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好诗,好玉!”金戈坐在拍卖行的贵宾席上,偶尔吟诗感叹。
他刚才大荒回来,身上还残留着大荒原野上特有的气息,但这并不阻碍他吟诗,反正抄袭也不要银子。
吟诗的声音不大,但是有足够的磁性,甚至还隐藏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随意且洒脱的寥寥数语之后,整个拍卖场的气氛迅速火热起来……无论何时何地,金戈的领导动员能力都是超一流,他永远是那种能把死马说成马、或者指鹿为马的人物。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今天非常低调,头上那个黑色的斗篷把他的脸遮了大半,然后长发顺着前额自然下垂,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
“要不要管管这小子?有些过份了。已经有两块玉被他抬到了平时价格的两倍以上!”拍卖行的主管卢老二低声问老当家。
坐在拍卖台主位的老当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神情有点迷茫:“你有没有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熟悉?”
“不确定。”卢老二也有点头疼,听老当家这一说,他还真有点感觉了,可也想不起此人是谁。
金戈再一次出手。他对其它的物品没有丝毫兴趣,现在的目标还是一块玉,品质上佳的蓝田玉。整个进程如前两例所示,就当和他竞争的买家在真正动摇时,他又毫不犹豫地退出了战斗,只气得拍卖胜出者差点吐血。
这种对价格和场面气氛的把控能力,良好的大局观和强大的决断能力,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年轻人如果去战场上带兵打仗,五年内必成万夫长。”老当家问身边的卢老二:“你查出他的来历没有?”
卢老二摇摇头:“不用查,肯定和这次的卖主是一路的。将军,您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老当家以前是帝国北征军的千夫长,卢老二是他的亲卫,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改原来的称呼。
“给他提供一切方便,配合他。”老当家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次品玉大会,他邀请了整个大秦帝国的所有大家族和知名玉器行,甚至还请到了帝国首富陈家的下一代主人陈静兰亲临,实在是下足了功夫。只因那个神秘的卖主给他写了一封信,看到马将军阁下这个称呼和信的最后一句话,他就确定了对方来自何处。
一切为了帝国!
可是帝国又在做什么?
填南海百里修三清宫,移昆山三千丈建朱雀台,浪费民力财力无数。国库空虚到了无力给北征军将士更换寒衣,更谈不上全面修缮已经决堤数百处的两千里江南河堤。
老千夫长心里隐隐生出愤怒:如此以往,国何以国?
“公子,下一场拍卖蓝田血玉,是这次品玉大会的重头戏。如果你再故意抬价,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很大麻烦。”旁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友情提醒金戈:“帝国首富陈家对这块血玉志在必得,下一代的家主陈静兰此刻就在天字一号包厢里!”
金戈摇头:“不认识她是谁。再说各凭本事,谁钱多谁就是大爷。”
“陈静兰也没听说过?帝都第一才女,三年前在御花园七步成诗,被陛下当场赐婚为东宫太子妃。”老者低声笑道:“听说,太子可是五千铁骑六进大荒的狠主。民不与官斗,你和未来的太子妃争什么?”
当场就有人低声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太子殿下不喜欢陛下安排的婚事,所以写了一首诗嘲讽,其中有两句是这样的:未出庭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这两句也太过了。结果两人翻脸成仇,陈姑娘为此上书陛下,声明将削发为尼,终生长伴青灯古佛!”
金戈似乎有些呆了:“此女如此刚烈,倒也可钦可敬。”
“是啊。据说陛下也对太子极为不满,所以就废除了两人的婚约,可惜了本就天作之合的姻缘,就这样散了。”说话的人来自帝都,自然没有说假话的道理。
再说天子家的事,谁敢凭空乱说?
金戈摇摇头,百无聊赖地向台上美丽的女拍卖师吹起了口哨。
“现在我们开始拍卖蓝田血玉,这将是我们天诚拍卖行数百年历史上的盛典。请大家一定严格遵守拍卖规则!”拍卖师说到这,特意停下来看了金戈一眼才往下说:“凡在本会没有特级贵宾资格的,将以大秦帝国通用的三大钱庄银票当场喊价,空口说白话的将驱逐出场!”
金戈友好地朝美女拍买师笑了笑,然后很配合地又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拍卖师心中大喜,对他嫣然一笑才大声说道:“现在,蓝田血玉拍卖正式开始!”说着由一位美女双手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盒中放的赫然就是蓝田血玉。
相传诸神之战时期,神龙族与天狐族激战,有神龙战死于大荒,鲜血洒在蓝田玉石矿脉上,年深日久终于形成了蓝田血玉。血玉有安神活血、镇邪驱魔之特效,又因产量极为稀少,所以每一块都是无价之宝。
这次拍卖的血玉只是个女子手掌大小的圆形玉胚,并没有加工成型。玉胚的全局暗红剔透,宝光流转。如果请了名匠大师亲自加工雕琢,至少能做三件以上无比高贵大气的玉器。就连边角余料,也能雕琢出好几件小玉器了,价格之高也会出于常人的想象。
血玉展示完毕,拍卖师才高声说道:“经本拍卖行的三位一级鉴玉师鉴定,这是一块玉质纯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血玉,色呈暗红,霞光于玉中流动,乃培血固元、镇邪驱魔的至上宝器啊。如哪位血气有亏,精元有损,或者家里有不干不净的东西,佩戴此玉立竿见影……起拍价三百万两银子,加价以每次十万两起步,现在我宣布本场竞拍开始!”
