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羽把备忘录发给顾悄染，顾悄染扫了一眼，时间地点和注意事项。
时间定在上午，因为那天不允许有外人进入KTV，所以如果要进入则要要穿着白大褂，带着证明自己医师身份的胸牌。
顾悄染的胸牌上写着肝病科专家，她才二十三岁不到，照理说是上大学的年纪，但是她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出现傅远洛去世的特殊情况，顾倬城就动用关系直接将她送进医院实习，没想到顾悄染学的飞快，短短五年时间，就混上了专家名号。
她这么早就有如此成就，大概就是化悲痛为力量吧……
第二天，顾悄染没有刻意打扮自己，上身一件浅蓝色立领衬衫，下身穿了一条普通白色牛仔裙，露出修长雪白的腿，她穿上家里的备用白大褂，几乎将衬衫的蓝色尽数挡住，顾悄染简单照了照镜子，扎起马尾，感觉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提着包出门了。
黎歌今天一早去拍广告，所以顺便照顾了落落，把他送到了幼儿园，而顾悄染今天起床比较晚，一觉醒来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楼下给她留了早餐，顾悄染难得清闲了一回。
顾悄染这才知道，黎歌并没有想象中的悠闲，他也会去工作。他拍一个广告会挣数千万的金钱，而她呢，平平凡凡的，作为医生，日益奔波，月底的收入可观，但也不和付出的劳动成正比。
也许她一辈子，都挣不到黎歌拍一支广告的钱。
所谓差距，大概就是这样产生的。
顾悄染心里想着这件事，站在马路边竟然忘了招手打车，任由一辆辆车从她眼前飞驰而过。
一声鸣笛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等她反应过来时，一辆黑色轿车已经稳稳停靠在顾悄染面前，车子一尘不染，看样子是个爱车人士，车窗很黑，隐约看到驾驶座上的是个男人。
车上的男人打开车门，走到她面前，顺便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看到那张清俊的脸，顾悄染惊讶，“白医生？”
“叫我白翊吧，我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白翊嘴角扬起，“上车吧。”
这张脸，顾悄染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她坐进副驾驶，待白翊为她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时，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话，把疑惑压了下去。
“你现在还好吧？”开车之余，白翊看了顾悄染一眼。
“那次真是谢谢你，”顾悄染摸了摸马尾。
“平时一定要注意，”白翊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今天打算唱什么？”
“嗯……嗯？”她不解地看向白翊。
白翊轻轻掩嘴笑了一下，“那你以为去歌厅做什么。”
“我真没想过这个，”顾悄染欲哭无泪，“那你唱吗？”
“嗯，我会唱的，”白翊点点头。
“要是能听到你唱歌就好了，非常好奇你唱歌是什么样子，可惜咱们不在一个科室，”顾悄染说。
“当然能，因为我的心外科和你的肝病科人太少，被合并到一起了，你不会没接到通知吧？”白翊说。
“……我没有仔细看，”顾悄染实话实说。
“那现在就知道了，”白翊轻笑，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抬起来，拇指肚蹭了一下下唇。
那是傅远洛的习惯性动作，他以前喜欢用拇指蹭上嘴唇，而白翊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顾悄染感觉眼角有湿润，连忙转过头去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离KTV还有一段距离，他们需要再走一段时间。
由于两人都披着白大褂，又郎才女貌，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路过一对情侣，他们好像在闹别扭，女生一脸嫌弃地对男生说：“你要是长成他那个样子我不说什么，我就是任性了怎么了？！”
说的同时，指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白翊。
白翊侧了一下头，淡淡看了一眼那边。
“那你呢？我看那个好看的男人的女朋友也那么漂亮，你也没人家好看。好看的找好看的，我丑，你配我刚刚好啊……”男生脾气也上来了，大声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白翊和顾悄染还没有走远，他们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顾悄染尴尬地笑了一声，白翊倒是笑得大大方方，但是又显得格外斯文。
