甚多啊。那次在畲寮镇的刘府,要不是他挡着,这个刘玉蝉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了。”
有人插话说师座,听您的口气,好像对她情有独钟啊!
王汉臣说你小子少扯淡!不过,我得承认,她可是一个让男人过目不忘的那种女人。
有人就建议起师座,那今天晚上一定不能让她走了,得让我们一饱眼福啊,各位,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七嘴八舌都跟着起哄。这个说师座啊,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呀!那个说师座啊,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魅力了!还有的更直接了,说师座啊,今晚上这顿酒一定要叫她来,我们放倒她!
……
“我看你这个主意好!把她留下来,晚上给你们当下酒菜!”王汉臣脸上霎时放出光来。
“哈哈,那就太谢谢师座啦!”
王汉臣笑着说你看你们,一听说有美女,那劲头大的!若是打仗有这个劲头,我保你们个个都是将军了!
众人都哄笑起来。
王汉臣道:“今天上午,我确实接到过陆来鸿的求情电话,一放下电话我也查了一下,是有这么个叫黄兆和的,只是一个嫌疑人。要是在过去就放了,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蒋委员长有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那抓了就毙呗。不毙,再抓了往哪儿放呀?对这个黄兆和,我也不瞒各位,我并没想刀下留人,他陆来鸿算老几?我想好了,到时候就回姓陆的一句话,电话打晚了,人已经在昨天毙了。他奈我何?”
有人插话说师座你实在高明啊!这样既等于给了陆来鸿面子,又给了他一个软钉子!好,实在是好!
“我了解过,这个刘玉蝉在美国的花花世界里呆过,想必开放得很啊,来闽北才几天呐,就又认干爹又认干哥的。你们是不知道,陆来鸿那口气,俨然刘玉蝉的家就是他的家了!还有那个团长叫马东的,一个上校就敢拿枪指着老子,还不是为了在这个骚丫头面前显摆讨好她,不然凭啥呀?”王汉臣说着说着,就来了气。
有人又在加油添醋了,说师座呀,今天她的小舅落在我们手里,您可不能轻易答应她,随随便便就给放了啊!
王汉臣道:“说得好。只是我没想到,刘玉蝉今天不但亲自上门来了,并且还直接去了刑场,劫回了她的小舅,好个有胆有识的巾帼不让须眉!不过今天既然来了,我还是要见的,但不能她想见就见这么容易,不然,显得本师长也太不值钱了。上次在刘府,我在她面前跌了面子,这回,可要统统地补回来!既然今天她有求于我,自己找上门来了,可不是我王汉臣要怎么样她,而是要看她自己如何表现了!”
有人怪笑起来,说师座,我看你是来桃花运啦!
王汉臣又来了兴致:“我们先不扯什么运不运,不过据我对刘玉蝉的观察,我一百个相信,像她这样心气格外高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驯服和驾驭的。一般人也会有顾虑,顾虑什么?顾虑缠绕在她身边的各种复杂关系……”
有人搭腔,说一个丫头片子,有啥复杂关系呀?
“你懂个啥?我看你呀,就懂得吃饱了不饿睡着了不会说话,她背后可是站着一些大人物,说出来能吓死你……”王汉臣说的可是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