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哭?”黎歌擦去了那一滴眼泪。
仅仅一滴而已,像是错觉。
“多愁善感吧,”顾悄染撇过头,又转头看黎歌,依然是一个完美的笑脸,“那你为什么笑?”
“我也多愁善感,”黎歌说。
“嘁,哪有多愁善感还笑的,”顾悄染轻轻拧眉。
“我啊,”黎歌不在意地说。
黎歌洗碗时,顾悄染走到他身边,站定。
“什么事?”黎歌瞥了她一眼,继续洗碗。
似乎是憋了好久,顾悄染面部僵硬地说:“我要和你睡。”
啪。
一个碗,碎了。
黎歌万万没想到,不过片刻缓了过来,和顾悄染一起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别伤了手,我来,”黎歌说。
“那……”顾悄染欲言又止。
“好,”黎歌无奈地说。
顾悄染这才走了。
落落一听说顾悄染晚上不和自己睡了,原本是失落的,但是又听顾悄染说是和黎歌睡在卧室,立刻恢复了神采,他巴不得爸爸妈妈感情快速升温,妈妈能和爸爸一起睡觉,说明感情已经很好了,想到这,落落拍着小胸脯表示自己可以自己睡。
顾悄染关灯前为落落掖了被角,她亲了亲落落的额头,道了晚安,轻轻掩上门。
顾悄染是第一次进主卧,主卧收拾的很整齐,简约的黑白色调,颇有黎歌的风格,虽然床上只有黎歌的枕头,但是他的枕头是放在一侧的,并没有放在中间,就像是,留出了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位置。
黎歌也进了卧室,拿着顾悄染的枕头,放在另一边,填补了之前的空缺,整间房,好像瞬间变得有了一丝不同。
顾悄染坐在床边,依然在打量着四周,黎歌把放在床上的书捡起,放回书架,一边问:
“怎么想起住在主卧了?”
他走到柜子前,修长的手指勾开柜门,拿出了自己的睡衣,想了想,翻着柜子底层,又拿出了一套女士睡衣,递给顾悄染。
顾悄染记得这是她曾经的睡衣,那会儿她也没有进过主卧,唯一的可能就是黎歌把它们全都收到了自己的柜子里。
“为了接受你吧,也让你接受我,”顾悄染小声说。
听到后面半句,黎歌挑眉,不置可否。
顾悄染拿着睡衣去了浴室,黎歌打开电视,调低了声音,视线转移到电视上,神思不知游离到了哪里。
电视开着,黎歌觉得无趣,下楼取了小剧本,一页一页翻着,薄唇偶尔张开,吐出几个字。
顾悄染从浴室出来,就见黎歌靠在床边看剧本,两条大长腿交叠,让人看着说不出的艳羡,而电视开着,里面播放着晚间新闻。
黎歌合上剧本,放到床头柜,把遥控器拿在手里,路过顾悄染时把它塞她手里。
“离睡觉还早,有好看的节目就看看吧,不好看那边有书,电吹风在柜子最右面的抽屉里,先吹头发。”
不得不说,黎歌这个人比女人还要细心,事事想得周到。
顾悄染点点头,眼睛盯着剧本。
“我以为你息影了。”
黎歌停下脚步,回头。
“偶尔还是会接的,不然这几年抚养洛洛的钱从哪里来,只是现在接的相对少很多。”
“……”
黎歌径直走进浴室,关上门。
顾悄染吹干了头发之后,就脱鞋上床,抱着枕头调台,她没有看电视的习惯,也不知有什么节目,漫无目的地换着台。
黎歌的脸出现在大屏幕的时候,顾悄染吓了一跳,她放下遥控器,发呆。
这应该是不久前的电影,刚刚从影院下架,片名《温润如玉》,在意大利时,顾悄染偶尔翻手机时这部电影的消息就会自动推送到自己的手机里,是部文艺片,听说好评如潮,这部影片更是获得了多项奖项。
那时的顾悄染是不屑于看的,关于黎歌的一切。
黎歌的演技很好,即使顾悄染是从中间部分开始看的,依然能够很好融入影片中。
荧幕上的黎歌与她认识的截然不同,荧幕中的黎歌情感显然比现实中丰富得多,现实中的他似乎只会笑,而影片中的他拥有各色情感,就好像,电影中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黎歌边擦着半湿的头发边走出来,他坐到顾悄染身边,看她脸色臭的不行,视线紧盯前方,好似要把前面烧出一个洞。
黎歌预感不妙,看着电视里的影像。
电影里正在放映着黎歌和女主的接吻,黎歌捧着女明星的脸,似乎很陶醉。
“吃醋了?”黎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真是难为了女主,要和你这个变态接吻,”顾悄染没有看他,依然盯着电视,想要看后面是不是有更出格的事情。
“借位,贴保鲜膜,加上后期处理,您还满意?”黎歌说。
顾悄染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黎歌脸上,眼睛瞪大,“贞洁烈女都做不到这种地步,是谁想出来用三种方法的?”
黎歌突然凑到顾悄染的面前,对她微笑。
“干嘛?”顾悄染向后躲了躲。
“我得保留住我的清白给夫人。”
黎歌的声音悠悠传来。
他发梢还在滴着水珠,看起来,说不出的,性感。
“去吹头发,”顾悄染推搡着他的肩膀,指指那边,“吹风机还在插着电,去吹。”
黎歌意味深长地笑笑,听话地去了。
电吹风声音大,遮盖住了电视原本便不大的声音,顾悄染心里莫名忐忑,逼迫自己看电影,而不是电视旁边站着吹头发的男人。
男人吹完头发,把电吹风收起来,这才回到床上,陪着顾悄染一起看电视。
“娱乐圈的潜规则现象,真的那么严重吗?”顾悄染突然问。
“嗯,很严重,”黎歌说,揉了揉顾悄染蓬松的头发,“怎么想起问这个?”
