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这会正在赶路,其实他去太原只是为了练字,和吕布讨论书法,至于其中的弯弯绕绕则没有理会。出身颍川四大家族的钟家,良好的教养和自己后天的努力,有了今天的成就。荀钟韩陈四家,可以说是人才辈出,仅逊于袁氏和杨氏。
钟繇看着手中的字帖颇为兴奋,自幼聪慧的他精通篆书隶书,书法古朴典雅,对楷书也是颇有研究,自从见到吕布的字帖,便引为知己,借着朝廷征召正好可以接近吕布,一个太原郡的政务,没什么难处。和吕布争权则更是谈不上,如今大汉风雨飘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想起好友荀攸,说吕布乃是枭雄之姿,野心勃勃难当良臣,其实,野心谁也有,只不过大小方向不同罢了。大汉威压数百年,难道吕布还敢造反不成。
谣言自古就有,阴谋论和夸大论是他的两大法宝,而走着走着的钟繇感觉不对了,吕布北伐屠杀百万,草原血流成河;还有吕布拥兵自重,百万大军包围司隶;甚至连朝中大臣嫉妒吕布功勋,撺掇皇帝要派钟繇夺权妄杀等等。
钟繇蒙了,吕布拥兵造反,还百万,并州兵加上民夫也不过二十万,哪有这么多。我是去当官探讨文学,不是去杀人夺权,自己虽然有名望,可还没打那种地步啊,阴谋。这里面唯一靠谱的就是吕布屠杀鲜卑,但那是打仗,杀的是鲜卑人,拿这个说事是犯忌讳的,一旦扯出来让军中将领怎么想?钟繇也顾不上什么名士风采了,先赶到太原再说。
吕布也听到了谣言,甚至谣言有一部分是自己传的,程昱临走时给自己出的主意,自污,决不能留在洛阳。可这谣言怎么这么狠,这么快啊!有人要搞事情,吕布和众人商议了半天,也没好办法,这个是拦不住,只能等到入洛阳,赏功完成,那时流言也就没了。吕布也是写信给王允和卢植,让他们参谋一下,打探一下消息。
吕布对外宣称自己生病,不在理政见客,自己在家逗弄起了闺女。吕布坐在躺椅上,抱着自己的小女儿,专心的陪女儿玩耍,不是发出一阵怪声逗的女儿一阵大笑。严凤也是坐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在那玩闹。
严凤抱过女儿,笑道:“你真不打算去见钟繇,他乃是颍川名士,才学惊人。何必拿他撒气呢?而且这事你不也说和他没关系吗?”吕布重新躺下,靠在躺椅上只是看着女儿,关东士族为了和北方士族斗法,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索性不去管,至于钟繇,只能算他倒霉了。
这一波留言来的极为蹊跷,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北伐之事,他现在还没看明白,所以不想表态,正好宅在家里。钟繇也是郁闷,无妄之灾,看着周围奇怪的眼神,浑身不自在。吕布躲着不见自己,一干同僚也是对自己颇为忌讳。到是刘晔和郭蕴过来了几次,这两个一个是皇室宗亲一个是并州大族子弟,更多的是客气,两人对书法经学也不算精通,为人更颇为谨慎。
钟繇终于等到家族来信,只有四个字,崔烈董候。钟繇看完,沉思一会,摇头暗骂荒唐至极。是的,荒唐至极,吕布也是收到王允来信,崔烈冀州安平人,董太后冀州河间人。当今的何皇后毒杀王美人,董太后抚养王美人之子刘协,何皇后之子刘辩交于道士抚养。
刘辩为嫡长子,一直迟迟没有立为太子,传言皇帝刘宏不喜欢刘辩,已是厌倦当今皇后,想再复宋皇后之事。吕布看完哭笑不得,当今皇帝不过二十多岁,太子之争就以显端倪,这么看来崔烈卢植等人当是皇党了。
这事吕布就不掺和了,不过皇帝有意调自己为执金吾,掌管禁军,看来这就是自己屠杀百万的源头了。何进一直没有掌握京畿军权,董宠最开始担任执金吾因犯法被杀,但是军权也没有落到何进兄弟手里,吕布的功勋倒是足够,可吕布不想蹚这摊浑水,洛阳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现在理清了头绪,吕布再次空闲了下来,抱着自己女儿练起字来,汉赋体式上大致有三种,即骚体赋、四言诗体赋和散体赋。从赋的结构、语言方面看,散体、七体、设论体、及唐代文体赋又都比较接近于散文,有的完全可归于散文的范畴。