顾悄染和白翊肩并肩走着，她无意间撇了一眼远处商厦的大屏幕，里面播放着黎歌代言的知名化妆品牌，镜头拉近，黎歌那放大的笑容呈现在顾悄染面前，就像现实中的他一样，毫无瑕疵。
顾悄染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煎熬，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在内心蔓延开来，屏幕上的黎歌像是在盯着她，明明在笑，却带有质疑的目光。
“你喜欢黎歌？”白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这么有名？”顾悄染默默收回目光，问。
“有名到没人不认识他，”白翊挑眉说，“我猜，全世界的女人都想要嫁给他。”
顾悄染没吱声，心里想，全世界除了她之外的女人都想嫁给他，而偏偏她嫁给了他。
造化弄人。
没有多久的距离，顾悄染走得无比痛苦，黎歌的分身实在是多，公交车上，广告牌上，报刊杂志上，超市里面各种食品的代言上，没想到，他比五年前还要出名。
在国外那几年她也知道黎歌的红火程度，只是她不愿接受，一味屏蔽了而已。
如今他们的交集变多，开始不太适应起来。
她哥哥顾倬城与黎歌一样出名，只是，黎歌是言城人，在言城，他是言城的吉祥物，言城自然是以他为特色进行宣传，而顾倬城是墨城人，虽然顾悄染五年没有回墨城，但她知道，墨城的招牌会是顾倬城，顾倬城也会像在言城的黎歌一样，以不同的分身，展示着，她还觉得，墨城的第二吉祥物会是季聿苧。
曾经，与傅远洛关系很好的季聿苧，也就是她的学长，在五年前，也出了名。
顾悄染以前和他很熟，知道他虽然长相很好，但并不喜欢进演艺圈。季聿苧家境一般，学习成绩靠后，做演员，可能仅仅是为了挣钱。
离KTV越近，遇见的医生越多，他们相互点头致意后，那些人大多都别有深意地再看他们一眼，眼里有着暧昧，或者直接说一声“真般配”。
顾悄染怎么猜不出他们的意思，其实他们也是无意的，毕竟顾悄染是隐婚，大家都以为她还单身，把她和白翊凑到一起，她并不怪他们，只能笑着转移话题。
检查了白翊和顾悄染的胸牌后，前台小姐带着他们去对应的房间，前台小姐看起来和顾悄染差不多大，在前面带路时，时常向后看，和顾悄染搭上几句话，实际趁机多看白翊几眼，她的脸微红，顾悄染看穿，但并不说破，淡淡回应着她的问话，私下里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白翊。
白翊略微扬起下巴，冲顾悄染眨眨眼，斯文的英俊脸庞上难的出现了一丝狡黠。
顾悄染勉强笑了一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傅远洛，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他，当年，顾悄染亲眼看到了傅远洛冰冷的尸体，他没有了鼻息，他的手指僵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她也目睹了他化成灰烬的过程，看见那一捧灰尘被装进她精心为他准备的华丽盒子中，被埋入土地之下，再不见天日。
前台小姐把他们送到地方后就依依不舍地走了，走之前看了白翊好几眼，白翊全当没看见，推门示意顾悄染先进。
顾悄染走进去，白翊才跟着进屋。
房间很大，里面已经来了四五十人，原本吵吵闹闹，两人一进门，所有人都噤声，几十道目光直直射向站在门口的两人。
之后他们便对两人打了招呼，路羽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染染，这边坐！”
路羽拍了拍她旁边的一个空座位。
原本应该坐在顾悄染另一边的男医生识趣地又往旁边挪了挪，这下成了两个空位。
于是两人又坐在了一起，顾悄染的左面是路羽右面是白翊。
对于顾悄染和白翊一起来的事情，路羽没有多问，她怕多说一句话伤了顾悄染，她只是把自己之前在手里把玩的桃子递到顾悄染手上，冲她抛了个媚眼。
顾悄染拿着桃子装作嫌弃的样子，在路羽耳边小声说：“留着你的媚眼给我哥使吧。”
此话一出，路羽立刻投降，她扁扁嘴，耳根红了起来。
“乖，”顾悄染轻笑一声，把桃子塞回路羽手中。
“按照登记顺序唱歌，我是第一个来的，所以第一个唱，到时候捧场哦，”路羽咬了一口桃子，咀嚼过程中，把桃子递到顾悄染嘴边。
顾悄染无奈之下，轻轻咬了一口，路羽就把手伸了回去，继续吃着桃子，睥了她一眼，“你还穿着外套干嘛？”
顾悄染把外套脱下来，放在腿上叠整齐后，把它放到一边，此时已经开始点歌，路羽对着那个离点歌台最近的同事报了歌名，准备上去唱歌。
路羽把啃了一半的桃子丢给顾悄染，给了她一记不许偷吃的白眼后就上去了，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麦克风，等着前奏结束。
顾悄染捏着被路羽糟蹋的桃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抽了几张纸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把桃子放在上面，微微靠在沙发上专注听歌。