“经常听同事讨论,我不是很清楚,就想问问你,毕竟你在娱乐圈。”
“十有八九的明星都会走这条路,”黎歌说,“各种原因都有,涉水深,我不想你知道太多。”
“你不会也……”顾悄染瞪他。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黎歌忽然说。
顾悄染疑惑地看着他。
黎歌凑近她,没有给她缓和的机会,用了适宜的力道钳制住顾悄染的下颌,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双唇。
都说薄唇冷冰,黎歌的双唇却是沾染着感情的,炽热的温度,将要把顾悄染烤化,让她阵阵眩晕,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幻境。
顾悄染抵着他的胸膛,轻轻推他,力道似有似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证明,顾悄染是不会接吻的,吻了一会儿就将要窒息,黎歌唇齿撤离,给她留下呼吸的空间,但是两片唇依然摩挲着顾悄染的唇。
他全身而退,从容不迫地用食指磨蹭了几下唇瓣,而敌人却溃不成军,满脸通红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微微喘着气。
“我没有,”黎歌说。
顾悄染一头雾水,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没有被潜规则过,”黎歌笑着仰躺在床上,头枕在手臂上,翘着腿,“我进娱乐圈也是一时新鲜,做不好大不了就不做明星了,但是看样子他们不愿意放弃我这棵摇钱树,即使有些人有这种想法,也不会触逆鳞。”
说完,黎歌手臂一捞,顾悄染也被带得躺了下去,她没反抗,枕在他的手臂上。
顾悄染相信黎歌的话,即使他不说,她也是相信的。
“况且,他们搬不动我,娱乐圈里,后台最大,”黎歌继续说,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是事情。
顾悄染一圈一圈转着头发,沉默了一会,问:“我哥呢?”
“你哥啊……整日美女在怀,你信不信?”黎歌笑着说。
“……”
“他可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冷漠,美女即使想接近,也被他那张万年冰山禁欲系的脸蛋吓跑了,你就放心吧,他的所有绯闻都是和你在一起引起的,”黎歌敲了敲她的脑袋。
顾悄染捂着头顶,“我倒是希望他亲和一点,未来的嫂子都被吓跑了,我一度怀疑,我哥是性冷淡。”
她把“性冷淡”说的很自然,可能是因为她是个医生,挂在嘴边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倒是让黎歌扬唇一笑。
“他只喜欢妹妹,也不错,”他意味深长地说。
“他又不能和我结婚生孩子,”顾悄染瞟了黎歌一眼,没有多想,“我宁愿和他疏远,也希望他找一个真心对他的。”
可惜,他只希望和你亲近,黎歌心里说。
“要是我哥能和阿羽在一起就好了,”顾悄染叹了口气,“阿羽那么喜欢他……”
“真是瞎操心,”黎歌说,“不说这个,今天玩得怎么样?”
“今天我看见夏柠了。”
“夏柠是谁?”黎歌问。
“……”顾悄染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看他眼睛里带着迷茫之色,不禁笑了,“她是我曾经的朋友,眼睛有点细长的那个,你以前见过几次的。”
“好像有印象,文文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她怎么了?”
“她在我面前说喜欢你,”顾悄染直说,她不愿意藏着掖着。
“哦,”黎歌说,没了下文。
“你没有反应?”
“什么反应,说太好了?我是明星,喜欢我的多的是,”黎歌说。
“……”
“好了好了,”黎歌笑了一声,“那你怎么回答她?”
“一气之下,我把结婚的事情抖出来了,”顾悄染脸色很不好,看向黎歌,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一副笑脸,“你就不怕曝光?夏柠一定会报复的。”
“我无所谓,我结婚的风声早就漏出去了,怕影响你,所以新闻被压着,你如果不想的话,我就让夏柠闭嘴。”
“我……没关系,”顾悄染犹豫着,用手指刮了刮黎歌已经结痂的左手,“我还没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黎歌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拍广告时蹭到了,睡觉,”他侧身,面向顾悄染闭上眼。
拍广告能受伤之后不处理?顾悄染不信,明星的身体最珍贵,小伤都让人心惊肉跳,何况是伤到血肉模糊。
黎歌已经闭眼,而且顾悄染与他还没有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待,所以,顾悄染没追问下去,闭了灯,也躺下了。
过了不些时间,顾悄染那边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黎歌却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皱着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目光深远悠长,注视着黑暗中的柔和轮廓。
他一向爱忍痛,手上的伤他能忍,说不疼,心里的疮疤一样可以伪装成表面的宠辱不惊,笑意盈盈,让他表露真情,恐怕,比登天还难。
这些年,屋子里的气息,终于添了一分她的,他期待已久的。
顾悄染转变突然,对他态度有了明显改观,他知道,她不是完全真心,她只是太绝望,太压抑,想要给自己找一根救命稻草而已,她太想逃出傅远洛的情感枷锁,想要远离四年前的绝命阴影,顾倬城待她再好,在她眼中,始终是哥哥的存在,只剩下黎歌,那个罪孽深重的人,在她看来,傅远洛的死与他有很大关系,所以顾悄染不接受他,如今却只能依靠他,她没有人可依靠了,仅此而已。
黎歌多想大声说出真相,但是他不能,他不敢,辜负一个死者的期望,既然死者成全了自己,他就有权利替死者完成他生前的愿望,现在委屈一点没什么,早晚有一天,一切会真相大白。
他佩服傅远洛,傅远洛就像是造物主,就像是上帝,预知了一切,他甘愿服从傅远洛的要求,他卑微,卑微到像奴隶一样,即使主人死去,也要完成傅远洛所说,仅仅因为……
顾悄染……等你真正放下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等的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