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苓馨阁,待她回到青暮轩时天色入暮,如墨的夜色荡漾开来。
她愣愣的杵在房门口,任由清风吹拂着她的脸庞,望着从纱窗里透出来的昏黄烛火,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眸子很快变得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从里被人推开了,那人见江无邪,愣了那么一瞬,随即喜出望外道:
“小姐你终于回来啦!”
青柚开心地扑到江无邪身边,围着她转了一个圈仔细检查她是否受了伤,确定她安然无恙,青柚才松了一口气,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问道,“小姐你没受伤吧?”
江无邪讷讷地抬眸,凝着泪花的眸子红红的,她的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在青柚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青柚像是在确定什么。
见她这个模样,青柚吓坏了,眼眶不知不觉也跟着红了起来,她忙拉住江无邪的手,带着哭腔道:“小姐,你…你怎么了,你别吓青柚啊。”
隔了好久,江无邪才沙哑地开口,道:“你才知道我回来?”
青柚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紧紧将手绢攥在手里,闻言,她点了点头,这次反应过来忙心疼地替江无邪用手绢抹去盈满眼眶的泪水。
看着眼前的青柚满眼心疼地小心翼翼替自己擦泪,江无邪嘴角轻掀起,唇齿间传出一声轻轻的笑。江无邪抬手阻下她的动作,避开青柚失魂落魄地走进房去,青柚担心她正准备跟进去,却被江无邪拦在门外。
江无邪通红着一双极美的眸子,她冷冷地看着青柚,道:“连夜奔波,我累了。”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泛起,话音刚落便将门给关上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青柚用力拍打着房门,连哭带求她拼命地唤着,房间里却没有半点回应。
江无邪用蜀锦制成的衾被严严实实将自己捂住,缩在床角,时不时发出颤抖的抽噎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抽噎声逐渐消失在漫长而冷寂的黑夜里。
…
天色更深了几分,月色清幽。
秦御景使着轻功三两下便到了太子府门口,守在门前的侍卫看见来人,忙跪下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话音落,便起身将门打开,不敢有一丝怠慢。
秦御景才刚迈进一只脚,身侧便闪现一道黑影。似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急不缓地走向房间,那道黑影也跟着他进去,房间里的灯火明亮将那黑影照得清晰了。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眉眼间仿佛布满了阳光,似是个到邻家做客的俊朗少年郎,有些矜持地微抿着嘴角,不过这一袭隐隐耀着银光的黑袍倒是有些违了他的气质,仔细去瞧不难发现他的衣袍上绣着精美的九瓣银莲花样。
九瓣银莲是慕王府的家族图腾,慕王爷权倾一方,他家的图腾普天之下,独一无二。此人既穿着九瓣银莲图样的长袍,又能在太子府上来去自如,除了慕王府的小公子慕允,还能有谁?
两人进了房,秦御景一挥袖,房门便哐的一声关上了。
见状慕允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他一下子跳起来,蹦到秦御景身边,发现自己似是比秦御景高出许多,便干脆蹲下些勾住了他的肩膀,清越的声音在秦御景耳边响起:“看来灵宿阁卖的灵丹还真是神奇呀,太子哥哥你果真变了个小孩儿模样!”
觉得肩上突然一沉,秦御景皱起眉头抬手将他猛地推开,慕允微怔了一瞬,眸子里有些委屈但转瞬即逝又换了一片笑颜。
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这副孩子脾气像个什么样?好歹也是个小王爷,越大越没正形。秦御景微瞪了他一眼,带着愠色道:“你怎么又来了?”
慕允又凑了上来,好奇地问:“太子哥哥,听闻你去了千刀岭?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是慕老王爷又催你成亲,你才躲我这来的吧?”秦御景没好气地盯了他一眼,“真想把你给扔出去。”
慕允还真有些慌了,忙把手搭到他肩上,道:“别呀,太子哥哥,咱俩都是同命相怜,你怎舍得?”
“去你的!谁跟你同命相怜。”秦御景讪笑着说,顺带赏了对方一个白眼。
慕允眯起了眼睛,狐疑道:“太子哥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秦御景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又极力掩饰,神情躲闪有些不自然。
慕允看着他颇为叹息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啧啧叹道:“原来太子哥哥还不知道呀?后日这皇后娘娘将在宫中设朝赏宴,宴请各位王侯贵庚家的小姐,说是一起吃吃茶赏赏珍宝,其实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秦御景忍住想要抽他的冲动,面不改色地等他的下文。
“其实呀就是给哥哥选妻子!哈哈哈,今后太子哥哥怕是会比我还难熬上几分,唉,毕竟是皇后娘娘和陛下逼你娶亲,哥哥想推也推不了。”慕允幸灾乐祸地哈哈笑了几声,突然静了下来惊讶道,“呀!太子哥哥你脸色变得好难看呐,你受伤了吗?”
秦御景额上青筋暴起,他将心里窝着的怒火压了再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啊?哥哥你说什么?”慕允疑惑地挠了挠头,他真的没听清。
“戚南。”秦御景话音刚落,一个男子便推门而入,冷冰冰地板着一张脸,恭敬地拱了拱手,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响起:“殿下有何吩咐?”
“戚南哥晚好呀!”慕允冲他挥了挥手,笑眯眯地问好。
戚南压根没搭理他,静静等着秦御景指示。只见秦御景冲戚南摆了摆手,随后撩起一块衣袂上榻盖了一床锦绣被褥,侧身睡去。
“睡了?”慕允根本摸不着头脑,不解此为何意。见戚南那张冰块脸向自己逼近,他瞳孔猛地一缩,惊道,“你想干什么?”
只见戚南对着他微微欠了欠身子,冷漠道:“得罪了。”
太子府随即传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声:
“啊!戚南哥你有话好说,啊啊啊,你别拽我领子呀,哎呀我自己走还不成嘛,啊啊啊太子哥哥你这招太不厚道了!啊啊我不要回去!”
待那阵刺耳的猪叫消失了,秦御景捂在被窝里传出了几声低低的笑。
“若真是要娶亲也非她不可。”
此夜那人又入了他梦,天外月明星稀,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