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石寺迎来了又一个与往日别无二致的清晨,大小和尚们开始洒洗佛龛,敲钟念经,小和尚们的早课在首座的指导下不温不火地展开,稍大些的和尚去了寺外梯田耕作,晚钟时才会回来,这方不大不小的庙宇便在这样的动静有致中存续了百余年,称得上是座德隆望尊的古寺,只是陈国的皇帝陛下近来力主庙堂远佛门,故而寺内香火也零落了下来,过惯了清贫生活的和尚们不觉有异,倒是愁坏了管账本的副寺。
十几个小和尚正在大雄宝殿中摇头晃脑地念经,老住持端坐在堂前,闭目捻着佛珠,首座侍在一旁,不时点醒几个昏昏欲睡的小和尚,在孩子们的诵读声中,早课似乎即将这么过去。
原本垂下眼帘的住持忽然双眉横跳,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他睁开双眼,望向寺门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手中佛珠也越转越快。
他平日里随和淡泊,孩子们从未见过他这副紧张的模样,都感到有些不安起来,首座呵斥住了骚动的小和尚们,对住持试探着问道:“大师父?”
一声驴叫突然自寺门外传来,他猛地扶椅站了起来,手中佛珠珠绳应势而断,珠子散了一地,骨碌碌地滚动着。
和尚们听到门外有道少年声音慵懒道:
“老秃驴,出来洗地了。”
寒石寺的后院里,有两个和尚正沉默对弈。
执黑子的和尚身材瘦高,柳眉星目,眼角常带着一抹桃红,桃红之下是一点黑痣,衬得他的脸庞格外明晰干净。
白子方则是一个才过龀龄的小和尚,他的小脑袋又光又滑,皮肤柔白胜雪,眉毛却浓黑如墨,如此俊俏的一个孩子,眼神却古井无波,掀不起一丝情感的波澜,他彷佛不为万物所动一般,淡漠地望着眼前的棋局。
小和尚的肩膀上立着一只奇异的鸟儿,这鸟长尾华翎,羽毛细密,它身形小巧,约莫只有一个巴掌大,遍体金紫相间,红嘴巧喙,锦眼夸爪,羽毛表面的光泽下是大片墨团般的黑,偏偏在额上长了一撮绒花般的白毛,它舒展开羽毛,静静地看着两人落子。
他们的年龄与身材差异极大,在外人看来丝毫没有手谈的样子,反倒像是兄长在教年幼的弟弟下棋,但盘中局势却恰恰相反,黑子出手婉转细腻,腾挪有度,于让子处夺子,尽显温和莹润之感,但白子却大开大合,带着股轻蔑冷厉的傲气,不屑地碾碎了黑子的一切计较与斡旋,黑棋落子后白棋总是立刻跟子,几乎没有间隔,白子似乎认为没有必要去多花心思在这一局棋上,但每一步却总能撼动对方的半壁江山。
“哈哈。”桃花眼和尚投子认输,无奈道:“总是下不过你。”
“心思太多。”小和尚的说话方式有些别扭,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般,一字字向外挤出:“大道至简。”
“受教。”桃花眼和尚轻抚棋枰,枰中棋子纷纷浮起,又悄无声息地飘回了棋盅里。
小和尚肩上的鸟儿跳了跳脚,自空中衔下一片迎春花瓣。
“五月将至。”桃花眼和尚看着棋盘上交错的墨格,轻声道:“错过了这次,可没下次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小和尚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厌烦意味:“休要再提。”
桃花眼和尚笑了笑:“你总说他能撑过这一次。”他伸指点了点桌面:“但要铁树生新芽,你不帮他,还有何人能帮?”
“他自己自然能帮自己。”小和尚皱眉道:“那茅坑里的两个老不死当然也舍不得他死。”
桃花眼和尚知道他此处说的舍不得有两层意思,便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忽然耳朵一动,向寺门处望去。
“来了。”他转头看向小和尚:“你不去见见他?”
“一张劳碌脸,有甚好看。”小和尚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问道:“你不去看看他?”
“我么…”桃花眼和尚指指自己那张漂亮的脸,露出一个困惑的笑容:“我应该去么?”
