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此时重归平静,幽幽而立,屋外的月光依然散发出清冷的银辉。
苗小花运功调息一番,突然唱起歌来,手指敲击刀鞘打着节拍,“板凳没有桌子宽,妹妹小嘴真香甜,待到晌午太阳照,你往菜里放油盐……”
“我把生米当熟饭!”吴招大笑着接嘴唱道。这是他们儿时所唱的“五句子山歌”,吴招唱完便迎来沐昭君嗔怪的眼神。
苗小花哈哈大笑,接着唱道:“姐儿住在青草坪,草丛怕有两丈深……”
他一段歌词没唱完,屋外突然响起压抑着笑意的哀求声:“求求你,别唱了,我从没有听到过如此难听的歌声……”
吴招嗖的一声冲出,打开木门。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梳着马尾辫,穿着深紫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根牧笛,脚上穿着一双洁白的马靴,她站在门外,手抚额头,兀自摇头叹气:“刚才的歌是你唱的?”
吴招见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放松戒备,摇摇头拇指往身后翘了翘。
苗小花双手抱肩,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你要再这么唱下去,会死人的。”她很认真的说道。
苗小花大笑,“小姑娘贵姓?”
“一见面就问人家姑娘的名字,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她挑衅的望着苗小花。
苗小花用手摸摸脸颊,笑道:“荒山野岭的,你就不怕鬼怪将你捉去?”
“就算有鬼,也被你唱跑啦。”她说完,就要进屋,狠狠地瞪了一眼挡在门口的苗小花。苗小花连忙侧过身让她走进石屋。
“我叫龙豆,叫我豆豆也行。”
“龙豆?吃的?”苗小花心里嘀咕一句,但没敢说出来,他怕她发飙或者怼得他无言以对。
“豆豆姑娘好,我叫苗小花。”
“名字好记,就是有些娘娘腔。”豆豆姑娘说道,“别发火,我说话一向很直。”
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让人犯迷糊,好在他们不愿意多问,豆豆姑娘进屋后向沐昭君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自顾自地坐在墙角,三名星雨族巨汉在她眼里成了空气。
所以吴招和苗小花对望一眼,都能猜到小姑娘简单可爱的表面多半是掩饰,要么是大有来头,要么是身怀绝技,不过看样子后者可以排除。
吴招重新将破败的木门关上,不管怎么说,它多少能遮挡石屋外的一些冷寂。当他挨着沐昭君坐下然后两人相互依偎时,豆豆姑娘啧啧道:“不错,郎才女貌。”
沐昭君投过去一个温柔诚恳的笑意。
“你们愿意听故事吗?”豆豆姑娘突然偏头望向其余人,包括那三名星雨族战士。
沐昭君很精神的点点头。
三名男士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半夜的,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孩突然闯进屋里要讲故事,这是要闹哪样?作的什么妖?
“不用奇怪,我只是觉得大家待在一起不拉拉家常实在有些无聊,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某人耐不住寂寞而唱歌。”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瞥向苗小花。
“洗耳恭听。”苗小花盘膝坐下,将刀放在一旁。
“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龙豆姑娘眼神迷离起来,那种神情不应该出现在她这种年龄的女孩子脸上。
这句开头至少已经引起三个年轻人的兴趣,他们想听听看,这个女孩子能讲个什么花儿出来。
“讲故事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龙豆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一个人不顾一切的爱是只有一次呢,还是有很多次?”
“当然只有一次!”二人异口同声,苗小花满脑子都是齐箬笠的倩影,吴招就更不用说了,伊人就在身旁。沐昭君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态和动作已经表达出心中的答案,她将身躯紧紧的依偎,满脸幸福。
一直没有说话的百里鸣显然经历过沧桑,他摇摇头说道:“我身边就有人爱过多次,每次都是爱慕如初,无尽缠绵,每次都是全心全意,真心相待,在我看来,那些为爱寻死,为情所困的人非常傻,所谓爱情可贵,生命无价,只一次就断送今后的机会实在不智。”
“唔,老年人都这么想,可他们不是这样想的。”龙豆指指苗小花等三个年轻人微笑道,“我还是讲故事吧。”
她的眼神再次迷离起来,声音萧索:有个女孩从小就颠沛流离,衣衫褴褛,虽不是乞丐却胜似乞丐,满身虱子,航脏不堪,在某个村子的狗窝旁,她终于因为饥饿而躺了下去,那年她才八岁。
当她悠悠醒来时,面前站着几名男孩,正笑嘻嘻地打量着她,其中个子最高年纪看来也最大的男孩用竹棒撩开她蓬乱的头发。
“小叫花,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非常害怕,本能的将瘦弱的身体往草堆里挤。
“不用害怕,我们可以一起玩耍,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去洗洗,实在太脏啦。”无论是语气还有动作都显示出他是这群孩子的头。
村旁的小河里,所有孩子都脱得光溜溜的,他们尽情的嬉闹,突然,其中一个小男孩盯着她小小的身子,然后再观察周围其他同伴,惊恐地道:“你的小雀雀呢?为什么不见啦?”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和他们确实不一样,当场呆住。
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跑过来说道:“别理他们,只要不疼就没事儿。”
男孩将他带到镇上,住在街东头废弃的纺织房里,从此以后,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们总是轮流给她送吃的,还有穿的。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小女孩在那个镇上待了六年,她学会了很多本领,比如用竹条编织生活用具,用蚕丝纺织衣裳,还有烧饭炒菜,更重要的,那个男孩偷偷的向她传授自己的家传武功。
渐渐地,她已经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有一次,她为存在枕头的钱被盗而哭泣,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儿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打击,令她如此伤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那些钱她本想用来购买一件漂亮的风衣,然后送给他,和他悬在腰上的长剑正相配,但此时,愿望落空,等存够买风衣的钱多半得好几个月时间。
她蹲在墙角,双肩耸动,低声呜咽。不知什么时候,男孩轻轻走过来,用手抚摸她的秀发,轻轻拍打她的脊背。
她抬起头,梨花带雨,柔美的脸颊上带着些灰尘,十四岁的她已经出落得像花儿一样美丽。大她四岁的男孩此时已经英气勃发,少年人挺拔的身躯紧紧挨着她。
少年将她拉起,低头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吻向她,有些毛手毛脚。
她很惊慌,更多的是惊喜和羞涩。她已经爱上眼前这位改变了她命运的少年。
他们经常相偎在小河旁的垂杨柳树下,除了依依细语,还有空地上的比武打斗,小女孩在学武方面有惊人的天分,六年时间过去,她总是让着他,甚至撒娇耍赖。
幸福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天半夜,少年脸色阴沉还有些慌乱的来到纺织房,告诉她全家人要躲避一桩仇杀,让她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一般这种情况,多半就不会回来了吧。”百里鸣突然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