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岩彻重新将干粮递上,示意她吃。
因着刚才弄脏了他的衣服,又加上让他看到自己那副失控的样子,深感羞愧,原弗胭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接过干粮,轻声说了句谢谢。
看着手中干巴巴的饼,只觉口干得紧,不由哀叹一声,什么时候能吃口好吃的呀!
她好想念她深爱的牛排和火锅啊!穿越几天,尼姑庵里,都是吃素,嘴里淡得很,五脏庙更是没有一点油水。等跑路了,又得吃这能噎死人的干粮!欲哭无泪!
肚子一阵叽里咕噜,大概在催促她赶紧把面前的饼吃了。
原弗胭皱着眉,把饼送进口中,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墨岩彻见她这副表情,不由轻笑出声。
笑什么?原弗胭下意识扭头看过去,看着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心又揪了一下,他不是他。
墨岩彻见她看着自己,如同很多女子见着自己一样,但神情却完全不同,别的女子都是含情脉脉,但眼前这个小尼姑的眼中却是……哀伤……和……绝望。
她才多大,花一般的年纪,为什么眼中会有绝望?
之前,好像,喊他哥哥,是把他当成她哥哥了吗?
墨岩彻轻咳一声。
原弗胭眼神暗了暗,收回视线,默默咀嚼着干粮。
即使她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墨岩彻也能轻易感受到她身上弥漫的落寞。他开始好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超越年龄的情绪。
“不知小师傅法号?”墨岩彻故作随意轻松得一问。
法号?原弗胭顿了顿,不禁想起这些日子那几个尼姑对自己的称呼,一阵恶寒,甩了甩头,她才不承认那个法号。这也是她非得逃离尼姑庵的原因之一。
瞧见她脸上嫌弃厌恶的表情,墨岩彻觉得总算在她身上看到一些少女该有的样子。
原弗胭犹豫,要不要换个名字重新来过,但原弗胭这个名字,是她目前仅有的与曾经的世界唯一有交集的东西,她真的不舍。
闭了闭眼,“原弗胭”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语气坚定,算是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正式打了一次招呼。
就让原弗胭再活一次吧!在这个新的世界,这一次,她不要再有负累,她要恣意而活!
她举目望着前方那片幽暗的树林,眸光发亮。
墨岩彻顾自念了一遍“原弗胭”,不由纳闷,这似乎不像出家人的法号。一抬头,却发现面前的人变了,感觉,有了生气。
原弗胭以为他叫自己,扭头看向他。
墨岩彻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更加肯定心中所感,也不提,只拿名字问她:“不知是哪三个字?”
说,不如用写的。
原弗胭捡起身旁的一根小树枝,唰唰唰在地上写下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自我满意得点点头,自己的字依然写得这么漂亮,真想给自己鼓掌。
墨岩彻瞅着地上的字,一头雾水,心想这写的什么,鬼画符吗?她是不认字?再看她,怎么还一脸得意。
原弗胭见他一脸认真得盯着自己的字,更加得意,嘴角高高扬起,被她华丽的书法惊到了吧!算他识货,知道她这一手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她兴致上来,说了一遍自己名字的由来。
“原?弗?胭?”墨岩彻试探着逐个念到。
原弗胭点点头,心想,她又是写又是说的,难道他还不知道,难不成没读过书?文盲吗?看样子不像读不起书的人哪。
墨岩彻勾了勾唇,她果然不认字呢,拿过她手中的小树枝,在地上那三个大字下面,写下略小的三个字,对上原弗胭不解的目光,指着自己写的字,说道:“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说完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啥?!
原弗胭双目微张,感觉受到了侮辱!看着他写得那三个字,睁了睁眼,什么东西?!
她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她能不知道?!
等等!好像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脑海中的思绪开始往前翻滚,她穿越到尼姑庵,听那些尼姑说的话已经口中念叨的经文,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她的母语啊!她就认为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跟原先的世界是一样的!
但是,她因为不耐烦念经,根本没有翻动过任何一本经书,所以,准确来说,在这个男人写下这三个字之前,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文字是怎样的!
慢着,她想起来了,逃出尼姑庵的那天,她有回头看一眼大门上的牌匾,当时她还嘀咕写得不知道什么,以为是某种自己不认识的字体,现在对比一下,不就是这个男人写得这种字体吗!
所以!这个世界使用的字体,她根本不认识!!!
那,她不就变成文盲了??!!!
压下激动的情绪,原弗胭不死心,指着自己写得字,小心翼翼得问他:“你有没有见过我写的这种……字?”