小和尚一噎,拂袖离去:
“我管你。”
大殿内,余虔安将面前素碗捧起,细细啜饮着碗内茶汤。
“好茶。”余虔安叹道:“汤浓味清,驱寒之效甚佳,想不到大师父还有这等手艺。”他长吁一口气,吐出了些白雾,混杂着茶汤的蒸蒸白汽,让他的面容显得扭曲模糊起来。
“只是这样米果加的不好。”他用小指从茶碗里勾出一条被泡的软绵的素米果,垂眼看着面前沸腾着的茶炉:“香叶樟子本是妙物,但这诸般香料味煮进果子里,却难吃的紧。”
住持不喜不悲,只是从容道:“余施主,这米果是寺内手作的,近来开支紧张,点心里糖油少了,故而容易泡发,还望海涵。”
一筒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正伸手去拿面前果盒里的糕点,闻言呜咽了几声,好像是在说这米果明明很好吃,少爷你怎么乱讲呢。
“那我便捐道台阶给贵庙。”余虔安直视着住持:“按往年惯例,大师傅算算,应给多少匹绢子,又该当多少两善银?”
住持沉默片刻,自蒲团上起身,在身后佛龛中摸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他有些吃力地将盒子摆在了余虔安面前,掀开锁扣,盒内的事物正暴露在佛堂的空气内。
余虔安看着盒内码得整整齐齐的三堆金牌,听住持道:“令堂一心向佛,每年济以重金,寒石寺几十年自她处所得,被老衲换成金锭,尽数在这。”
余虔安良久无语,半响后衷心赞道:“阿尼陀佛。”
住持唱偈:“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共成佛道。”
“大师怀瑾握瑜,恕我先前无礼。”余虔安道:“可我心依旧散乱,求大师开解。”
住持手里的佛珠虽无丝线串联,却依旧联袂成圈,此时正发出暖人心脾的淡淡微光。
“用了几次?”住持问道。
“三次。”余虔安掰着着手指数道:“逃出林子里时,为掩人耳目一次,不二峰上求逢世镜一次,鹿城退敌一次。”
“那便是三棍。”住持招了招手,一筒腰间那条黑色铁棍便钻进了他的手中,他抬棍道:“得罪。”
黑色铁棍在余虔安左肩重重打了三下,他吸了一口凉气,眼睑因为疼痛自顾自地跳动了起来,一筒含混地叫了一声,想去护在余虔安身前,却被他轻轻拉了回来,。
“令堂与我有约,余家家法棍前,我应代行家法。”住持松开手掌,铁棍缓缓飘回了一筒腰间:“未经家主允许妄用心血,本该棒死,但余家现无家主,便罚你一滴一棍。”
“情况急迫,不得不用。”余虔安并不打算提及自己身上其他那些小手段,它们都有着不亚于动用心血的高昂代价,他向住持解释道:“心血虽是寿元结成,但能消解真气,生死关头,用了是夭寿,不用便是一个死字。”
他顿了顿,接着道:“关于家主的问题,族长信物我总是会夺回来的,那时我便是家主,这三棍本不该打。”
“但你现在不是。”
“我总会是的。”余虔安眼中亮起了摄人心弦的光:“余家必然涅槃。”
住持看着他坚定的脸庞,心中一动,唱了声佛:“但愿如此。”
“在那之前,大师你要帮我。”余虔安诚恳道:“三滴心血本不是大事,但我有病在身,两害并举,可能撑不过今夏。”
住持点头应允:“令堂与我有许多年的交情,半分是为佛,九分半是为你。”
他手握佛珠,珠子纷纷碎裂,粉状的木屑缠绕在余虔安身周,住持口颂佛经,一道血色雾气自余虔安口鼻中浮出,缓缓飘入了住持身后佛像,恍惚间,佛像似乎半睁开了双眼,宝相庄严,眼角却缓缓流出了一滴血泪,看上去分外诡谲。
雾中有清白莲花若隐若现,法照莲池,池生夏莲,血雾纷纷钻入莲中,木屑趁势飘入了余虔安的体内,他的脸颊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莹润的高光。
“这珠子与佛陀莲座同出于一根浮木,我以它作了你丹宫的替子。”住持咳嗽两声,讶异于那血雾如此霸道,即使他预先屏息,却依然有几丝侵入到了他的体内:“但这只是暂缓之计,你体内的病灶未去,再妄动心血,八成要丢了性命。”
余虔安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劝自己小心,便点头应下了,他屏息内视,气海在他的意象内缓缓浮现出来,他的气海内充斥着密不透风的枯枝,将里头撑得满满当当,见不到半分真气的影子,在枯枝正中有片难得的空旷处,缓缓悬浮着尊小巧玲珑的青鼎,那便是他的丹宫,这尊鼎环刻饕餮云纹,斑鳞复杂,以瑞云为隔,云雾中有诸多背生多翅,羽目不一的飞禽,云下地上生满宝树珊瑚,枝干间有形态各异的异兽,与天上飞禽遥相对望,鼎脚则雕刻着面生獠牙,狞恶骇人的鬼怪,都向着天空伸出利爪,这些恶鬼与鼎刻中诸多奇珍异兽所望,流云曳尾与宝树枝桠所指,皆是同一个方向,即是鼎面正中,但此处却空空荡荡,百兽之首有一麒一麟两只祥瑞,正对着那片空白俯首伸爪,仿佛正托负着什么。
