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微垂下头,感受着在自己体内流动着的陌生的力量,这股力量就像涓涓细流,清洗着自己的躯干,带来一股又一股的力量。但绝大多数的力量依旧如泥潭一般潜伏在身躯内的深渊里面。
原本她以为,姜先生说的强大的灵是未来自己的灵魂,但也许更是根本不是。
自己的亡魂为什么会从未来回到过去,从未来回来的,只有自己的亡魂吗?
梅微心中有无数的疑惑,但她有一种预感,随着未来记忆的慢慢苏醒,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她会与这个男人也会再次相遇。
而在这之前,她需得耐心谨慎的等待。
“微微,你!”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纳罕和惊讶,从墙围那边传来。
梅微侧过头去,梅悟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墙角的阴影处。他带着一顶渔夫帽,肩上扛着钓鱼用具,右手拎了一条大鱼,显然是又偷偷跑出去钓鱼了。
“爸。”梅微应了一声,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梅悟典在这里多久,看到了什么,但一想,她爸爸只是个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变化,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梅悟典紧紧的看着梅微,没了平日里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神色紧绷,眉头死死的蹙着,梅微被他看的有些不安,动了动脚。
“你……”梅悟典正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便突兀的响了起来,梅悟典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你说什么!”梅悟典突然叫出声,声音带着惊讶和慌张,他表情严肃的沉默了一会儿,会道:“好,我现在就来。”
梅悟典挂断电话,他朝梅微这里看了一眼:“微微,晚上不用等我们,你先吃,我去趟公司。”
说罢,不等梅微回答,梅悟典便放下渔具匆匆跑了出去。
梅微看见梅悟典这个样子,心里不免咯噔一下。随手扔下平时宝贝一样的渔具,甚至破天荒的主动去公司?
发生了什么?梅微心中惴惴不安,老实说,就算梅家破产,梅悟典顶多也就算皱着一张脸,可怜自己可能要失去悠闲的钓鱼生活,绝对不会这样慌张。除非……
梅微突然想到柳色青,她昨天晚上便没有回来,早上周红花说去公司找他,现在梅悟典也赶去了公司,难道柳色青出事了?
梅微想到这,脸色有些苍白,正准备打个电话问问,谁知一个陌生的号码先打了进来。
是W市本地的号码,梅微接了起来,手机里传来沙哑的少年音色。
“你去找了蒋芸祖孙?”
是白七的声音,梅微不知道白七怎么知道的,恩了一声。
白七声音瞬间提高,带着一丝着急:“该死的,你打破了花匠的规则!蒋芸祖孙告诉了你花匠的秘密,怪不得花匠找他们索命!蒋奶奶昨天晚上就死了,今天晚上,便轮到蒋芸了!”
白七的话像一盆冷水直直的从梅微头上淋下去,冷的梅微直打哆嗦。
“你说什么?”梅微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尖细。
白七似乎非常愤怒,又无可奈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蒋奶奶死了,蒋芸也会死的。”
梅微抓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她紧紧咬着嘴唇,瞳孔没有一丝聚焦,茫然的睁着。
“你……算了,这事也不怪你。就算没有你,蒋芸祖孙也必死无疑,她们早就在花匠的名单上了,只是提早了一点罢了,哎。”
梅微怔怔的站着,她甚至没听清白七的话。
“你别冲动,找到办法逃离花匠再说。”
后面白七又说了什么,但梅微什么也没听进去。
梅微挂断了电话,她的眼神聚焦落在夕阳上,天色已经黑了大半。
梅微赶到永福小区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在天际。属于月的独有的清冷光辉慢慢披撒开来。
下车时不禁一哆嗦,原来她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先前急着赶路没发觉,现在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凉了。
永福小区已经非常荒凉,莫说人影,便是路灯都没有。那些矗立在黑夜中的房栋,只有寥寥几个窗口中亮起昏黄的灯。
梅微跑到蒋芸家,门从里面锁着,她拍了两下没人应,身子稍微用力一冲,这木门便轻松地被撞开了。
屋内光线很暗,什么也看不见,但很清楚的,屋里没有任何人。梅微脑门上都是汗水,她顾不得什么,又掉头往花圃跑去。
呼哧,呼哧。
梅微似乎又回到第一晚的幻境,奔走在黑暗的巷道里,鼻腔中充斥着腐腥的味道,她拼了命的奔跑,然后看见了月色下的花圃。
不符合季节的鲜花一簇簇娇艳怒放,带着一丝醉人的芳香弥漫入夜色中。
可是,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团团鲜花。
