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天总是黑得那么快,快到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好似已经坠入了黑暗里。
江无邪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剩她一人了,没有那个叫阿景的少年,更没有曾经的那个担心她担心到掉眼泪的女孩。
她来到铜镜前,盯着铜镜里的脸,竟然没有太多感触,甚是连感叹都忘了,她就这样冷冷地望着铜镜,镜的女子有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那眼神深深,深到除了墨还是墨,深到眼里的情感就这样凝固。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个胖胖的小丫鬟,这丫鬟叫做铃儿,是秦御景特意安排来伺候江无邪的。
“姑娘,时候到了,我们应该去江府了。”
铃儿笑起来的时候很有喜感,大大的脸盘子上旋着两个深深的酒窝,眼睛在不经意间眯成了两条缝,而那兔牙似的两瓣门牙也总会露出来。
“嗯。”
江无邪扯了扯嘴角,她原想用微笑来回应这个女孩儿,可是没有笑意的眼,没有暖意的嘴角弧度生生将铃儿与她隔得远远的。
“外头的雪虽说已经消了些,但毕竟还是冬天,姑娘得多穿点儿,要是冻坏了身子,太子殿下可饶不了奴婢。”说着,铃儿打开衣柜,费力地踮起了脚取下一件水蓝色的刺绣披风欲给江无邪系上。
她欲给江无邪系了个蝴蝶结,双手却因为冻得慌而有些发僵,系了半天也没系好。
江无邪问她:“你倒是晓得让我多穿些,自己怎么不多穿一点?”
铃儿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地揉了揉脑袋:“奴婢这身宽体胖的,哪儿还会怕冷呀。”说完她提起桌上的暖手炉递给江无邪。
江无邪没有接过,却是错过她直接走了出去:“先替我拿着吧。”
铃儿也没推辞,高高兴兴地“诶”了一声,紧紧抱着暖手炉就跟了出去。
紧赶慢赶铃儿才跟上了江无邪的脚步,她笑嘻嘻地凑到江无邪身边,有些害羞:“江姑娘可真好。”
江无邪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一沉默,便沉默到了江府,江无邪掀开马车的帘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踩着江府门前湿润的青石板,那寒意仿佛透过了鞋底,一路向上蔓延到了她的指尖。
她静静地站在门前,望着金灿灿的“丞相府”三个字,望着那朱砂写的封条,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她今日的胭脂似乎涂得浓了些,以至于她脸上的神色,旁人看不清楚。
只知道她的笑,美艳动人。
却不知道这笑里藏了多少凄绝。
“开门。”她开口,仿佛轻描淡写一书画,铃儿站在她的身边,连忙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令牌。
守门的侍卫见了令牌,这才应了声,打开了江府大门。
门开刹那,映着手中提着的灯笼,葳蕤的火光似乎点亮了门扇摩擦间落下的雪与尘灰,落下的雪凉了尘,氲在墨色中的尘不知迷茫了谁的眼。
绣花鞋轻点地,她一如往昔那般走进了这江府,不过几日的光景,这江府说变也变了,说没变也真真与往日没太大差别。
于她,都是同样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