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自江城离开后,便一路北行。在江城北面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城镇,所环绕的山叫做三迭峰,由东向西依次增高,正好切断了所经江城的路。所以,尽管邻近富饶大城却依然较为落后。风七此时就走在三迭峰,山势绵密,一路走来也算畅行无阻。
这时,从另一边走过来两个背柴小童,看样子应该是在山中隐世的人,风七走上前去打听:“这两位小哥可是在这山中居住的人?”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陌生人:“俺们自生下来就一直住在这,看你的样子,是上山游玩的吧,俺可跟你说,这个山普通的很,没什么好看的。赶快下山去吧,天黑了,有猛兽的,到时候可没人救你。”
风七道:“你出生在此,看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当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我觉得这里就很不错。而且,我也不是上山来游玩的。你们既然住在这里,那你们知道怎么走,能最快速度到山那边的那个城镇去吗?”
“那边的城镇?你是说药都吗?沿着右边的山势,一直走下去就到了,我们有时也要到那边去,早就走出一条道来了,你沿着小道一直靠右走就行了。不过,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到了那就快点离开。”
风七听了这番话,顿时有了兴趣:“哦,这药都有什么怪异之处,让你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我爹是个大夫,以前也是在药都居住,不过后来就搬到山里面来了。只有需要山上采不到的药材时,才会让我们去城里买,但从来不让我们在那里过夜。我们问他,他也不说,但爹这么做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你去那边可要小心啊。”
风七看着面前两个小童,不觉有点喜欢起来,人性本无,教之善则善,反之亦然。这两个人生来远离世俗纷争,又有医者仁心抚养,性格真诚良善,与风七在世俗中所遇的人相差万里。
“我一定万分小心,多谢你们。”
风七谢过之后也不再多想,就一直沿着路,向药都去了。
沿着路一直走到黄昏,终于看到了药都的轮廓,虽然风七有游历山水的兴致,可一想到天黑之后,荒郊之外无处栖身。这时候,可就没那个闲心了。风七再施移形换影的法术,数次身形跳跃之际,已来到药都城中。
这个法术唤作“烟踏”,使用时也有距离、体力消耗的限制。
风七进入药都之后,发现街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了。本想找个人问路的,但现在,只能凭借刚才移动时粗略的印象,去找个能过夜的客栈了。
药都虽然远不及江城繁华,但却是这一带药物交易的枢纽,城中医者无数。周边地区若有人身染恶疾,大多会到药都寻求帮助,久而久之这个城市因此得名。城中,也不算太过落后。
风七在街上行走,发现城里也多是药铺、医馆之类,找了好一会,终于看到一间“养身居”,似乎是个客栈,就走了进去,准备在此过夜。
“呦,看爷的面相不是本地人吧,药都除了采购药材的商人,就只有半死不活想来续命的,不知您是哪一种啊。”
客栈中一个身材矮短,却略显魁梧的小二,打量了风七几眼后问道。
风七笑着说:“我跋涉至此,只是暂歇一晚。不是商人,也没有身患重病。”
小二本来笑着的脸,顿时没了表情,随口说道:“此时掌柜的不在,你把银子放到那个褐色铁罐中,随我来吧。”
风七看了看周围,虽有不少桌椅,黄昏时分却一个顾客也没有,就问那个小二:“你们这不做酒菜的生意吗?”
“以前是有的,后来就没人在这喝酒了。现在,店里的桌椅都是摆设,有些年岁没人坐了,世道不一样喽。”
“哦?如何不一样了?”
“别问那么多。暂住一夜,明天早上赶紧离开。生面孔又不做药都的生意,你不怕惹祸上身,我们还怕被无端牵连呢。”
说完,小二就打开了客房的门,这二楼的客房表面上都差不多,其他房间隐隐约约有些灯火,应该都有人住下了。
风七见小二不愿多说,只好作罢。好在风七修为在身,不需要通过一日三餐来补充能量。不然,在当下这个处境,又不知去哪找东西吃了。
风七躺在床上,觉得这个药都实在有些奇怪。可他来的时候,也用神识纵观四方,这药都之中,并无妖邪作祟。但是,从山上小童和店家小二的话中,又明显可以听出这药都非同寻常。风七想起进来时,其他客房似乎是有人的。于是,打算去隔壁客房打听一番。
风七来到右边那间客房门前,发现这房门并不是正常从里面拴住,而是在门的上下四角设有禁制。不过,却是十分简单的伎俩,设置禁制的人,应该是个初学者。这种禁制,对风七根本毫无作用。
风七敲了敲门,门内一阵窸窸窣窣,马上就传来回应,“谁?”