路羽的开唱歌是《猪之歌》，很是活跃气氛，甚至有人笑出来，她唱完之后所有人都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接下来的歌曲都平平无奇了，顾悄染依旧听着，偶尔看看手机，关注一下时间。
顾悄染是漂亮的，所以自始至终，不论是谁在台上唱歌，总有男士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顾悄染对此只是装作看不见。
她用余光偷偷关注了白翊那边的动态，白翊和她的情况差不多，他是女士们的焦点，对此，他的态度也是不予理睬，他在手机上飞快打字，似乎是在填写报表，处理工作上的事。
顾悄染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傅远洛，心中一哽，不由得烦躁，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抿一小口就被右面的手夺去。
她错愣地看着白翊旁若无人地把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嘴巴微张，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能喝酒，”白翊的眼神难得固执，他轻声说，“你忘了？”
台上的人在唱歌，台下的人有的在跟着唱，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说笑，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他的话竟然格外清晰地传入她的耳，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染染，该你唱歌了，刚刚叫了你名字，”路羽摇了摇顾悄染的肩膀，说。
“嗯？……嗯……好……”顾悄染站起来，有些踉跄，被路羽及时扶住。
“小心点，”路羽说。
白翊无声无息地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小顾要唱什么歌？”放歌的同事问。
“《脚本》吧，”顾悄染说，那是羽生光的作品，想到羽生光，她又一次感觉慌乱，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悄染接过麦克风，走到舞台中央，灯光直直洒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用手挡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前奏太悲伤，还是她的表情太悲伤，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前奏结束，顾悄染清清冷冷的声线充斥在整间房。
“你爱得好有趣，就像一个编剧。
你的一举一动都谱写着未来。
世界也太乏味，更需要编的很美。
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从来不曾怀疑，牵你渡过了瓶颈。
多希望创造一个美好的结局。
用最真的感觉，慢慢一页一页写。
我只期待你陪我演完。
我们的脚本，要写的好认真。
我已经看过太多的悲剧。
能给一点点笑，就算是笑中带泪。
我也无所谓，无所谓……
你的一颦一言都谱写着未来。
思念也太乏味，更需要编的很美。
像第一次分手的场景。
我也无所谓。
看完这个脚本，陷得好深好深。
要我如何演好爱你的人。
故事里男主角，剧终时泪中带笑
而他知道……这最好……”
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像细细的蚕丝被轻轻抽出，在这首支离破碎的情歌中汹涌，顾悄染闭上双眼，阻挡着即将向四周扩散的泪水，整个房间异常安静，就连呼吸声都显得小心翼翼，歌曲空余一个尾音在房间上方盘旋，没人鼓掌，亦或是忘了鼓掌，所有人都沉浸在浓浓的哀愁中无法自拔……
白翊最先鼓起掌来，路羽也反应过来，给予更热咧的掌声。
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激动地鼓起掌。
“顾医生，你唱歌实在是太好听了！”
“我都听哭了，真是的……”
“是Amber的歌，唱得丝毫不输给他呢。”
……
顾悄染点头道谢，把麦克风交给白翊，“喏，白医生，”她打趣道，又叫他医生。
白翊接过，转身又取了一个麦克风递到顾悄染手中，在台下说，“各位，在场只有我和顾医生两个新人，下一首歌我打算和她合唱一曲。”
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趁着嘈杂声，顾悄染瞪大眼，用口型说：“我不会唱几首歌！”
白翊附在顾悄染耳边说：“某位小姐说你会唱，没关系，活跃一下气氛，刚刚你唱得太压抑了。”