墨岩彻又看了几眼,然后果断摇头,他的见识虽算不上广博,但也足以确定她写得根本就不是字。只怕是刚学写字的小儿都比她写得好。
“不是吧!”她真变成文盲啦!原弗胭一脸灰败,老天爷!要不要这么整她啊!哭都没地方哭去!她在之前的世界,虽然学历不高,但她精通英语、西班牙语、日语、韩语,钢琴八级,写得一手好字,熟悉任何型号的枪械,可以说才貌双全,能文能武!
穿成尼姑也就算了!都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一个文盲!她丢不起这个人啊!
墨岩彻对她的这番反应有些不解,刚知道自己不识字这件事吗?转头又去看地上的字。
原弗胭瞥见他又去看地上的字,忙伸手胡乱抹去地上的字,却不想牵动背上的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疼,手中的饼也掉落在地。
忽然,背后一只手掌抚上来轻轻揉搓。
原弗胭心下一哆嗦,呼痛声骤停,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温热,刚还灰败的脸渐渐晕开了红霞。
她脸红什么啊!现在是害羞的时候吗!因为这人长得像他?呼~
别想这些啦!
原弗胭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扯了个话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墨岩彻。”墨岩彻报上自己的姓名,又解释一下是哪三个字。
“哦~”原弗胭随意应着,又问:“那个男孩子呢?我好像听他叫你叔叔?”
男孩子?墨岩彻眉眼上挑,他怎么听着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口气。
“他叫墨镜行,与我是叔侄。”
“真是你侄子啊!”原弗胭咂咂嘴,虽然是这么猜测的,但被证实了,仍小小惊讶了一下,看着两人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啊!在现代,这种情况,可是不多见的。
“对了,你几岁了呀?”原弗胭状似无意得问出这个问题,但却竖起耳朵,留心着身后之人的回答。
这小尼姑的问题有点多呢,墨岩彻手上动作顿了顿,才又继续,却并未回答,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不是可以这样聊天的关系。
原弗胭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出声,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反而兴致勃勃得猜起对方的年龄来。
“十八?十九?”
“二十?”
“二十……一?二?三?”
到底几岁啊,会不会和自己相差太多?
怎么不回答?
她刚转过身,墨岩彻收回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师傅背上的伤,明天进城后,需要找个大夫瞧瞧。”
原弗胭的思绪还胶着在年龄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得开口:“进城?看大夫?”
对于她慢半拍的反应,墨岩彻依然耐心得点点头。
她这伤确实需要看大夫,想起摔下马的那一刻,都觉得疼,肯定伤到筋骨了。
可是……
原弗胭弱弱得问道:“看一下大夫要多少钱啊?”
用她原先世界的物价水平推测,看病吃药,只有贵和更贵,觉得不可能便宜!
然而,她现在身无分文!
计划逃跑的时候,她有想过顺点钱,但那个尼姑庵实在太太太太穷啦!能不穷吗!在那么人迹罕至的高山上,哪来的香油钱!找了好几圈,楞没发现一个铜子儿!只能作罢,先逃为上!
她原想着走一步看一步,钱的事,可以沿途乞讨,不不不!是化缘!
谁想到,她刚下山就要看大夫!
不过,是那小子把自己推下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承担自己的医药费呢。
她也不好直接问,毕竟人家也是出于好心让自己搭顺风车,若再张口问他们要医药费,有点没脸。
原弗胭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眨巴着眼睛看向墨岩彻,眼中透着希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弱小、无辜、可怜。
实则,内心被自己恶寒了一把,想她实际快30岁的人了,又重试小时候自己玩过的手段。
原来是因为钱!墨岩彻的嘴角弯了弯,确实,看她不像付得起医药费的人,当然,他原本也没打算给自己省这笔钱。
不过,这样的眼神,他看得多了,眼里有着欲求。他不喜欢。
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留下一句“放心,医药费,我们自会承担”,便转身走开了。
原弗胭目送他走开,咧嘴,无声笑了笑。有人承担医药费就好。
视线扫过掉落在地上的半个饼,摸着没有饱的肚子,刚上扬的嘴角立马耷拉下来。
一直留意着这边情况的墨镜行,暗自不满咕哝:“瞧瞧,一会儿搂搂抱抱,一会儿摸来摸去!这要说没什么,谁信呐!王叔的品味真独特!京里,那么多环肥燕瘦、大家闺秀,争相投怀送抱!统统被拒在千里之外!怎么就偏偏看上这么一个野蛮!粗鄙!俗不可耐的小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