梅微看向那栋石屋,石屋因为久无人住,已经破破烂烂,一楼的窗户玻璃已经全碎了,要不是夜里光线不好,便能一眼看见屋内的样子。
梅微紧张的握了握双手,她调动体内那股弱小的鬼息,慢慢的将鬼息移到眼睛的部位,然后再下一个眨眼后,整个花圃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些花变成了一个个人脸,这些人脸表情癫狂,或七窍流血,甚至还发出咯咯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些花中,梅微看见了蒋奶奶,那张脸不再愁苦郁闷,反而嘴巴大大咧开,眼睛弯弯,在那里无声的笑着。但只有从那双眼里流出的血泪告诉别人她的痛苦。
蒋奶奶显然看到了梅微,她努力的转过脸,她的嘴依旧咧开,她使劲儿努动嘴唇,从里面流出淙淙鲜血:“芸……芸儿……”
微弱苍老的声音从拿张破碎的嘴里发出,花脸明明在笑,却带着无限的悲痛和愤怒。
梅微不忍再看,正准备移开视线,却见蒋奶奶的枝叶轻轻颤动着,然后无比艰难的将叶尖指向一个方向。梅微顺着看过去,蒋奶奶指向了那栋两层石屋。
梅微深吸口气,强忍着心尖上的恐惧,迈着腿穿过足下恐怖的人脸花,顺着花圃中间的一条小石子路冲到石屋前。她没有犹豫,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便没有后退路。
一把推开石门,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突发情况。
石屋内几乎没有任何光线,但不知道是不是鬼息覆盖在眼睛上的关系,梅微却看的无比清楚,好似白日一般。
刚进门,梅微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蒋芸,蒋芸面朝下躺在大堂里,在她后面有一张木桌,桌子上摆着一盆花,那盆花赫然长着和梅微一模一样的脸!
梅微吸了口冷气,目光再上移,木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目光阴郁的老人。
梅微赶紧环顾四周,却并没有见到花匠的身影。
试探着往里面走两步,蒋芸依旧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梅微提起全部精力,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慢慢靠近蒋芸。
突然,背后一阵阴风吹过,木门啪的一下关上。
梅微身子一颤,加快两步走到蒋芸身边,蹲下去摸了摸蒋芸,发现对方还有体温,便将她的身体翻转了过来。
蒋芸面色惨白如纸,梅微晃了晃,蒋芸依旧没有醒来。
担心蒋芸的身体状况,梅微不敢耽搁,一把捞起蒋芸抗在背后,顺便腾出一只手准备掐断那摆在木桌上,看着无比渗人的人脸花。
谁知,原本面无表情的人脸花在看到梅微伸出的手后,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这笑阴测测的,伴随着一阵阴风。梅微不由起了一身鸡皮嘎达,看着自己的脸长在花上,还露出这种阴森的表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但梅微没有停顿,一把掐住了花茎,正准备扯下,人脸花突然放声尖叫起来,那声音太尖锐,瞬间让梅微耳膜一疼,手上的劲便不由一松。
这时,背后有阴风呼啸而过,梅微心中警铃大作,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她连忙松开抓住花茎的手,护住背后的蒋芸侧身往边上闪去。一把带着铁锈的镰刀擦着梅微的脸砍在了木桌上。
锈刀上带着一股腥风刮在梅微脸上,梅微因为闪的太急,加上背上背着个人,差点扭到脚,好不容易找到平衡,踉跄了两步往镰刀那边看去。
可是,哪里有什么镰刀?便连那破木桌上也没有被镰刀砍出的刀痕。
刚刚的一切,好似幻觉,但那股血腥的味道无比真实,似乎就萦绕在鼻翼间。
梅微一时进退不得,长着自己脸的花近在眼前,此刻退去实在是有的不甘心。黑眸一闪,梅微不退反进,这次她没用手,因为要护住背上的蒋芸。两条有力的腿瞬间冲到木桌前,右腿一抬,宛如鞭子一般狠狠的朝人脸花踢去。突然,梅微觉得眼前一闪,在黑暗中,一只苍老的手竟然从墙壁上伸了出来,满是尸斑的手上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正狠狠的迎着梅微的腿砍来。
若是不避让,这一下便能把梅微的大腿给削下来!
梅微瞳孔猛地放大,紧紧咬着牙冠,凭借腰肢的力量猛地一转,另一只脚在木桌脚上蹬了一下,及时避开了那只镰刀。
砰——
腐朽的木桌被这一脚几乎踢得粉碎,支离破碎的落在地上,桌上的花盆也应声杂碎,人脸花有些萎靡的倒下。
而墙壁的手和镰刀再一次消失不见。
梅微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伸手掐住花茎,人脸花面朝梅微,和梅微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惊恐,张大嘴巴就想尖叫,梅微手指用力,瞬间摘下了人脸花。几乎是同一时间,人脸花迅速凋零枯败,它没来的及再次尖叫,便化作一抔尘土消散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