丹宫的下方正盘着一朵洁白无暇的莲座,乃是方才住持手中的佛珠所化,莲座庄严洁净,座下却缠绕着无数扭曲可怖的枯枝,这些干瘪的枝条盘根错节,杂乱不堪,随着余虔安的吐息缓缓地脉动着,枯枝末端如血管一般纠缠着莲座,不断从中汲取着养分,另一端则延伸出去,与丹宫四周的木壁相连。
气海乃真气安身之所,丹宫为真气循行之地,这团铜墙铁壁般的枯木将他的气海堵死,又从丹宫中抽取他全身的真气作养分,生长得愈发庞大,自气海伸出的枝节占据了经脉,也彻底封死了他任何练气的可能。
幼时有余家老幺的身份傍身,他倒不觉有异,大厦倾倒后在竹林里度过的日日夜夜更让他对此提不起兴趣,毕竟在那两个老怪物面前,循规蹈矩的练气显得如此幼稚无力。
但一路上的狼狈奔命逼出了许多他为此行准备了数年的底牌,也不得不让他正视起曾经被他视为天下第一麻烦事的御气来。
“余施主。”住持将思绪渐起的他唤醒:“午钟将至,伙房只开设早晚,便不留施主在此用膳了。”
“大师父好薄情。”余虔安笑道:“多年未见,便连去处也不问,就要赶人走了。”
“众生自有去处,哪容老朽饶舌。”住持的眼中泛起一丝柔情:“这许多年未见,施主变化倒是极大。”
“变化有时也不是坏事。”余虔安有些感慨:“但像大师父这样以身护寺,百年不变,似乎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施主废话很多。”
“以后会改。”
余虔安略一停顿,接着说道:“逢世童子教我去杏坛。”
“甚好,道家谪仙人,想必指的是条明路。”
佛道两家争势已久,这位老和尚却一脸淡然地夸赞对方,实在是位很奇妙的人物。
“走之前还有一事相烦。”余虔安向门外招了招手,将候在堂外的炭生唤了进来,他诚挚地问道:“大师父,会办假证么?”
苟大富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十分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没听错。”余虔安坐在客堂木椅上,将杯内清茶一饮而尽,长吁一口气道:“丹宫双生,经脉自通,天赋异禀,是百年一遇的御气奇才。”
苟大富看着沉默安坐的炭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养他十几年,这小子蛮力倒是不小,可要说御气天赋,那可是半点影子都没见过啊,上师他...是不是看错了?”
寒石寺晚晴法师,据说如非独守寒石寺一生,早已是又一位极意境宗师,单论这百年寿元,江湖中谁敢不信他的眼力?苟大富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突然有人和他说自己一手带大的伢子是个天纵良材,让他有些不愿接受。
半生的刀口舔血使他深切地明白,天才之名听上去令人心旌神摇,但平凡人的生活才最为可贵,他宁可自己的孩子去作个僻壤中老实巴交的茶商,也不想让他去当什么御气天才,将自己的一生投入到那虚无缥缈的寻圣道之中。
余虔安自然看得出他心中所想,不禁有些怜惜起来,苟大富前半生恶名滔天,不惑之年才终于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寄托,当然是对这孩子呵护有加,但从长远的角度出发,他不得不硬起口气道:“你的身份已被仇家寻了出来,林常叹能揭你的榜,其他人也能揭你的榜。”
“对付一个第十六的林常叹尚且逼出了我一滴心血,遑论其他刺客高手?你我能护他一时,如何能护他一世?”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枝繁叶茂的门阀暂且护住他,待到余家复立,我自然要接他回来。”
“晚晴和尚为醒悟佛理,三十年前自毁丹宫,现在只空余下一颗治病救人的佛心,当然不能放在他这。”余虔安出神地望着杯底茶渣,缓缓道:“回到那片竹林里只会被两个老头逮住,以后一辈子也别想再逃出来,当然也不行。”
“数来数去,能安心置下他的地方,也只有杏坛一处了。”余虔安将茶渣倒入水钟,向杯中添了些温水:“恰好他天资极佳,杏坛多半巴不得他在那待上一辈子,也省了少爷我伪造资质文书扯皮扣帽的功夫。”
苟大富嗫嚅着唇,却也只能默许下来,现在全天下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二人头上,炭生若是继续待在他们身边,反而才是危险至极。
他忽然觉得余虔安刚刚说得一席话中有一处十分惊人的不妥,但还未待咀嚼,便听余虔安继续说道:
“待我们离开后,你今晚再动身,向西绕过大河,避开关口,翻山进入外番。”余虔安递去一张折子,命到:“把桩子都掘起来,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将单子上的事悉心做完,再拟一份名册,交到我手上。”
“如何加密?”
