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姬漾着些不安的双唇隐隐泛白,她心虚得不敢看向于卿。
喉结微动,一樽酒尽,于卿既而慵懒地抬眸,目光又落在它处。
有光从他身后的薄纱窗映照进来,银袍金线皆幽幽耀着寒光,他宛若一尊屹在轻纱薄雾之中的玉人,独自俯察山河于茫然之中。
他分明生得雅净端正,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偏偏端着的是一派亦正亦邪的风流俊邪,一双狭长的眸子似请冷得不容一物于其中,更似只有它的孤傲方配得俯瞰苍生万物。
于卿拈着白瓷杯,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冒出,他只轻掀薄唇,平淡地开口,道:“本座有没有警告过你,少去招惹她!”
青姬心尖猛的一颤,陷在黑暗昏惑之中的眼眸逐渐红了起来,心头的那抹不安都似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凝成了眼角溢出的一滴不甘,她咬了咬唇,隐忍着说道:“我只是思念我姐姐,便去偷偷望了她一眼。”
话音才落,她又扯出一个冷冷的笑来,置气似地说道:“阁主不也时时常去偷偷瞧那人吗?人之常情,心之所向。”她在嘴角僵起了一个愈渐惨败的笑,可这笑最终也没能维持多久,沙哑的呜咽之声从她喉咙里漏了出来。
闻声,于卿既未显露出丝毫不悦,也未见他心疼,他只是白斟白饮若风轻云淡般。
隔了许久,仿佛是在听不见青姬的哽咽声之后,于卿不紧不缓地将最后一滴酒饮尽, 他终于抬眸,不偏不倚恰好对上了青姬那双不知何时哭得猩红的眼睛.
“本座心所向谁 ,何时竟也许你来多舌?”他开口,语气静得发寒,即使是在这般温和的日子里,也足以化作道道带着锐刺的冰锥,伤得听闻者痛彻心扉,“你若敢动她一根毫毛,本座不会放过你,也不会饶了你姐姐!”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口,却没有说活,硬生生地给咽回肚去。
孤戚与嘲讽皆交织在她的眼中,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万人之上的王,他也曾那般骄傲,那般不可一世, 而为了一个女人失了江山、毁了皇冠,就连他的骄傲也在那个女人面前一败涂地,青姬冷笑出声,浓浓的嘲讽却不知对谁。
她这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刺客不也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吗?为了一个只可远观忘却不可触碰的人,她原来也会卑微至此。
青姬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握成拳,仿若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用袖子揩去眼泪,轻笑道:“你以为你对她多重要?你难道忘了是谁勾结叛军欲来杀你?是谁祸乱了你的江山?是谁害你左脸留下那道伤疤?”滚烫的眼泪在此夺眶而出就像是决堤的江河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于卿下意识的侧了侧脸,心里隐隐发痛,突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扎了一下。
但听得她几乎是发疯了般地嘶吼道:“你清醒一点吧,秦策!”
于卿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在一瞬间僵成了玉像了。
待到下一瞬,青姬只觉察到汹涌的杀气扑面而来,未及细想,她便被一道极强的掌风打了出去。
“哐”的一声,后背被狠狠地砸在了门扉上,她眉眼瞬间皱成了一团,青姬捂住疼痛难忍的心口,刚想要直起身子,却措不及防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于卿拂袖而起身,绕过酒桌,缓步走到她身边,却只是带着极危险的语气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
话者未落,已不见了他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