顾悄染好像明白了什么，把视线投向磕着瓜子的路羽，一脸杀意。
路羽被瓜子呛到，咳嗽了几声，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顾悄染，还讨好般作了一个揖。
交友不慎……顾悄染脑海中想出这个词。
“不怪她，是我问的，”白翊笑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唱一首《my sweet》，”白翊说。
白翊声音偏低，但是唱这种略带欢快的歌曲却毫无违和，顾悄染的声音也是一改刚刚的沉重，变得活泼起来，他们到了合唱部分，无需排练，音调一高一低，契合地恰到好处，白翊甚至牵起了顾悄染的手，引来了一片欢呼。
顾悄染在那一瞬间，声音抖了一下，但是并不明显，被白翊的声音补救了回来，白翊捏捏她的手指，示意她没关系。
顾悄染没有挣开他的手。
“心情好些了？”末了，在掌声中，白翊含笑问。
“嗯，谢谢你，”顾悄染眯起眼睛，也露出一个笑。
“我们下台吧，”白翊看着她说。
顾悄染一瞬间的失神，而后清醒过来，点点头，躲开白翊的目光，下了台。
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顾悄染向路羽抱怨，“我好热啊。”
路羽吐吐舌头，识趣地拿了一个硬纸板为顾悄染扇风，边扇风边吃着花生米。
“这里又闷又吵，要不咱们去洗手间静静，洗个脸？”路羽说。
顾悄染点点头，揉了揉耳廓，和白翊说了一声“去洗手间”后就随路羽出去了。
卫生间内，顾悄染用凉水拍了拍脸颊，接过路羽刚刚买来的矿泉水，漱了一口。
“第一次听你唱歌，你唱得真的特别好听，不愧是黎歌的女人，”路羽在一旁突然感叹。
顾悄染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到了嗓子，咳嗽个不停。
“唉，总是不注意，”路羽急忙帮她拍打着后背。
顾悄染感觉好些了，转头瞪她，“不许提他！”
路羽叹了口气：“其实，染染啊，我觉得错不在他，黎歌……挺好的。”
“阿羽，你是他那边的人？”顾悄染有些急。
“我只是为你考虑，咱不说他了，你快点治疗比什么都强。”
“好啦好啦，”顾悄染把没干的手往路羽的白T恤上蹭，“咱们出去吧，嗯？”
路羽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的T恤上印了两个巴掌印，被顾悄染推着往洗手间外面走。
她们在外面又待了一会，准备回包厢，身后传来一个不算友善的声音。
“顾悄染。”
两人齐齐回头，见一个穿着白大褂，黄色的梨花烫披散在肩上的女人，她抱着一本医学书，向她们走过去。
“夏护士，出来玩还带了本书啊，啧啧，真好学，按照你的用功程度，估计二十年之后准能混成护士长，是不是啊，染染？”路羽阴阳怪气地说，亲昵地挽住顾悄染的胳膊。
听到这一句尖酸刻薄的问候，夏柠脸色不算很好，倒是顾悄染弯起唇角笑了笑，没做声，夏柠内心顿感不快，忍了又忍，没有回复路羽，转脸对顾悄染说：“这几年，你联系得到黎歌吗？”
顾悄染挑眉，弯着唇，但看不出丝毫笑意，她开口：“夏柠，这是什么话？”
夏柠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不屑，“我想你也联系不上，毕竟……”她停顿住。
“毕竟什么？毕竟染染有过男朋友，黎歌看不上她对不对？”路羽笑得更大声，路过了几个人都转过头看她，她却不在乎地一一瞪了回去，顾悄染抓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自己对夏柠说：“怎么？你喜欢黎歌？”
她虽然如此问她，心里却有了答案。
“是又怎样呢？你和黎歌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当初，他死之后，我听说你把他赶走了，”夏柠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手翻动着书页。
顾悄染盯着她快速翻着的书页，没来由的烦躁，她的手放在兜里，仅仅攥成拳，情绪没有外露，过了很久，就在路羽打算为她打抱不平时，她终于说话了。
“你说的这些，我会向我老公保密，谢谢你说出了你的心声，”说完歪头一笑。
“你们结婚了？！”夏柠立刻瞪大眼睛，不经思索就大声问，说完之后发现自己过于失态，于是掩面咳了两声，皱眉等着顾悄染回答。
“他们俩啊，幸福着呢，”路羽见顾悄染没有做多解释的打算，于是打抱不平地说，“瞧你这个样，长得连染染一十分之一都不如，黎歌的小三是当不成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某个中年油腻男？”
“你！”夏柠咬紧牙关，怒视着路羽，虽然路羽说得很对，她的确远没有顾悄染好看，但是这么直白嘲讽地说出来，还是戳痛了她，她深吸一口气，对顾悄染说：“顾悄染，管好你的朋友。”
“嗯，我们是朋友，”顾悄染终于开口，她一字一顿地说，刻意把“朋友”两个字咬准，似乎是在向她强调些什么。
路羽在一边看着热闹，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她说，“我们的关系好的不得了。”
