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悄染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太阳直直照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似乎还没有睡醒,于是侧过身,正打算再次进入梦乡,被轻笑声扰醒。
“睡得很香,嗯?染染?”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悄染自然而然地嘴角弯起,睁开眼,与他对视。
“我睡了多长时间?”她打算揉眼睛,手被傅远洛攥住,他轻轻凑近,对她眼睛吹了吹。
“两个小时,”他说,惬意地翻了个身。
顾悄染这才意识到他们躺在室外,她清醒了不少,坐起来。
竟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
顾悄染俯下身,鼻子凑到花朵前贪婪地吸吮着薰衣草特有的花香,一脸满足,样子别提多可爱,在这里,有花海,有蓝天,还有,她喜欢的男孩。
“喜欢吗?”傅远洛笑着在她身边问。
“嗯!”她回答,酒窝里面的阳光都要溢出来了。
“我看你前几天买了薰衣草味道的香水,所以猜到你会喜欢,纯天然的味道会比香水好很多吧。”
她微微笑起来,点点头。
“染染,从此,这片花田,只属于你。”
烈日当空,阳光自上而下直射,对两人投下了小小的影子。
阳光活泼地在傅远洛身上跳跃,在他长睫毛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不该爱却爱了的年纪,爱得那么深刻。
深刻得让如今的顾悄染不禁沉溺其中,不愿再醒来。
傅远洛眼中的深情,比任何孩子还要成熟不知多少倍的深刻眼神,印刻在顾悄染脑海中,残忍地宣誓着主权,让顾悄染想要忘记却又无法抹去。
“闺女,这花你买不买?今早刚进的薰衣草,新鲜的很呐,你看看,叶儿一丁点褶巴没有,整个花市呐,就俺偶尔卖这花,”见顾悄染一直对着花发呆,卖花的大娘说道,还抽出了一朵递到顾悄染面前让她看。
顾悄染猛地回神,看了一眼眼前的花,面无表情,“我全买了。”
“闺女,这花不贱哩,而且这么多,干啥子用?要不就买部分吧,”大娘露出为难的神色。
“没关系,全要了,”顾悄染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面前的薰衣草,这只是花,但是对她而言,更是一段回忆,甜蜜又残忍的回忆。
“那我给你便宜点,”大娘说,招呼对面卖花的大爷,“老李头,给我拿几个大袋子来,这些花都得装进去,”说完指了指薰衣草。
老大爷笑呵呵地拿着袋子,慢悠悠踱步过来,“你继续给玫瑰剪根吧,我来装,你甭管了。”
说着,一把一把极有规律地把薰衣草放进袋子里。
顾悄染付完钱就和大爷一起装薰衣草,大爷喜欢和人说话,就问顾悄染:“小姑娘,买这么多花干啥,放园子里?大爷告诉你,这花在咱们这养不活,只能放一个星期,干了就不好看了。”
“我……”顾悄染咬着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去祭奠爱人。”
“哎呦,你说说我这……”大爷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啊,小姑娘。”
“没事,”顾悄染点头,强忍着才没让已经涌上眼眶的泪水滴下。
“这花太沉,我帮你吧,是不是就是边儿上的墓园?”
买的的确太多,顾悄染提不动,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墓园相比花卉园,简直就是阴森到了极点,这里常年无人打理,到处是荒草荆棘,墓碑冒出头,出奇得诡异,让人感觉悲哀。
顾悄染和大爷走了一阵,到了最里面,顾悄染停住脚步,向老大爷道谢,“谢谢您,就放在这吧。”
老大爷看了一眼已经墓碑上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子,男子很年轻,脸庞瘦削,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但是嘴角的笑容为他添上了一丝活力,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
傅远洛。
老大爷默默把袋子放下,走过去安慰地拍拍顾悄染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男人,离开了。
人走后,顾悄染蹲下,用指腹擦掉了照片上的灰尘,开口,“四年了,我老的不成样子,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呢……”
二十岁,彩色的他终于变成了黑白两色,他咧嘴笑着,眉眼弯弯,她摩挲着他的脸,指尖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她怔怔地收回手,看着墓碑周围的杂草丛生,一片荒芜,还有空水瓶,旧报纸,她不禁埋怨,“我走的这四年,瞧瞧你多邋遢,居然把家弄得这么脏……就不怕我不要你?”
说完,起身拔掉了长在墓碑周围的杂草,剪了纸屑和水瓶,水瓶的侧面印着黎歌的笑脸,顾悄染无意看见,忽觉心烦,把它捏变了形,扔进垃圾桶。
收拾得差不多,她就回到墓碑前面,打开袋子。
“知道吗,我每天……都会喷这个味道的香水……”顾悄染说,抚摸着袋子里的花。
她拿了一小把出来,插在墓碑前方的一小块土壤中,又拿了一把,重复之前的动作,就这么一直做着同一件事清千次百次,丝毫没有不耐烦。
所有薰衣草都插在土壤里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顾悄染的双手已经满是泥土,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脸俏皮,“我这么贤惠,你是不是后悔抛弃我了?”
