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太子府，秦御景一如往常为她梳洗，将她圈在怀里温柔地哄她入睡。
江无邪一路无言，直到将她圈在怀里的秦御景的呼吸渐渐平缓，似乎快要睡着了，她才淡然地开了口。
“你今晚就要走？”
秦御景睡眼朦胧中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眼里闪闪的像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像有细针一下一下在扎一样。
他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几分，将额头轻轻抵在小姑娘软软的脸颊上，冰凉与温热相触，心底痒痒的，他心头一动，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
嗓音略带沙哑，他轻轻嗯了一声：“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心脏那儿有微微抽搐的痛。
江无邪忍住想扑在他怀里哭的冲动，将他往外推了推，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太贪恋一个怀抱，总是令人害怕的。
她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在他远征前哭哭啼啼像个小姑娘，这样她会让他担心的，这样的他，注定是他的累赘。
所以……不可以。
“我在家等你回来。”
足够了。
有这一句话，便足够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好。”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从未觉得世间的温情居然如此简单。
“我一定平安回来。”
他走了，轻轻为她掩上了房门，将外头的纷扰苦忧全都隔绝。
“夫君……”她将脸埋在锦被里，声音传出来，闷闷的，像是哭了，“我等你回来。”
·
这一夜，江无邪没能安然入睡。
她赤脚下了床，踩着月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耳畔传来阵阵边角声，在寂得令人发慌的夜里，显得更加悠远空旷。
夜幕，像一匹没有边际的黑布。
几颗刺眼的星子突兀地嵌在那儿，总觉得有些碍眼。
不知怎么的，居然走到了城墙上。
城墙之上，他负手而立，银光闪闪的盔甲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她藏在阴影里，偷偷地瞧他，她从未发现，他不笑的时候竟是这个模样。
冷峻得近乎刻薄。
此刻，他是大宁的太子，是带领万马千军的将军！
他……从来都不止是她的阿景。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失落，空空的疼。
旌旗展，锣鼓嚣张。
大军准备离去了。
她从不信鬼神一说，这次却也默默合十了双手：“愿佛祖佑大宁的将士都平安归来。”
“佑我夫君，旗开得胜，不伤分毫。”
她舍不得。
大军去了，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今夜，不知多了多少个不眠人。
“江姑娘。”
冰凉的声音在身边轻轻响起。
江无邪俯在城墙上，望着北方，是大军前行的方向，是秦御景所在的那方。
“跟了我一路，道长辛苦了。”她的声音很空，好似风一吹便会没了踪影。
“贫道今日前来，是为了取那样东西的。”清远立在她身后，她身影单薄得让他有些想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用他惯用的语气，道出来此行的目的。
江无邪淡然地提醒他：“道长，这可是第二次了。”
当初清远帮她易容，作为交换，她答应他一个要求，他说，他需要她的血。
“待十日之后取了第三次血，贫道便不会再来叨扰了。”他同样淡淡地应着，刀尖冰冷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划过，鲜红的血滴，啪嗒啪嗒滴进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内。
“再也不会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月光打在白瓷瓶上，能够看见白瓷瓶隐隐透着的血红。
“离开之后，你准备去哪儿？”江无邪侧首问他。
“去我该去的地方。”他看着江无邪轻轻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的手很瘦，枯白的手指将纱布拉扯着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
“道长难得的温柔啊。”江无邪打趣他。
清远很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事，听她问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嗯。”
江无邪有些诧异。依她对清远的了解，此时他应该白她一眼，然后愤然甩袖离去。
那样才是清远嘛。
“江无邪。”他如是唤她。
这是第一次，江无邪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以这样的口吻说出来，他像是面对将在对一个相识多年的旧友。
“太子殿下真的很爱，很爱你，所以，也请很爱很爱他。”
江无邪没能想到他会说这些，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清风吹，到西洲。
她忽而眯起眼笑了起来，一个恬淡的笑。
“我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