沉默过后,竞价在谨慎试探中开始。
“好,这位安乐乡闻公子出价三百万两,有没有再跟进的?”
……
“荆门楚庄主出价三百六十万两,跟进的请加价!”
拍卖会的气氛越来越活跃,但金戈暂时只是被动迎战,与之前的主动出击完全不同。一看到他没有随便抬价,参与拍卖的人越来越有了精神,价格从三百万两很快就被叫到了一千万两。
每个人都看到了,金戈拿银票的手都在发抖……北征军派来的人,怎么可能是这个素质?除非明重的眼睛突然瞎了!老当家一向严肃的脸也被他逗乐了。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熟的人是谁。
几个包厢里的大客户甚至还没出价,每家都在静等局势的发展。所有的人对这块玉胚的价值都有个清醒的认识,出手越晚的人,才有可能是最后的胜者。
几轮过后,出价的人越来越少。当那个帝国首富的门客回天字一号包厢请示时,金戈就知道时间到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所有的银票全部摆在桌上数细了三遍,又拿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拼了,一千三百万两银子!”
众人抽了一口凉气,一千三百万两这个数字确实很吓人,毕竟银子都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全场顿时又安静下来,就连大厅外秋蝉鸣叫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此玉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金戈又继续擦汗。
毫无疑问,天字号包厢的人会出手,再说他也不怕卖不出去。
他带着五千铁骑横穿大荒三千里,洗劫了六家蓝田玉矿才得到这块血玉胚,不卖这个价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兄弟?他继续擦汗。其实哪来的汗,无非是师爷偷偷地把毛巾先弄湿了而已。
“我出一千四百万两。”天字一号房包厢的主人终于亲自出价了。这次说话的是个少女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年轻,但威势不小。
金戈非常严肃地挺起了身体:“是不是本公子表现得不够有诚意?”
“公子请三思,我倒是觉得可以了。”师爷冷静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废话!”金戈怒道:“把你身上的银票都拿出来,再拼!”
四大家族五大玉行也开始参与争夺,连金戈在内刚好十个,价格慢慢涨到了一千八百万两了。随着几位竞价者的无奈退出,金戈硬从师爷手里抢来的银票,也没了。
自始至终,他完全按照拍卖行的要求,以现成的银票说话。
“一千八百万第一次,一千八百万第二次……如果再没人出价,这块血玉就归一号天字房客人所有了!”美女拍卖师已经笑得花枝招展。这一千八百万银子一成交,她的佣金就有十八万两银子。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的。
“慢,我出二千五百万两。”金戈招手示意拍卖行的人过来:“请你们的老当家看下,我这把刀先押一千万,由拍卖行做保,可以吗?”
天诚拍卖行虽然在大秦王朝同行中地位很高,但也没有见过这种血拼的局面,立即就有执事小心谨慎地接过了刀往拍卖台上走去。
“什么刀值一千万银子?”
“当世十大名刀,也值不了这么多吧?”
老当家接过了刀,只略略拔出了寸许就插了回去。刀鞘已经换了,但刀还是那把刀,天下第一刀!
“我们拍卖行可以为公子担保一千万两,刀请先收回。”老当家微笑道:“一千万,多一两银子也不行。”
“好。”金戈也不客气,静等着天字一号房的反应。
这个年轻人好大的来头!众人此时对金戈的仰慕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长流不绝。能一句话就让天诚商行主动拿一千万银子做保,岂是等闲之辈?
没过多久,一号房传来那少女平静坚定的声音:“本姑娘就再加十万两,你再抬价,我就回帝都告你擅离职守之罪!”
金戈还想嘴硬,却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说道:“愚蠢,你再加她就不会要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这样跟我说话?
金戈放眼望去,目光停留在一个年轻人身上。那人满身的风尘和疲惫,显然也是从大荒归来,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几乎同时发出了无声的冷笑。
如果说金戈笑得还有些内敛隐忍,那陈安子就笑得放肆狂野了。
陈某人半个月前才被四大绝世高人钦点为护送使者,同时还拿到了五个神符,正是春风无限。但苦于这些不能拿来吹牛,他只得一瞪眼,大声道:“和我们的少当家争?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我是大荒之王的朋友!”
旁边的老陈头急了,狠狠地敲了他一个爆栗。他们听说了少当家到望江郡参加拍卖会,刚好顺路,就赶了过来,哪知道陈安之竟然拿出大荒之王朋友的名头来生事。
这小子太能搞事了!
两人相隔并不远,金戈自然听得清楚。可是,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大荒之王?身在大荒边境多年,他还真没听过什么大荒之王,只听过大荒之刺。
刺出人死,绝无幸免。至于什么鸟王,他没听过,他的师爷也摇头表示不知情。金戈自然没把这年轻人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刚才在他耳边说话的根本不是这个有点嚣张的七段武师,而是另一个他没有发现的人。
可怕的人。
想也不用想,这人必然是绝顶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