沉默片刻,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成了苦笑,她感觉很累了,就坐在墓碑旁,靠着墓碑。
“远洛,这几年,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孤独……”他们都是孤儿,没有亲人,顾悄染被收养,好歹是有着胜似亲人的顾倬城,而傅远洛,一个人也没有,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她……而已啊……
顾悄染依稀记得她小时候是有亲人的,她三四岁记事,母亲和奶奶的样子她已经记不住了,但是邻居的小男生她记得很清楚,她叫他萑儿,她不记得他的大名,大名有一个萑字,为什么记得清楚,因为他们同吃同住,亲昵得像是亲兄妹,但是他之后搬走了,再无踪迹。那男孩与她应该是同岁,手上有一大片疤痕。
不再去想小时候的事情,顾悄染继续说,“我的孩子叫黎缅落,‘缅’有‘远’的意思,我不要忘记你,永远也忘不了……如果你没有离开我,我们的孩子,也这么大了吧……”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让他代替你?他的亲戚杀你,你让他补偿?为什么……”顾悄染茫然地问,眼泪流出来,“我不要他我只要你……远洛……”
“你不爱我了对吗……看看你笑得那么开心……”顾悄染看着傅远洛的笑脸,双手抓在外套上,留下了深棕色的痕迹。
“反正我活不长了,我去陪你,等我,没有多长时间了,”顾悄染抹了一把眼泪,“但是……我舍不得落落……落落是个好孩子……”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打破了顾悄染的话,顾悄染拿出手机,看到名字之后,毫不留情地摁掉。
手机并没有因此安静下来,紧接着是第二次打过来,摁掉后又是无尽的打来,锲而不舍,顾悄染忍无可忍,接通电话,对着电话那边,几乎是吼着的。
“你做什么?!”
“……”对方沉默了几秒,声音很低,“你在哪?”
“不关你事,”顾悄染没好气地说。
“你哭了?”他虽然在问,但是声音带着十二分肯定,大概是顾悄染的鼻音太重的缘故。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顾悄染不说话,她能说些什么呢。
“时间差不多了,你忘了落落的话了?我去接你,买食材,”黎歌打破了沉默。
“我在花卉园,”顾悄染终于开口。
“你在那待了三个小时?你不会在卖花吧?”
“……”
“我十五分钟内赶过去,你在门口等我,”黎歌知道她不会回答他,于是收了线。
顾悄染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她把手机放进衣兜,对照片里的傅远洛露出笑容,“远洛,我以后可能会很少看你了,我们以后会见面的……”
她想起了白翊,那个和傅远洛长相完全一致的男人,他再像他,也不是他,当年,她亲眼看见……傅远洛化成了灰烬,被装进了小巧的盒子里,埋葬于此。
顾悄染深深呼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一步步离去……
顾悄染回了花卉园买了几支玫瑰拿在手里。
她刚拿着花束出了大门,黎歌的白色保时捷就停在了她面前,她面前正对着副驾驶,于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买了玫瑰啊……送给谁?”黎歌问。
“鲜花饼,”她不愿多说一个字。
“薰衣草的味道,”黎歌说,语气平和。
顾悄染的香水就是薰衣草味道的,她送落落时他没注意,现在味道淡了,他怎么闻出来了?
“我不喜欢太刺鼻的化学香味,以后少用吧,”他眼睛看着前方路况,像是在认真开车。
顾悄染视线从玫瑰转移到黎歌那边,想要反驳,却发现了他把着方向盘的右手触目惊心,血肉模糊,伤口里还混杂着点点沙粒,别说她了,就她这个看过无数伤口的医生看着都疼。
“怎么弄成这样?”她不禁皱起眉问。
“心疼?”恰好是红灯,黎歌停下车后转头看向她。
顾悄染看他的眼睛,她分明看见,他的眼里有着悲伤。
悲伤?等她想要再次确认时,黎歌已经转过头。
一定是她看错了,顾悄染想,“活该,”她冷哼一声,嘴硬地说,“回家我给你包扎,我可不想落落晚上失望。”
他的伤口不小,因为混有泥沙,很容易感染,如果是他包扎,很有可能处理不好,如果是小伤,顾悄染就不会帮他了。
“好,”他轻笑。
一路上,黎歌的话出奇的少,顾悄染倒有些不适应了,虽说他是在笑,但是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阴沉说不上,总觉得……有些失落。
他的笑容一直都是那么迷人,也是那么虚假,如今,似乎有些变了……
选食材时黎歌话也不多,淡淡扫了一眼顾悄染的大衣下摆,顾悄染知道他在看她无意间留下的泥手印,如果是平常,他会问。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将视线转移开。
这是在对她摆脸色?
