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阴寒之气消散了,梅微心中松了口气。
花匠的诅咒应该已经破了,但周围的阴森感愈发浓烈。毕竟这可是在花匠的地盘,谁知道花匠是否能不倚靠诅咒直接杀死她。
梅微不敢在呆下去,便起身准备离开,谁知刚走出几步,背腹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梅微怔怔的低下头,一只手从她的背后穿进去,穿出了腹部,血淋淋的挂在外面。
梅微闷哼一声把背上的蒋芸甩了出去,蒋芸摔了出去,身子僵硬,右手还保持着利爪的模样,上面都是梅微的鲜血。
“咔咔咔咔咔……”
诡异的笑声响起,一道岣嵝的身影从楼梯脚转了出来。
花匠慢腾腾的挪动着脚步,看似缓慢,但只走了两步便瞬间来到了蒋芸身前。蒋芸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她的肢体极其不协调,就像是一个被控制的木偶一般。这个时候,梅微才看到蒋芸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了青色的藤蔓,这些藤蔓宛如活体,在蒋芸身上爬行挪动。
“不乖的花。”
花匠脸上带着一丝愤怒,他瞪大眼睛,血红的眼珠子似乎随时都要掉出来一般。花匠怒吼着:“不乖的花,都该剪掉,剪掉!”
说着,花匠便拿着镰刀冲了过来,梅微因为腰腹上被捅出了一个洞,此刻疼的头晕目眩,身手自然也迟钝起来,闪避不及又狠狠挨了一下,左肩膀顿时血肉横飞。梅微忍不住冷嘶一声,强忍着疼痛往门那边冲去。
谁知蒋芸歪歪扭扭的站在门前,手上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斧头,高高举起,正对着梅微劈了下去。
蒋芸的速度不及花匠,到是让梅微躲了过去,但梅微此时也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花,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头栽倒在地上。
梅微狠狠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她努力想要站起来,最后只翻了个身便再没有力气了。
花匠垂着手慢慢走过来,镰刀搁在地上滑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蒋云也在黑暗中转过身,举起斧头往梅微这边走了过来。
“不乖的花……”花匠喃喃着走近,突然疯狂大笑起来,然后猛地举起镰刀!
在梅微另一侧的蒋芸也同时举起了斧头,眼见两边都要劈下来,梅微却无法躲开,她感受着腰腹的鲜血淙淙流出,温热的衣服,也许她的肠子也挂出来了,她也许要死了,心中顿时升起一丝绝望。
这时,耳边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像黑夜里的惊雷振聋发聩!
木屑横飞,一些碎片甚至擦过梅微的眼角,脸颊,刮出一道道血痕。
石屋的木门便撞飞了,梅微只觉得眼前一闪,余光瞥见蒋芸被狠狠撞飞出去,碰到墙后发出一声闷响,便软绵绵的落在地上不动了。
那身影速度不变,又一脚踹飞了花匠,但花匠不似蒋芸那样被踢飞,只是发出一声厉叫,身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倒是那镰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时,梅微才看清楚来人,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无比惊讶:“白七?”
夜色横斜,有一缕清冷的月辉拂进石屋。
暗夜中,白七眉目紧缩,一双浓稠的眸子里煞气滚滚。可是虽然他板着一张脸,脸色臭臭的,但因为那张娃娃脸,非但没起到什么震慑,反而更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他独居特色的沙哑的声音在这黑暗中响起,驱散不少阴气。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还敢大晚上跑到这鬼地方,真不知道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鲁莽求死。”
梅微一手捂住流血的腹部,一手勉强支撑起身体,不待她开口,便见白七又冲了上去,白七双手握起,好像持着什么东西一般,正疯狂的朝空气乱砍。
心中正奇怪,梅微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力竭散去了覆在眼上的鬼息,便又调动那丝微弱的鬼息聚在眼瞳上,这次有些微弱的刺痛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过度的原因。这次,梅微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白七此刻整个人宛如恶鬼附身一般,那血红的纹路爬满了全身,这些纹路就像疯狂的虫潮一般在白七的皮肤表层上疯狂的流动着,红光外现,让白七看上去就好似沐浴在鲜血中一般。而在白七手中,正擎着一把锋利无比的血剑!
