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阿雅心口一阵强压,她受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小丫头!”君无渡扶稳虚弱的她,急急用袖子为她擦去血渍。眉头紧锁道:“你终于醒了,才十二个月没见,你怎么这么让人担心?”
“阿渡……你,你何时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
她突然缄默,望着对面人纯黑的眸子,像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偏头,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透着惊慌:“我知道你不喜欢,没关系,我自己也不喜欢,你不要看我……”
君无渡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愣了两秒,劈手拉掉她的袖子,双手锁住她发抖的肩膀,眼神严肃,他低沉说:
“我何时在意过这个?”
阿雅屏住呼吸,一下子惊慌失措。阿渡,这是,在生气?
“我记得,你送给我面纱,然后……”阿雅想起那与现实契合得一致的梦境,不由得怀疑。
“别说这个,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君无渡焦急不安。
阿雅仍是忘不了击溃她的那一场梦境,她声音微弱道:“你,厌恶过我的容貌吗?”
她想听真话。虽然又是忍不住要哭出来的神情。
君无渡似乎是讨厌阿雅此时的任性,他不由得加紧了指关节的力度,阿雅被他掐的生疼,倒吸口凉气。
下一刻,却是突如其来的拥抱。君无渡抱着阿雅,气息吐在少女的颈间。
“傻丫头,我不在意你的胎记。我只是担心你今日会醒不来。梦魇会捏造虚幻的现实,你不要相信梦魇。”
少女的心跳一点点加速。
对面这个对自己说着温柔话的人,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她一直想见却不敢见的人,是对自己非常好的那个聆铃琴师。
这么重要的人,又怎么能够,怀疑?
“阿渡………”
“你若不在世上,我的琴音就在无人能懂了。”
她渐渐松开青年的双臂,看着他急迫的眉眼,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绽开笑颜:
“我没事,阿渡。只是被他们关禁闭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梦魇,不过我听见了你的呼唤,你叫我小丫头呢。”
阿雅很喜欢这个称呼,相较于“雅雅”这个称谓,“小丫头”似乎更能说明她长大了一些。
她娇羞的用手背蹭着鼻尖,突然道:“但栀,栀没有回来。”她抓紧君无渡的袖口,恨不得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我弄丢了栀,阿渡,栀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阿雅,栀就在这里啊。”君无渡的食指肚轻轻划过她的眼周,温和道:“我不喜欢你哭,你一哭,我就心慌的厉害。”
他将先前找到的木盒打开,借着微光,阿雅看见盒底缩着一个袖珍的小姑娘,她扎着乱蓬蓬的双髻,素色的衫子沾染了乌黑的干血,只有白净的小脸像雪一样又冰又僵,额头却磕破了皮,新的血痂与薄薄的刘海粘结在一起。
阿雅大惊失色,她闪电似的捧了盒子,视线一眼就锁定了栀那空荡荡的左袖,顿时,心痛落泪。
“是真的,藕娘子真的是蛇蝎心肠……”
阿雅看着昏迷不醒的栀,她如同在梦境里一样,残缺的手臂缠满了白布,却仍在渗血。这时她才注意到,君无渡的下摆缺了一块布料。
“你,你去西市了。难怪阿姊说你这几天不在。”阿雅说出口,才发现话里的漏洞,立即道:“不对,栀昨晚才不见的,你怎么会提前知道呢?”
“没有去西市,”君无渡说,“没有释奴文书,不解开我腕上的金铃,我就没办法出绯以山庄。放心,我给栀涂了千色栀的花蜜,伤口会很快愈合的。”
他看着大悲大惊后的少女,多了分疑惑:“这盒子一直在你身边,你怎么不知道栀在哪里,又或者,你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我……”阿雅回忆起来,霎时宛如五雷轰顶。
难怪,兰那么郑重的把它交给自己,还说是家主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左想右想,却从未想过这个顾面子如生命的父亲居然真的满足了她这唯一的念想。
可自己却不领情。阿雅明明记得她把盒子扔了好远。
那栀额头上的伤……
“对不起!栀!我……不是存心的!”阿雅满怀愧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开始投窗,东方的云彩开始渐变。
君无渡看着暖色的光束投在少女苍白的脸上,低声道:“天亮了,我也该走了,阿雅。”
“能和我一起走吗?我说的是去帝都,我马上就快去帝都了。”她抬头看他,又低下头去,万一他不同意呢?
沉默良久,君无渡微微一笑,是个很好看的弧度,他答:“等我来找你。”
他握住少女的双手,温柔道:“就算掌家主不同意,我也会想尽办法和你一起离开昭荣城的。”
阿雅此时应当是开心的,可她并没有觉得来自他掌心的温度能够给她像当年一样的温暖了。
奇怪。
君无渡没有问她为什么,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会去帝都,所以接下来才会给她这样一番话:
“帝都很大,皇城也很精美,在那里生活会比这里更自由,说不定你会在帝都交到朋友,甚至有个师父也说不定呢。”
连她去帝都的目的他也知道吗?
他一个乐奴,怎么会和橘岚一样消息灵通?
阿雅突然对以前的青年感到了陌生。不过是一年未见,怎么感觉如此不同?
她敛眉,低声回应说:“嗯,但愿吧。”声音没有半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