吕布不会写赋,但是他会抄,自己当初怕忘了,在三岁时直接用简体字抄写了一篇篇的文章词赋,作弊他是专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妞妞,亲了一口,放在旁边,提笔开抄,这次他要抄的是袁枚的秋兰赋。
深吸一口气,提笔凝神,标题是赠女书秋兰赋,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现在正是秋季,倒也颇为适宜。看着女儿还在欢快的爬行,俯身抱起,竟是不顾女儿还没一岁,洋洋得意的给女儿讲解起来。正说的兴起,有人来报,说是钟繇拜见。吕布也知道,老躲着不是事,如今弄清了原委,终于可以见见这个汉末书法家、政治家了。
派人将钟繇迎了进来,看到钟繇,吕布终于知道什么叫名士了,一身黑衣,配上卓尔不群的气质,真是人中龙凤,卓尔不群。沮授、田丰身上是燕赵豪杰的气质,刘晔虽是宗室子弟,确是气质峻拔,英气逼人,至于程昱,好吧,标准的山东大汉,而钟繇却是将世家子弟表现的淋漓尽致。
吕布笑道:“前几日偶染风寒,不便见客,忘钟兄见谅啊。先生器宇轩昂,文采名传大汉,今日一见甚是欣喜啊!”钟繇连道不敢。对于吕布他也是闻名久已,前段时间吕布辟祸,一直没有见面,这次见了,也被吕布神资所动,连称吕布尽显君子之风,英武非常。
二人正互相夸耀,钟繇却是瞥见书案上的秋兰赋,不禁眼睛一亮,仔细观赏起来,颇为激动,竟是拍手称赞,欣喜道:“虑其霜厚叶薄,党孤香瘦。风影外逼,寒心内疚。看了此篇,纵不识得兰花,亦能显露于心。妙也,妙也。啼露眼以有待,喜采者之来迟。苟不因风而棖触,虽幽人其犹未知。大人心境自显,小人只能戚戚然。”
看着激动的钟繇,吕布也是颇为自得,十大名赋之一,岂是吹得。若不是经典,我还不抄呢,这年月,脸是干嘛的啊。钟繇看完赋,又是一阵品字,吕布也来了兴致,和他一起讨论起来。越是讨论越是吃惊,名不虚传啊,钟繇后世与王羲之并称“钟王”,擅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推动了小楷的发展,被尊为楷书鼻祖,妥妥的牛人,比自己强太多了。
钟繇也是被吕布折服,吕布所言不多,但往往高屋建瓴,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心中暗道卢公所言非虚,单就书法而言,与自己不相上下,文学兵法吗,看了看桌上的秋兰赋,真是妖孽啊。
两人越讨论越是被对方折服,兴奋不已的两人竟是不知不觉讨论到天黑。小妞妞看着处于兴奋地两人,一撇嘴哇哇大哭起来。吕布看着自己的乖女儿,忘了这个宝贝疙瘩了,赶紧哄了起来,看到天色夜晚,留钟繇吃饭,钟繇哈哈一笑,说了声来日方长,却是离开了。
严凤走进来,看着颇为高兴的吕布,也是开心不已。看着尚在哭啼的小妞妞,赶紧抱了过来,口中嗔怪道:“你啊,就这样还看孩子,我这可怜的小妞妞。看你与那位钟大人谈的高兴,怎么不留人家吃饭啊。”
吕布笑道:“幸甚至哉,兴尽而归,何其乐也,此时礼当废也。”
严凤也笑道:“往日看你多为厌恶兖豫士族,难得碰到一个顺眼的还不留人家吃饭,还此时礼当废也。”吕布闻言,不解道:“我平时表现的很厌恶兖豫士族吗?”严凤笑着点了点头。
吕布看到不禁沉思起来,为什么呢?中原多奇士,看来自己该冷静冷静了,为尊者,当胸怀山河,海纳百川,不能因私影响喜好。调整心情,暗暗告诫自己,搂着媳妇孩子吃饭去了。
走在路上的钟繇也是暗叹不虚此行,回到家中,竟是仍然喜不自胜。索性铺开纸写起信来,信是向好友荀攸和家族长辈写的,言到吕布才华出众,雅量非凡,单已书法已是不逊于自己,两次大战,表明其兵法已成,文章在他之上,城府颇深,单已才论,确实是难有出其右者。将吕布很是夸赞一番,更是将秋兰赋抄写一遍。
这次来受家中所托,观摩并州情况,尤其是吕布。想起家中所托,好友荀攸偶尔所言,不禁暗自叹息,煌煌大汉真的要完了吗,情况真的很严重吗,他长于文学理政,对大势发展却不如荀攸等人,大汉危机他也有所判断,但不至于崩溃啊。
大汉已是平定凉州,这次又击溃鲜卑,边境以安,自可徐徐改之。竟还是不能改变他们的判断,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漆黑的场景,暗自神伤,就让我当一个醉客,一个昏睡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