余虔安回忆了会幼时在家中学到的种种,低声道:“二号字,一号排版,三号底纸,墨用青蛇胆,火漆涂三次。”
“得令。”
苟大富迟疑片刻,问道:“那个袍首怎么处理。”
“这人虽是个蟊贼,但能从林常叹的伞下逃脱,想来也有些非凡之处,且留着他。”余虔安道:“给炭生当个伴读,背背书袋剑囊啥的,也是好事。”
“以他的脱身功夫,万一逃了呢?”
“那便是你的事了。”余虔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三个时辰后启程——手脚不能伤着了,一筒只准照顾我一个。”
苟大富眼中嗜虐之色一闪而过,拱手离去。
迎客厅内一下安静下来,余虔安吸溜着茶水,炭生独自坐在一旁候着。
“莫要担心。”余虔安感到他有些紧张,便试着缓解他的情绪:“读书和洗马刷驴差不多,地方洗对了便容易得很。”
“但要是洗到了胯,会被驴蹶蹄子踢飞的。”炭生老实地答道。
余虔安笑了笑,想不到这个貌似敦厚的少年竟也有些捧哏的天赋,他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要将你送上杏坛,让你和你父亲分离,你可恨我?”
炭生想了想,道:“少爷救我一命。”
他神色笃恳:“那日在茶行里,少爷赶走了那群马贼,阿爸和我说,你之前又从那个打伞的男人那儿救了他一次。”
“现在少爷要我去读书,也是为了救我,少爷救我们很多次,我很感激少爷。”
余虔安有些意外,这个朴实少年平日里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却也聪慧伶俐,心里早已想得清清楚楚,如此心智加之天赋以及踏实做事的习性,想必未来在御气上的造诣必然极高。
“你且收着。”余虔安解下腰间钱袋,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在炭生面露难色,开口欲拒前打断他道:“杏坛上虽说无处花销,但新生每月会跟着师兄下山采买米面针线,那时记得顺道给自己添些衣物。”
炭生犹豫了会,终是接过了钱袋,被手中沉甸甸的重量吓了一跳,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少爷,你怎么对杏坛这么熟悉?”
余虔安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时无话,日头西沉,苟大富满脸愉悦轻松地回到了迎客厅,他告诉余虔安驴车已在寺外备好,随后便请了罪,将炭生拉去偏房嘱托告别,余虔安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座椅上爬了起来,他站定半响,直到把久坐所带来的烦闷与晕眩尽数驱散,接着推开屋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可爱的小和尚。
小和尚抱着一只毛色灰白的平凡鸟儿,正抬头望着他。
余虔安愣了愣,问道:“小师父有什么事吗?”
小和尚沉默片刻,转身让出道路。
余虔安道声多谢,迈步离开,擦肩而过时,小和尚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来。
“对了。”余虔安微笑转身,从兜里摸出一块饴糖,轻轻放在了小和尚光滑的头顶上:“你们寺里的点心虽然难吃,但糖果做的不错。”
“别和你师父说。”他眨眨眼,挥手离去。
余虔安的身影很快消失,小和尚伸手摸了摸头,抓下饴糖,他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糖块,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中突然飘落一瓣迎春花,桃花眼和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和尚身边。
他微笑道:“看来他是记不得你了。”
小和尚依然定定地看着饴糖,没有理会他。
桃花眼和尚眼中血色一浓:“那不如让我杀了他。”
他脚底的青草纷纷枯萎,腐蚀向外蔓延,院落里的植株很快枯黄萎缩,次第死去。
小和尚不语,怀中鸟儿的羽毛却渐渐染上了朱红,羽翎生长,喙爪涨大,尾部缓缓分成细长的数股,它的身体自内而外闪耀着金黄色的光,宛如烈焰,又好似最耀眼的珠宝,鸟儿额头燃起一团宛如实质的烈焰,它仰天长啸,声及遍野。
山林栗栗,百兽皆服,空中日轮忽地一暗,旋即又热烈了几分。
“好啦。”桃花眼和尚退开半步,似乎十分忌惮小和尚手中的鸟儿:“开个玩笑而已。”
他望向余虔安消失的方向,眯眼道:“玩笑而已。”
余虔安正踏上车厢,他扭头望了望天边炽热的斜阳,暗骂这贼老天作什么妖,本该凉爽的春日傍晚,现在却灼灼如夏,好似有什么东西吓得这太阳不敢落下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