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一天,一只羽毛艳丽的鸟儿落在了许素的窗前,许素听着它“啾啾”的鸣叫,笑咪了眼,只觉得万分好听。
今个是许素的生日,萧渐离特意空了一天的行程来陪他,此时别说是一只鸟儿了,就是一只王八从他窗前爬过去,他也有心情夸王八背上的花纹真好看,比他屋里挂着的名家画作还好看。
许素按耐不住兴奋,从破晓开始就盼着天赶快大亮,他要同阿离去卧雪楼里听书,今天讲的是新戏文,据说很受欢迎,次次满场,他还从来没有去听过戏文,难免期待。
等到了卧雪楼,一如门就是熙来攘往,观者如云,萧渐离带着他上了楼,寻了处视野好的位置坐下了,楼里的伙计似乎认识萧渐离,一脸殷勤的挂着笑过来伺候。
许素到了地儿更是兴奋得四处探看,像个孩子,萧渐离将桌上的果盘推往他那边,“小素儿先吃点零嘴,戏要一会儿才开始。”
许素点点头,抓了一把花生在自己面前剥起来,眼睛却还往楼下的台子处看,直到一个中年男子上了台子,给底下观众拱了拱手,他才又兴奋发声,“开始了!”
闻言,萧渐离才坐近些,挥了挥手让伙计下去了,专心跟着许素一起听戏文。
可她倒是专心了,还没听到几句,许素就笑眯眯的喊了她一句,“阿离”,又将自己刚剥好的花生全堆到了她的面前,再重新抓了一把核桃开始剥壳。
萧渐离见着自己面前装了一碗的花生仁,嘴角上扬,露出个好看的笑容来,捻了一颗尝了尝,又塞了一颗到许素嘴里,笑道:“小素儿剥的都比一般的好吃。”
底下戏文正讲到将军与一渔家女子私自定情,那渔家姑娘含羞对将军起誓,“与君绵绵好似碧河接天,卷叶莲蓬水悠悠,长亦清耶,不可枯耶,枯则不归舟,任我天地无处去耶。”
多好的誓言,说书人却三惋四叹,直道,“傻呀,如此长情,如此言语,傻呀。”
许素听得那说书人长叹长惋,往楼下看了一眼,说书人不停摇着头,还说着“傻呀”,他收回视线,嘴里嚼着刚刚阿离喂给他的核桃仁,弯了眉目笑着同手上未剥壳的核桃争斗。
枯则不归舟,任我天地无处去耶。
待到听完整篇戏文,已然是傍晚了,红霞满天,萧渐离和许素两人并肩走着,踩着满地落霞红光回了家。
回了萧府,许素却拉着萧渐离进了厨房,他往年过生辰都是要吃长寿面的,许母听了当初算命先生的话,怕许素因为身子骨弱,早早的就去了,于是每逢许素的寿辰,都会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许素并不好面食,但长寿面他是最喜欢的,娘亲给他的爱,全在那碗长寿面里了,有时他端着碗,觉得热气能一直冲到他心里去,滚烫滚烫的,能暖和很久。
因而今年,对于长寿面,他也不会例外。只是今年有所不同,娘亲没法再帮他煮面了,他也有了想为其煮面的人。
“小素儿会做饭的啊?”萧渐离看着许素娴熟的动作,不禁略微惊讶,她不是没见过许素进厨房煮吃食,但她本以为许素只会些简单的,煮煮粥之类的。
毕竟做饭一向是女人的事儿,许家有许母,也有许婉,她觉得怎么样也轮不到许素来做饭,最多打打下手,可事实证明,许素不仅会做饭,还很熟练。
“嗯,我之前经常帮家里做饭,爹娘太忙了,常常没什么时间,我也做不了重活,做饭比较容易。”
萧渐离摸了摸他的脑袋,“会做饭就够了,小素儿很能干啊,真不错。”
许素笑着看她,知晓这人不是刻意安慰他,而是真心如此觉得,他又想起之前她洗菜的笨拙生疏,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日里睿智能干,他眉眼更弯。
外头夜色渐浓,锅里的水烧的沸了,他将长长的面条放入水中,按照从前娘煮面的步骤洒入一些配料,白汤青葱,再卧一个蛋,香气便足够勾人。
而萧渐离在一旁看着他煮面,像他以前站在炉火旁看着娘亲煮面一样。他煮好了,却端出来两个碗,将其中一碗推到萧渐离面前。
萧渐离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面,略略意外,“小素儿怎么煮了两份?”
许素眸光璨亮,笑起来便是一汪清潭,仿佛盛着屋外的星光,“阿离过生辰的时候,我不知道,只好现在补上了。”
香气萦绕在鼻间,萧渐离回望许素一眼,也笑起来,“那我们俩今天一起过生辰?”
许素露出小虎牙,欢喜极了,“好啊!”
燕都内,白日挂天,正是春满楼最清闲,无客打扰的时候。一位蓝衣的小厮绕过大门,从半掩着的后院小门进去了春满楼,他步伐也不快,绕了几绕走到了二楼小屋处。
屋旁的夹竹桃还开得艳,小厮上了楼,敲了“洛水公子”楚君洛的房门,恭敬道:“公子,您要的东西已经买来了。”
没一会儿,那名满燕都的洛水公子就来开门了,不说容貌,单是那只接过小厮手中油包的白皙修长的手,就不知道能让多少人想要供奉起来,指甲圆润而干净,骨节也好看,好似美玉白壁无暇。
“多谢你了,齐云,如今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名叫齐云的小厮应了一声,也就下去了,临走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飘逸的衣角只来得及让他一瞥,就入了屋内,就好像刚才温润如雾一般的嗓音,话一落下,就散了。
齐云觉着他侍奉着的这个“洛水公子”,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当笑便笑,该冷便冷,遇着不喜欢的客人,他的态度还不如对着小厮粗仆来得好。
齐云觉得他潇洒,毕竟卖了身的谁敢不捧着恩客,可偏偏他如此淡薄,竟还能让恩客像捧神仙一样捧他,古有洛水女神受万人倾慕,如今便有人赐他“洛水公子”之名。
神仙啊,神仙……这是落了凡,来尘世受苦历劫的神仙。
但凡是见过楚君洛的人,大都这样觉得。因而众人见着楚君洛,通常都不敢怒言或轻薄,只敢用一双倾慕的眼看着,欢喜苦闷皆自尝,不敢惊扰了天上仙君。
可凡事总有例外,也有人不拿他当神仙供着,处处刁难不说,还欠揍得很。当然,这例外不是那下楼去了的齐云,而是躲在楚君洛屋里避难的萧渐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