买的东西并不是很多,黎歌就都提过来,顾悄染两手空空跟在身后。
黎歌两只手都提着东西,有些结痂的右手伤口又裂开了,渗出血珠,流在方便袋上,让人看着不忍。
“我来拿,”顾悄染伸手。
“顾悄染,”黎歌站住,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恨我?想杀了我那种?”这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带着笑面的黎歌,说出的话与此刻的表情完全不符,即使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顾悄染的手顿住,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帽沿下的黎歌又在笑!笑得她好烦!
“是啊,恨你,特别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她咬牙说,一把夺过他右手上的袋子,往前走去。
她没有回头,但是知道他一直在身后。
因为她感觉到了审视的目光。
她前脚迈进家门,他后脚便跟了进来,顾悄染把袋子放在门口,也把他手上的袋子放下,二话不说,拉着黎歌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着他的右手,把里面的泥沙清理干净。
顾悄染松了一口气,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不然就麻烦了。
顾悄染没有用手触碰伤口,低垂着眼留意着他伤口上是否还有沙粒残留,看差不多了,就关了水,放开他的手,“去卧室等我。”
黎歌右手手指弯了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黎歌离开后,顾悄染洗了把脸,看向镜中的自己,脸毫无血色,像是要死了一样,她无所谓地扯扯唇,笑了一下。
她那里,又疼痛起来。
她拿了一粒药,直接放进嘴里,简单嚼了几下就想吞咽,奈何药片太苦,又有碎末呛进喉咙,顾悄染对着洗手台猛烈咳嗽起来,零碎的药片再次被咳出来,顾悄染看它们顺着水流进水池,一动不动。
疼痛减少了许多,顾悄染才从洗手间出来,去拿了医药箱,给黎歌包扎伤口。
整个过程黎歌一直勾着唇角,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没有痛感,顾悄染有些吃惊,他的忍耐能力超乎常人想象。
顾悄染拿剪子剪去了多余的纱布,让他的手指能够自由活动,不妨碍做菜。
她收拾好东西,提着医药箱起身,说,“去做饭吧。”
可能是她同情心泛滥,看到他受伤,不想对他说重话。
黎歌点点头,跟着顾悄染走出去。
顾悄染不相信他会做饭,至少,在她的认知里,黎歌,仍是那个耀眼瞩目的男人,只懂享受,充其量是会泡面,会烧水。
曾经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做饭。
“商量一下落落的晚饭问题,”黎歌话还没说完时,人已经到了顾悄染跟前,颀长的身影在她的头顶投下一片阴霾,琥珀般的瞳仁里闪着微晃的光,嘴角牵出一抹微笑。
顾悄染恍惚地看着他,目光触到他幽深至极的眼神时,心漏了一拍,她皱起眉心,嘴唇稍微翕合了下,有些讷讷地问:“你会做什么?”语气不算温柔,也不算太坏。
“之前做过一档美食节目,会做一些新奇的菜式,哄小孩子开心,”黎歌说,找出两个围裙,递给顾悄染一条粉色的,自己留下了那件蓝色的。
顾悄染看着粉嫩的围裙,前面还有一只小兔子,苦笑,她,早已过了小女生的年纪。
家里的厨房很大,顾悄染第一次见时还吓了一跳,单单烤箱就有三层,可以同时烘培三个标准大小的蛋糕,顾悄染怀疑,是不是当初买这个房子时已经预测好了要有今天,所以才准备了这么大的厨房。
顾悄染的工作听起来繁杂,实际特别简单,鼓捣了一会儿,做好准备工作,将甜点放在烤箱里,调好温度和时间就去洗水果,切成好看的形状准备作蛋糕的装饰。
她洗净双手,用洁白的毛巾擦拭着,淡淡撇了一眼黎歌那边,迅速收回目光,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自尊,忍不住走近去看。
她并不是看他,只是看他到底会做出什么名堂,仅此而已,她想。
“帮我拿五个鸡蛋过来,”黎歌低头处理着蔬菜,慢条斯理地说。
顾悄染撇撇嘴,转身在冰箱里拿了鸡蛋,放在黎歌旁边。
“退后一点,别被油烫到,”黎歌回头对她说。
顾悄染不情愿地退后几步,但没有走开,连她也不清楚为什么。
锅里的油逐渐沸腾,顾悄染偷偷看黎歌近在咫尺的侧脸,那侧脸棱角分明,带着认真,他的确有让人脸红心跳的资本,顾悄染也会脸红心跳,只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现在的她与他,之间永远有一堵叫做傅远洛的墙。
曾经的她太幼稚,将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即使她还年轻,因为远洛,因为落落,她变得成熟,可以自如地隐藏情绪,只不过,她的演技远远比不过黎歌。
