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多岁的JC身穿着制服,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里面的凳子上。他端着茶杯吹了吹里面飘起来的茶叶沫子,正小口咂么着。当听到霸哥敲门后,他眼皮稍微抬了抬,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找谁?”
第一次跟JC打交道,也第一次来派出所,我什么都不懂,像个孩子似的跟在霸哥身后。
霸哥看了眼拷着的春丽,又回头看了看我,那意思显然在问我,你要找的女孩是不是她。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依然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霸哥一改往日凶狠的表情,微笑着大步走了进去,来到办公桌前朝那JC伸出右手。
“哥们,这么晚给你添麻烦了啊。听说我这兄弟媳妇跟人打架了,这不过来看看,这丫头也让不让人省心了你说说。
JC看了看霸哥的长相,又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打扮,最后目光停留在他那金光闪闪的大金链子上,想必也猜到了眼前的男人不是老板就应该是个社会人。随后放下的茶杯站了起来,和霸哥走形式般的握了握手。
JC抽回手后又做回了凳子上,看了看依然站在门口的我。“你俩是她家属?”说完他用下巴指了指蹲在地上的春丽。
“嗯,那是我兄弟,这是我兄弟媳妇。大鹏你快进来啊,傻得呼的,赶紧给你大哥上烟啊。”
我听后唯唯诺诺走了进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蹲在地上的春丽。
办公室的暖气其实有三根管道,正常被抓的人进来会被拷在中间那条铁管上,因为对于普通人1米7左右的身高来说,手被拷在那个高度正好可以直立站着。可眼前的春丽好像故意被刁难了似的,被拷在了暖气片最下面那根管子上,想直立站着只能大幅度的弯下腰去,显然这个累人的姿势正常人坚持不了十分钟。
穿着一身淡粉色休闲装的春丽回过头了,发现进来的人是我,立马瞪大了眼睛。从她眼神里我看到了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别说她了,就包括我自己也不会想到,深更半夜会来派出所接这个女魔头。
究竟我是为了什么?是爱吗?是责任吗?我想应该都不是,如果非要硬找出一个理由的话,那只能是善良。
春丽的目光跟随着我来到办公桌前,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将脸冲向了墨绿色的墙裙上。(用深色油漆刷在墙体下面1米高左右的位置,防止弄脏墙壁的保护层)。
我回过了头没理会她,从兜里掏出根烟客气的递到那JC面前,一并也掏出了打火机。“大哥,抽烟。”
JC面无表情接过来了烟,深吸一口略有不满道:“你俩啥关系?”
既然进屋时霸哥已经把我和春丽说成是情侣,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总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啊。
“她是我媳妇儿。”
“结婚了?”
“没呢...还没到岁数呢我俩,不过订婚了。”
我突然佩服起了自己撒谎的功力,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不需要思考张口就来。
春丽听到这里猛地回过了头,再次吃惊地看着我,几秒过后,又默默将头扭了过去。
JC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到春丽旁边,一脸不屑道:“你这媳妇岁数不大,可脾气还不小,跟我俩好一顿吵吵,真是活人惯的。”
霸哥在一旁赶忙道:“那啥哥们,你消消气,别跟小孩儿一样滴。你看她长得高,其实就是个孩子。哎呀实在没办法啊,从小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她爹妈都给惯坏了。”
JC听到这有些不乐意了,板着脸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样子。“这是哪?派出所!家里惯着她行,咋地我们派出所也得惯着她吗?”
看到JC不依不饶的样子,我第一反应就是冷静,一定要顺着他的脾气,不能激怒了他,把春丽平安接走才是我和霸哥来的唯一目的。
于是我一脸假笑,装出一副狗腿子的模样,那低三下四的样子连我自己都很讨厌。“大哥,你消消气儿,她个小姑娘岁数又小,你可千万别跟她生气嘿嘿。”
“是是哥们,这回就当让她长个记性,以后她指定不敢了。”
JC看我和霸哥态度挺好,在春丽面前转了一圈又坐回了椅子上,再次端起茶杯。“说说吧你俩,这事儿想咋解决?”
“我这弟妹到底咋地了?跟人打架了?”
“打架倒是没打起来,让人给拉开了。可回头给人家烧烤店桌子周了,差点给人家店给砸了。人家那老板是XJ人,说在咱们铁市干了10多年烧烤了,头一次碰上这么茬子的小姑娘。我接警去的时候以为是喝多酒闹事的,可到地方了瞅她这样也不像喝多了啊...”