夏柠被盯得心里发毛，或许是心虚，她别过头，不敢对上顾悄染冷漠的眼。
曾经，她们也是如此要好……
顾悄染拉住路羽，“阿羽，我们走吧。”
路羽还想说什么，想了又想，没有说话，跟着她向屋里走。
就在顾悄染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即将转动时，身后的夏柠突然说话。
“你难道忘了傅远洛是怎么死的了？”
顾悄染的手僵住，从路羽的角度看，她的手在发抖。
路羽的火气立刻上来，脾气暴躁的她回过头，想要痛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人死能复生吗，”顾悄染突然说，声音变得格外冷静，她转过身，再次直视夏柠，“远洛又不是黎歌杀的，如今他没了，我能等他到天荒地老？你未免太高估我了，如果你认为这件事与黎歌有关系，你叫我仇视黎歌，那么你为什么站在他那边？阿羽都说的很明白了，我和黎歌过的很幸福，你连第三者都当不上，你去整容医院整成我的样子，我老公依旧可以认出来，你那个德行想认不出来都难，你总向我说这件事，从前也是，我都怀疑远洛是你害的。”
“嗯，你还有什么问题？说吧，我保证耐心回答你，”顾悄染歪着头，一脸笑意，眼神却如寒冰一般。
夏柠的反应令顾悄染和路羽感觉很奇怪，顾悄染说了这么多，她却没什么动静，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嗫嚅着嘴唇，目光狠狠的，说不出的怪异。
见她一直没有回应，顾悄染不愿再与她耗下去，拉过路羽的手，直接进了房间，连头都没有回。
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路羽附在顾悄染耳边小声说：“刚刚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顾悄染白了她一眼，“除了结婚，其他绝无半点属实。”
她说完皱了皱眉，她刚刚提起远洛，远没有之前那般痛彻心扉，她现在更多的是伤心与惋惜，而当夏柠说喜欢黎歌时，她却有一种危机感，让她不由自主想为黎歌辩解，也许，她并不是恨黎歌，也许，她不好好对待黎歌只是因为她想找一个为远洛申冤的借口……
她忽然有一种背叛傅远洛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极度不适，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闭眼小憩的白翊，眼里是浓浓的哀愁。
顾悄染是七点钟回的家，一大一小正在餐桌旁吃晚饭，她向落落打了招呼后，回屋换了一身衣服。
她换完衣服，走到餐桌旁坐下。
黎歌还算有良心，给她留了一碗饭，看样子是刚刚盛出来的，米饭上还泛着热气。
他真是神了，料准她这个时间回家。
不过筷子摆的倒不怎么样，竖直插进米饭中，像是烧香拜佛，供奉神明。
顾悄染把筷子拔出来，筷子上面有一层饭粒，看起来不怎么美观。
“落落给你拿的筷子，”看出了顾悄染所想，黎歌说。
“谢谢落落，”顾悄染揉了揉落落的小脑袋，笑着说。
落落扬脸朝顾悄染咧嘴笑了一下，“我吃完了，”他说。
“这么快，要不要多吃一点？”顾悄染说。
“我吃饱啦，”落落的声音软糯糯的，他拍了拍肚皮，圆鼓鼓的。
黎歌抱他下了桌，落落一颠一颠地往自己的房间跑，顾悄染在身后说：“慢点儿跑，别摔……”
落落跑进了屋子。
顾悄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过得怎么样？”黎歌抿了一口果汁。
顾悄染低头咬着筷子，喃喃：“我好像……有一点放下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难受……”
“那你为什么和我说？”黎歌问，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夹筷子的手顿住了，暴露了他的错愣。
“你是我丈夫，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顾悄染有些难堪，心跳莫名加快，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黎歌。
黎歌神色复杂地看着垂头沉默的顾悄染，她今天说出这番话有些古怪，他说不出哪里脱离了掌控。
顾悄染一直低着头，看不见黎歌的表情，只看到了他修长的十指交错，小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微乎其微的声响。
最后，他交错的十指分开，一只手握住了顾悄染桌面上的手。
顾悄染下意识就挣，黎歌握地很用力，她没有挣脱开。
“看着我，”黎歌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迫。
顾悄染抬头，眼里氤氲了一大片雾气，雾气凝结，凝结成一滴眼泪，顺着眼眶，低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