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张彤云与谢道盈起身服侍着鄱阳公主与小邦媛梳洗。鄱阳公主困意满满地坐在青铜镜子前,时不时打起盹。小邦媛从锦袋子里掏出一块糖,塞到鄱阳公主嘴里。“含着它,就不会困了”“谢谢,阿媛姐姐”小邦媛挺直腰,端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谢道盈认认真真为小邦媛梳了一个辫子,然后在辫子的尾部用六颗珍珠装饰了一下。宫女捧来两套一模一样的素色衣裙。谢道盈与张彤云为二位小人换上。然后仔细检查了笔墨纸砚,将暖炉里添好炭。一切收拾妥当了。
小宫女走进来“女郎可都妥当了。现下已经寅时三刻了,该起身了。”张彤云拉着鄱阳公主的小手,谢道盈拉着小邦媛的手,随着宫女出了馨兰阁。
周围一片漆黑,宫女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馨兰阁在内宫的东边,太学在外廷的东边,只要出了丽阳门,穿过太子的东宫,然后就是太学了。虽然路途不太远,但是对于两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走起来也是十分吃力了。还未走出内宫,两个小人就已经走不动了。谢道盈蹲下身子“小邦媛是不是走累了”小邦媛点点头“阿盈背你如何”小邦媛乖乖地爬在小邦媛的脊背上。张彤云也背起鄱阳公主。二人穿过丽阳门,刚刚走到东宫,迎面遇上了一队人。是太子与司马道子。
“他们来了”谢韶一眼便看见了谢道盈,连忙快走了几步,来到谢道盈近前。灯火下,王珣头戴逍遥巾,身着雪白的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宽宽的袖端绣着一朵梅花,细长的凤眼在看到谢道盈那一瞬,变得明亮起来。谢道盈的心不禁提了起来,“怎么来得这么迟呀。”“公主与小邦媛走不动了。”“我来背。”谢韶要替谢道盈背小邦媛,“你还是帮云姊姊背鄱阳公主吧。”
小邦媛指了指王珣“我要让那个白衣哥哥背”,王珣踩着木屐哒哒哒地向这边走来,每一声如踩在谢道盈的心中,让谢道盈的心随之一颤一颤的。谢道盈有些不知所措。小邦媛在谢道盈耳边低声说“阿盈姐姐紧张了。”王珣来到谢道盈面前,对着小邦媛说“王珣背小邦媛吧”小邦媛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王珣“大哥哥知晓我的名字?”王珣笑着说“当日你满月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呢。”小邦媛一脸失落“可惜当初我不认识你”众人闻言都笑了出来。王珣谢韶将二位小人背在身后,司马道子站在一旁,满脸嫌弃地说“女人就是麻烦。”
小邦媛居高临下地反击道“嫌弃我们了,有本事以后你一辈子做和尚呀。这样你就不麻烦了。”司马道子狠狠瞪了一眼小邦媛“小不点,有本事,你别落在我手里,否则”说到否则,小拳头握了起来。小邦媛一把抱住王珣的脖子“大哥哥会保护我的,我不怕你”太子走了过来,拉了拉司马道子的袖子“聒噪什么,若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妥了”这时天边泛起了白光来,众人加快了脚步。
穿过太学门,迎面是一座高大华美的三门四柱七座的琉璃牌坊。牌坊顶上覆盖着黄色琉璃瓦,石柱顶上饰有莲花宝座,宝座上各蹲踞一个雕刻古朴的独角怪兽“辟天邪”,两侧坊额浅雕云龙戏珠,汉白玉匾额上写着“仰高”二字,取自《论语》“仰之弥高”。
过了琉璃牌坊,豁然洞开,偌大一个庭院,古柏森森,绿荫匝地,芳草如茵。迎三架拱桥纵跨,一水横穿,碧波涣涣,环水雕刻有玲珑的石栏。
大成殿重檐飞翘,斗栱交错,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藻井枋檩饰以云龙图案,金箔贴裹,祥云缭绕,群龙竞飞。四周廊下环立二十根雕龙石柱,均以整石刻成。以云龙为饰,每柱两龙对翔,盘绕升腾,中刻宝珠,四绕云焰,柱脚缀以山石,衬以波涛。
大成殿内正中供奉孔子塑像,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穿十二章王服,手捧镇圭。主榻上放着案几。对面是红色的案几,红色金丝团龙图案的褥垫,这是太子的座位。后面并排摆放着四张黑漆案几,一色玉色的褥垫。廊下摆放着四个小案几与四个绛紫色褥垫,这是侍读们的座位了。
金钟响起,先生缓步走进大殿,众人行礼。王珣这些伴读的,退到了廊下。先生来到太子面前,为太子正了正衣冠。然后依次为景王司马道子,鄱阳公主司马如玉,王邦媛正了正衣服。宫人在旁边唱和道“黉宫有序,衣冠正容;神其各思,是仰是崇。”
宫人捧来沐盆,先生净了净手,然后焚起三柱香,恭恭敬敬为孔子像献上。带领着众人朝着孔子像磕了三个头。站起身缓缓转过来,宫人捧来玉盆,里面生长着水芹。先生从中摘下一根水芹,插在太子的头发上。接着又为司马道子,司马如玉,小邦媛插上水芹。宫人端来玉盘,上面有一支笔,笔尖已经沾满的朱砂。太子仰起头,先生在太子的眉心处点了朱砂。然后依次为司马道子三人点了朱砂。
“点破朦胧,笔画朱砂。明德远志,建康乐学,往圣绝学,继往开来。”门外响起了三通鼓声,宫人高声喊到“一鼓开破鸿蒙。二鼓耳聪目明,三鼓博古通今。”
宫人高声喊道“开笔。”众人落座,先生站在孔子像前,看了看众人“今日我们就写人这个字。”众人将笔蘸满墨水,然后在纸上认认真真写着人字。
太子司马曜率先写完,先生走到近前,满意地点点头“太子笔力挺拔,不错不错。”先生又看了看景王司马道子的字,不由得皱起眉头“王爷的字,笔锋过于险峻了,有些锋芒毕露了。还是收敛些为好。”“多谢先生教导。”
先生又看了看鄱阳公主与王邦媛的字,点了点,没有做过多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