JC慢慢悠悠叙述了一遍春丽被抓的经过,说完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春丽听后一言不发,一改往日的火爆脾气,显然老实了许多,我以为是她害怕JC的原因,可JC接下来的话让我大跌眼镜。
“你俩是不知道啊,本来没多大个事儿,烧烤店一个破桌子能有几个钱儿?顶多二十,三十的。一共抓回来仨,就她自己在警车上就跟我横踢烂卷的,一点儿道理都不讲,别说那烧烤店老板了,我当了六年警察,也头回遇上这么横的小姑娘。剩下那两个回来认错态度好,我当时就给放了。你俩自己各儿说说吧,她气不气人?”
我偷偷看了眼背对着我的春丽,只是这一眼过后便气不打一处来。此刻的她听完JC的种种控诉,竟然全身颤抖着笑了起来,简直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当然此时有些愤怒的JC没有看到春丽偷笑的一幕,不然他一定会气得蹦起来,弄不好还会把春丽送进去,关个十天八天的。
“太不好意思了哥们,连我听了都生气,这孩子咋能跟你倆这样腻。对了,你贵姓?”
“免贵姓刘。”
“内个市局的XX和XXX你认识不,都是我哥战友,俺们都挺熟的,总在一起喝酒呵呵。”
“奥,认识认识,那太熟了。你哥战友?你哥谁啊?”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同样是基层的JC,显然在市局工作的JC说话更有力度,更有权威性。本来春丽也犯什么杀人放火的罪,这个JC从我俩进屋的态度还算是客气,现在听到霸哥提了市局的同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舒展开来。
“利X园。”
“你哥利X园?那你是...老八?”听到霸哥报出他哥名字的时候,一直镇定自若的JC眼中有了一抹别样的味道,可又转瞬即逝回复了正常。
“嗯呵呵,哥们你看今天这事儿...”霸哥是江湖中人,懂得说话的艺术,知道有些话适合只说半句,反而比全都说完获得的效果要更好。
JC背着手又看了看蹲在地下的春丽,故作为难的样子。停顿片刻,缓缓开口道:“其实也没啥大事,既然你跟XX和XXX都认识,你看着整吧。”
官场的人适合和官场的人打交道,聪明的人也自然不会愿意接触傻子,不是一个社会地位和层面的人,是很难相互融入在一起的。JC和霸哥显然都属于聪明人,明面上简单的两句话就把正事儿给办了,而且互相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都相互给了面子。
“行刘哥,今天真给你添麻烦了,回去了我得让我弟弟好好说说她呵呵。”
霸哥说完递给我一个眼色,我没明白啥意思。他凑到我身边,掏出200块钱,小声耳语道:“买两条红塔山去,撒冷(赶快)滴。”
我刚要推回霸哥交到手中的钱,被他仅一个眼神就给阻止了,于是我飞奔出了派出所,花了190买了两条当时最贵的红塔山。
再次回到屋里,刚刚的JC坐在凳子上继续喝着茶水,悠然自得的看起了沈城晚报。霸哥看我回来了,轻轻向JC的位置上努了努嘴,我立刻心领神会。
我客气地将两条烟放在办公桌上,连忙道:“刘哥今天真得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啊。今天要不是太晚了,还心思请你吃饭呢,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啊呵呵。”
“哎呀老弟,这么客气呢你说。你啊,今天得谢谢你这大哥。”
JC说罢看了看门口,赶忙将烟塞在了柜子里,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春丽的手铐。
春丽自打我和霸哥进来,未发一言,我知道她是不好意思面对我。被打开手铐后,她使劲甩了甩有些勒红的手腕,随后向门口走去。
“你等会儿,就这么走了啊?”显然JC得了便宜还必须卖个乖,必须在我和霸哥面前找回些面子,毕竟人家可是穿着制服的。
春丽板着个脸,极不情愿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老八你看,这孩子这态度...”
“嘿嘿行了,回去我好好说她奥。那我们先走了,哪天叫上市局的XX他们,我请你们喝酒。”
“那行了,以后有啥事你知声啊。”
一番表面客气后,临别前JC和霸哥再次握了握手,然后在霸哥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霸哥微微一笑,小声回了一句,随后带着我和春丽走出了红旗分局的大门,打了辆车回到了公司楼下的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