黎歌拿着鸡蛋,从容地在理石台的边缘处磕碎,把鸡蛋液放到油锅中炸至金黄香脆,把它们一个一个盛装到沥油纸上,一系列动作流畅轻松,受伤的手并没有给他带来不便。
当顾悄染以为黎歌要收火时,黎歌却把火调大,继而将手边一盘花花绿绿的蔬果倒进锅中。
“滋啦”一声,无数微小的油滴迸溅出来,黎歌及时用锅盖挡住,等平静下来,他放下锅盖,将半碗红色的酱汁浇入,搅拌了半分钟左右,就将它们全部倾倒在沥去油的鸡蛋上。
酱汁还剩下一些,黎歌看了一眼,之后端起餐盘,把刚刚的作品放到桌子上,自己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照着之前的做法,用剩余的材料又做了一个小份的,装在小盘子里,抬起他清俊的脸,对一头雾水的顾悄染展示他的招牌式微笑。
“我去接落落,如果你想吃,先吃这份,”他解开围裙,走到门口穿上风衣,掏出墨镜架在鼻梁上,顾悄染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开门离开。
顾悄染盯着面前的餐盘,未经思索就拿叉子叉起一块鸡蛋,放入口中。
一股混合着某种梅子酱的蛋香便在口中蔓延开来,她只觉得唇齿留香,那股酸甜味格外爽口,是小孩子爱吃的味道,顾悄染第一次吃到如此独特的美食,融合了多种蔬果的香味却不会吃着奇怪,这道菜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与幸福……
幸福?顾悄染醒悟过来,打碎了自己的幻想,她的眉头纠结在一起,一脸忏悔。
神啊,我不该吃那个混蛋做的菜,对不起,原谅我吧……
她下意识地吃下去了,覆水难收,索性吃地心安理得,吃完后洗了盘子,蹲在烤箱面前看了一会儿,等到了时间,把蛋糕和玫瑰饼取出来。
那味道太过香甜,顾悄染没忍住,吃了一个露出馅料的玫瑰饼。
顾悄染在蛋糕上涂了薄薄一层奶油,又适当用奶油点缀了几朵花,接着把水果一块一块摆上去,摆满了蛋糕。
大功告成,她端着蛋糕上桌,她又做了几道青菜和汤,全都摆上桌,她见落落还没有回来,于是开始整理厨房。
整理地差不多了,几乎每处都擦了一遍,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门开了,黎歌轻轻推着落落,让他先进了屋,他则之后进屋,帮落落脱了鞋。
顾悄染隐隐约约听见门口的黎歌对落落说,“宝贝,闻到了没有,今晚全是你爱吃的。”
“落落,怎么样?”看到落落牵着黎歌的手跑了过来,顾悄染走过去,蹲着身子把落落抱起来,放到凳子上,让他能够清楚地看清晚饭的样式。
落落脸上一直有着惊喜的表情,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次晚餐是绝对的成功,落落食欲非常好,虽然吃得细嚼慢咽,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
中途顾悄染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路羽,她摁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喂”了一声,放下筷子,起身走远,杵在阳台的栏杆上,“阿羽,什么事?”
“染染,你休息的怎么样了?”
“嗯,已经好多了。”
“明天有一个欢迎会,你去不去?”
“欢迎会?”顾悄染问。
“迎接新人呗,大家一起玩一玩,医院每年都会搞一次。”
“你去吗?”顾悄染问,欢迎会,总比在家要好。
“你要是去我就陪你,”路羽说,“放心,不同科在不同房间,你见不到夏柠,咱们的人不算多,值班的医生去不了,所以去的人就更少了。”
“……那就去吧,”顾悄染听到夏柠这个名字顿了顿,没有接话。
“医院包了一整个KTV,你只要外套穿着白大褂,再把自己的胸牌带上就好,里面的衣服随意,里面应该很暖和,所以进去你把外套可以脱掉,记得穿的漂亮点,给我长脸,”路羽在电话那头说。
“行啦,你可别再说这些了,时间定下了吗?哪个KTV?”顾悄染轻笑。
“开会时我记下来了,等等我给你发过去啊,我也记不太清了,”路羽说。
“好。”
“那就……明天见喽,”路羽拉长声音。
“嗯,明天见。”
她放下手机,准备会客厅吃饭,被不知不觉出现在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她瞪圆了眼怒视他。
“你明天要去哪?”夜光中,黎歌眼神闪烁。
“医院举办的欢迎会,”顾悄染避开他的目光。
黎歌点点头,在这落幕的夜,月光下他的眼神忽暗忽明,像是一波涟漪,令人琢磨不透。
忍受不住这种沉默的压抑,顾悄染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我要去吃饭了。”
之后逃也似的离开阳台,心不由自主地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