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木里河镇的唯一的一条马路朝南走,到了木里11村6社时,可以远望到一间非常显眼的小土房,孤立在一小片土坡上。
四面的墙壁裂开了许多散乱的像蛛网一样的缝隙,房顶上盖着凌乱的青瓦,和铺着这里一片和那里一片的条纹塑料布。
几块被荒芜着的小土田错落在小土坡的左面,从门前顺着小坡下去,连着一条弯弯的很窄的小土路。
以上叙述的是阿治的家。
父亲早些年耍猴,以这份稀少的手艺活养活全家三口人。后来,被猴咬了一口后死于破伤风。母子俩熬了半年后,去了一个新家庭里生活。一个月的时间没到,因为要求改姓的事,阿治没有同意,从那个新家庭里悄悄地逃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向他问起了原因。
“我随我爸姓,”他说,“这儿才是我的家!”
在先,母亲曾回来过很多次,那满脸的泪水和悲惨的哭声,也没有唤出阿治心里的同情。
“若是有空就回来看看,”他对母亲说,“那儿我是不会再去了!”
后来,母亲在那个新家庭里的生活越来越差,除了学杂费之外已经没有承担阿治的生活能力。
十五岁时,阿治开始独立生活,穿着大人们在庄稼地里的那身旧衣服,在土地里找出养活自己的粮食。由于经常劳作,又在艰苦的岁月里锻炼,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胖小子了,而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颀长,眉清目秀的少年。
我们可以试想一下他还是个孩子,却过早地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庄稼地里,和生活的繁杂事务中去,要是你看见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呢?
然而他并没有叫苦,还拒绝了社里的帮扶。一个正常的男人又在正常的生活中,怎么可能去接受帮扶呢?
有一次,一个四肢健全的乞丐生向他讨要一把粮食,被他用一瓢冷水泼了出去。
17岁那年他逐渐地懒散,把较远一些土地给荒废了,只在左墙外面的几块小土田里转悠。
“一个人够吃了!”他望着那几片碧绿色的禾苗。
在这年龄阶段的上半时段里,阿治曾有过一段早恋。
快临端午节,一个半老婆婆专程从远处赶来告诉他自己是一位好心人。十五里路的秦家湾上有一位美丽又勤劳的姑娘,父母膝下就她一个孩子。家境富裕,不需要他去劳动,有不同颜色的新衣裳和好看的鞋子。念及阿治是孤单一个,又正好对上这门姻缘,若到她家去当上门郎,不用改姓也会过上蜜糖一样的日子。
既然不必改姓阿治觉得去碰碰也好。
镇上见到了秦家姑娘,阿治没有考虑便喜欢上了人家。抬眼望去,她犹如一位站在梨花下的姑娘,生着一副让人心疼的忧伤!
她家正如半老婆婆说的那样,有一座红砖砌成的房子,一些延伸出来的,碧绿的洋槐树枝条铺在青瓦上。
秦姑娘的父母非常喜欢阿治,对他献出了所有的殷情。
去她家两趟后,秦姑娘突然告诉阿治自己心里经有喜欢的人了,是爹娘压着去相亲的,心里很惭愧!
阿治觉得,自己在将来会比她心里喜欢的那一位做得更好。
秦姑娘闪着泪花,“就算你和我结了婚有了娃,心里还是装着他,也会把你当作我一辈子的仇人!”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仇人,也不强迫任何人。”阿治说完接着问,“那我该如何去做?”
“在这儿吃上两天好饭后你装着不喜欢我再回去,往后也不要再来了。”
秦姑娘作了两天好饭,阿治也照她说的那样去做。两天的时间一晃便来到了,离去时,走的颤颤巍巍,行的跌跌撞撞。
阿治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上,半老婆婆又来了。
“我不喜欢秦姑娘,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
一位天仙姑娘,修长的像柳条一样,静默时的样子哪能让人一时遗忘得了呢?
阿治不仅开始饮酒也开始抽烟了,有人曾看见他不止次把自己醉酒成了一只死猫。
后来有人嚷,秦家湾有位姑娘跟一个男青年私奔了。
阿治听了后又醉成了一只死猫。
别人看见他这副德行,只好用旧观念去唤醒他。
“其实没有作成一名上门女婿倒也是一件没有伤害自尊的事……”
他想起了自尊,并把这个词语反复的揣摩,研究结果,爱与极爱中根本没有自尊可言。
……
流淌着的时间淡化了强烈,虽然记忆深处还留着几张幻灯片似的印象,但过去的事正在渐渐旧去……
……
不久后,阿治又荒废了两块小土田,借出来的理由是泥土太粘啦,耗去了不少力气却没有好的收成。
那时,仅靠着两块小土田来勉强维持生活了。
生活渐渐地差了起来,一位楚楚动人的少年像是正在与一场慢性病作斗争,显得是那么的瘦弱无神。这种现状,大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他却说,正在攻读诗书,清华和北大才是他现在的理想!
从他口里蹦出来的这种理想并没有使人感到骇人听闻,从小学到初中他一直是班级里的尖子生,用漂亮的钢笔字能写出若干行诗来。他会弹吉他、会吹笛子和口琴,而这些对乡下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这理想能够实现他开始挑灯夜战,饱读诗书、演算算术、求证几何……
为了充实自己的文化内涵他开始收听广播,阅读报纸……并开始接受对人能显出儒雅气质的文化。
往往从他这一个常年都穿着一身旧衣服的少年的口里说出来的一段话,连新时代的和老时代的文化先生们也猛地一惊。
荒废了土地后开始接受社里的帮扶,不久后,又申请成为了一个被大队扶持的贫困生。
最终,他的努力没有付之东流,在一百多名学生里以优异的成绩突破了升学录取分数线。
上学以后,才发现来到这里的都是曾经的尖子生们。随着各科成绩下滑,那个理想瞬间变得飘渺虚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