风七:“在下风七,就住在您隔壁,初来乍到有许多不解,能否让我入内一叙。”
“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叙的。你是哪一边的,我只是来这做生意的,对你们那套不感兴趣,请回吧。”
风七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回道:“在下非是药都中人,游历至此暂歇一夜,实在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你不是蛇宗的人?”
风七:“不是。”
“那你是怎么破除我设下的禁制的?”
风七:“我并没有破,只是它对我并不起作用,这个禁制太弱了,想必阁下也不是真正的修行人。”
此时,门里的人没了声音。随后,房门就打开了。
“快进来。”
风七应声就走了进去。然后那人就关上了门。
“我叫吴凡,是常在药都做药材生意的商人,听你刚才说的,你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修行人。”
风七微笑颔首:“可以这么说。”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我设的那个禁制,是我之前遇到的一个修行人教我的。因为我没有半点法力,所以这个禁制只能吓唬吓唬普通人,遇到行家就能轻易破掉。但是,像你这样既不破除,却也不受影响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风七:“这禁制空有禁咒,却没有半点法力,世间能无视它的人多如繁星,实在不算什么。倒是你,为什么要设下这样的禁制呢。”
“说来话长了,药都以前贯通南面江城和北面吴城,是中原最重要的,供应药材的城市,盛极一时。当时的药都,有一个修行门派叫鹤宗,他们在三迭山和江城两边,设置了大型阵法,使百姓可以自由来往江城和药都。这个阵法影响甚大,让当时的鹤宗比官府还有威信,所有来药都做生意的人,也都遵守鹤宗定制的规则。但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就发生了变化。鹤宗宗主被暗杀,门中弟子为了报仇和继位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因为鹤宗在药都利益巨大,所以门中有权利继承宗主之位的人,谁也不愿意退步。鹤宗内部一分为三,期间为了争夺三迭山的法阵,更是大打出手,最后法阵被毁,剩余的人也无力再启法阵。鹤宗内部,以老宗主座下二弟子为首的势力,退出了鹤宗,并成立了虎宗。三弟子随后效仿,成立蛇宗。自此以后,药都就成了鹤宗、虎宗、蛇宗争利的地方。再不见当年盛世。”
吴凡坐定,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酒水,接着说道:“多年之后,虎宗行事越发暴戾,经常强抢生意。来往的商人,有时甚至会被武力强迫,只能找虎宗做生意,价格要贵上许多。蛇宗宗主为人阴诡,门下则是利诱威逼。鹤宗虽然承继了老宗主的行事风格,但势力是最弱的,难掀起什么风浪。三宗牵制多年,各有生意,倒还算稳定,所以为了避免打破利益平衡,药都最忌生人。我在门上设下禁制,就是防止他们找上门来,多出无端的麻烦。你初来药都,这样的生面孔,看穿着,也不似寻常百姓,三宗若是知道了,你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明天天一亮,你就赶紧离去吧。”
风七听他一席话,也明白了许多,但仍有不解之处:“这样说的话,我一个散人,三界游历,又没有利益可寻,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这药都,自三宗对峙的局面出现以来,就是个死城。在通往江城的法阵被破坏后,连官府都不管这片地方了。突然闯入你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如若他们费心思找到你,而你对他们来说,又无利可图的话,鹤宗尚有仁心,若是虎宗和蛇宗,谁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呀。”
风七:“既然如此,天下之大,你又为何非要来这做生意呢?”
“我家住吴城,就在药都北面,上一代就在药都。而且,药都以前的商人,大多和你一样的想法,导致现在的药都,出产的药材珍惜度最高,利润也是最高的。人为财死嘛。”
风七了解了情况后,又和他闲聊了一阵,但大多是不关痛痒的绯闻轶事。之后,就回去休息了。
风七回房后,越发觉得,这药都的气氛实在令人不快。夜半三更,飞身离开了客房,向城西飞去。偶尔有个未眠之人,只觉一个淡淡的人影,似青烟一般飘然而过。
药都城西,正是虎宗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