血剑落下之时,便能听到厉鬼的哭啸之声。
梅微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那个把自己玩弄于鼓掌间的花匠被白七步步紧逼,退无可退。每次花匠想隐身逃离,白七都会很“恰巧”地用血剑砍向花匠的下一个落脚点,另其无法逃脱。
花匠愤怒的举起鬼爪,又长又黑的指甲看上去令人心惧,但白七却是不慌,他手中的血剑比那利爪锋利的多,哗的一下划过,便轻松的砍掉了花匠的鬼手。
鬼手掉落在地上化作一股黑烟散去。
花匠顿时痛苦的嚎叫起来,白七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嘴里呼出一口浊气,剑锋一转,猛地朝花匠胸口刺去。
刺啦——
啊——
花匠痛的仰天长啸,那血剑穿透了花匠的胸膛,冒出一阵阵血烟,花匠想把剑拔出来,但每次手碰到剑就像碰到滚烫的开水一般,冒出一阵阵血烟。
白七不给花匠哀嚎的时间,他底盘微沉,目光一凝,手用力往上一挑,那利剑便从心肺的位置直冲头颅,瞬间将花匠的上半身一分为二。
花匠的哀嚎截然而至,它的灵体僵硬,竟开始慢慢溃散了。
白七抽了剑,脸色依旧非常凝重。他冲到梅微边上,问:“还能走吗?”
梅微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这么着急,花匠不是被他处理了吗?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一开始不除掉花匠。”
白七看上去脸色愈发着急起来,他不再问话,手上的血剑消失不见,一只手捞起梅微,然后跑到蒋芸身边,用另一只手抱起蒋芸,便往门外冲。
梅微身子最重的伤本就在腰腹,现在被白七挤压着往前跑,顿时传来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感,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呕出来。
就在白七要跨出门槛时,忽然,叮铃一声,顿时,整个世界都好似静止了一般。
白七和梅微只觉得身体好似失去了控制,僵硬的无法动弹,便连眼睛也保持着大睁的模样,连眨巴一下都做不到。
脑袋被一分为二的花匠缓缓动了动,他已经变得不再那么血腥和恐怖,而是生前的模样了。那大概是中老人年,模样看上去老实忠厚。花匠的灵体自下而上在慢慢溃散着,他的眼睛动了动,眼里满是憧憬和爱慕,怔怔的盯着那道楼梯。
木质楼梯上缓缓的走下一道身影,最先露出的是一双雪白如玉的赤足,那对足上挂着精致的脚链,先前那叮铃的声音便是这链子摇晃所发出来的。玉足轻点,飘下一个美丽的女人。女人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看上去柔弱可人。但实际上,她出现的瞬间,整个空间顿时阴气大盛,让人恍然坠入冰窖一般。
梅微的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但却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像是本能一般。白七也与梅微一样,浑身肌肉控制不在的颤动,他死死的咬着牙冠想要挣脱这束缚,甚至嘴角流出了鲜血。
“啊——”白七一声怒吼,身上的红光大盛,瞬间挣脱压力,身体再次往外冲去。
那女鬼虽然闭着眼睛,却清晰的感知到白七的动作,她张开嘴发出一声厉啸,一掌挥了过来。
女鬼与白七相隔数米之远,那这一掌却结结实实的拍在了白七背上,白七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但白七没有停留,反而接着这掌的冲击往前飞跃了两步,瞬间跳出花圃,带着梅微和蒋芸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女鬼本欲追赶,只是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紫云……紫云……”
女鬼转身面对着花匠,此时花匠躺在地上,他的双腿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下半身。那半身开始发生变化,从一个古朴的老人慢慢变成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目光有些迷离,他怔怔的盯着空气,嘴里不断喃喃。
“紫云……紫云花,开了吗?”
听到这话,女鬼闭着的眼睛里顿时流出两行血泪,她侧头望向花圃,凄凄惨惨笑了,声音宛如戏子说唱一般。
“开了,开的很漂亮。”
年轻模样的花匠闻言僵硬的笑了笑,彻底消散了。
女鬼怔怔的看着花匠消失的地方,脸上淌着血泪。
“杨河,杨河……”
凄婉的声音弥漫在夜色之中,女鬼迎着风飘到花圃中间,甩动一席雪白的嫁衣。
“她”在月下舞动,在花间徘徊,她闭着眼,血泪染红了脸颊,像晕染开的极浓的胭脂。
一曲离歌诉悲情,蓦然回首,念几许君心;浮生一梦,问君在何处?
“杨河,杨河!”她哭着,舞着,唱着。
“新花与故君,已矣两可亡。”
她倒在了满地鲜花之中,娇艳的鲜花在月色下摇摆,似乎在吟唱着迷失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