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特惊讶地问:“什么叫守护者不在了?”
那个守卫回答:“塔里的守护者每个月都会打开铁板,向守卫的兄弟索要定量的水和食物。可最近几个月里,大家都没见他打开过铁板,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这扇门从外面打不开,我们没办法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我们推测,要么是他死了,要么是他已经不在塔里住了。”
威克多问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致时间,是从小公主降生那几天开始。”
威克多心里咯噔一下:“你确定?”
守卫说:“我不会记错的,我们对小公主降生和夫人……的那天印象很深。”
威克多仍不甘心,走到门前,学着当天守卫的样子,按照“三、一、二”的节奏敲了敲铁门,果然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又敲了一遍,这次敲得更响了,可许久还是没人回应。
他对守卫说:“你们留心观察,一旦有什么异样,马上向我汇报。”然后和拉姆特一起回到房间。
拉姆特进房后关上房门:“殿下,您认为他是从塔里离开了吗?”
威克多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语不发。
拉姆特自言自语道:“若他是真的死了,那还好说。但若他从塔里出来了,一旦发现了宝珠和小公主的秘密……”
威克多“嘭”的一声,用手掌拍在窗台上,说:“我正担心这个。如果真是这样,他肯定已经离开嘉德堡了。我在想,除了到王宫去告密,他还能去哪儿呢?”
拉姆特说:“如果他真的去告了密,六个月的时间,王宫那边为何没有动静?”
“一切都难下定论。但我必须提前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今天的事提醒了我,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看守者还有一个,就是多洛丝了。”
“我认为多洛丝不会泄密的。”
“为什么?”
“首先,提议去借用宝珠,是她想的办法。证明她本来就不是个恪守成规的人。其次,如果她去告密,也把自己献计的事隐瞒不提。但国王是您的哥哥,他在处置前不可能不向您质问,到时您必定会如实禀告,最后她仍脱不开干系。第三,她与嘉德堡无冤无仇,我觉得她没有告密的理由。”
“嗯,说得不无道理。总之,这几天你先安排人手,好好寻找嘉德堡内外有没有守护者的消息。他是个又瘦又高的老头子,应该不难寻找。”
因为拉姆特没见过守护者的长相,威克多还向他仔细描述了守护者的样貌。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威克多传来拉姆特,问道:“查得怎样?”
拉姆特表情凝重,单膝跪地伏身说:“殿下,我要向您请罪。”
威克多预感不好,急忙说:“快起来,我们相识这么久了,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发现什么了?”
拉姆特站起身说:“守护者暂时还没有线索。不过……您是否还记得我们去借宝珠的那天,看守大门的四个守卫吗?”
威克多说:“记得。他们忠于职守,我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呢。”
“他们四个失踪了。”
“什么?什么时候失踪的?”
“和看守者失踪的时间差不多,也已经半年了。”
威克多不可置信:“难道他们叛逃了吗?”
拉姆特摇头道:“当天我曾警告过他们要守密,也试探了他们的反应,他们应该不会背叛您。我判断他们的失踪不是叛逃,是因为我们发现了其中一个人的……应该可以算作是遗体。”
“这是什么意思?”
拉姆特说:“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叫杰弗里,就是和您对话的那个,您肯定还记得。我安排了8名侍卫,在嘉德堡的内部和周边扩大排查范围。今天凌晨,他们就在距离城堡二十里外的呓语森林中发现了一个怪物的尸体。虽说是怪物,可它身上穿着杰弗里的衣服和盔甲。尤其奇怪的是,连内衣裤都是杰弗里的。”
威克多吃了一惊,打起了精神:“何以见得一定是他?”
拉姆特说:“是的。内衣上写着‘杰弗里’的名字,这是我们嘉德堡侍卫的着装规矩,也是我当了队长以后,从战场上带来的规矩。为的是防止在战场上丢了头颅,认不出身份,仍然可以凭内衣的姓名记号进行辨认。”
“怎么可能?”威克多难以置信:“我从来没听说过,人可以变成怪物。快带我去看看。”
事不宜迟,拉姆特带路,领着威克多一路来到营房,从地牢入口进入了嘉德堡的牢房。到了大牢,二人马不停蹄,沿着点满火把的昏暗通道继续往深处走,经过楼梯下行了两层牢房,来到了地下的无人死牢。
死牢走廊的尽头没有出路,却有一个士兵在把守。角落摆放着一个火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拉姆特走过去,在靠近地面的墙上按了一下,随之传来轰隆声响,墙上陷进去一道小门,出现了一个向下走的暗道入口。
拉姆特接过士兵递来的火把,当先引路进了暗道。
威克多问道:“这就是城堡地下的密室吗?我还是第一次来。”
“是的,殿下。前代的诸位国王在这里秘密处刑叛国的犯人,至今已经废弃很久了。为防被人发现,我专门命他们把尸体藏在这里。”
走了几步,威克多问道:“这暗道能不能通向其他地方?”
“顺着暗道往前走,原本有一个向下延伸的斜坡古道,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但因为年代久远,塌了一大半,现在已经狭窄得不能过人了。而且里面的隧道满是渗漏的地下水,潮湿憋气,火把也点不起来,我们探访了两次都前功尽弃。不过,反过来想,我们过不去,其他人也进不来。这暗道肯定是安全的。”
拉姆特在前带路,火把光亮昏暗晃动,照得人不禁神志恍惚。好在进入暗道后,尽是直行,不会弯弯曲曲地迷路。不过暗道狭窄,拉姆特和威克多的身材都比较高大,所以在这下面直不起身,只能伏地前行,这一点比较难受。
又走了一小会儿,拉姆特将火把交到左手,摸了摸墙上的记号,说:“到了。”他找准了洞口,跳了下去,回头说:“进洞后向下跃,殿下注意碰头。”
拉姆特钻进洞口后,立刻直起了身子。威克多判断这山洞应该很开阔,跟着一缩身子,轻快地钻了进去。
拉姆特用火把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对威克多说:“这就是那具怪物尸体。”
只见这具尸体的皮甲、里衣都被锐器割得翻了开来,伤口流出的是绿色的血液,威克多借着火光蹲下,看得清楚,面前的这具尸体确实并不是人的。
它的皮肤滑腻腻的,像是被扒了皮的动物,却又能看出皮下隐隐埋有血管,总之不是人类的皮肤。它的手指关节又大又高,指尖上伸出了长长的黑色指甲,整个手掌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但世上又没有什么动物的爪里能长出这么长的刃甲。它的脸上没有鼻子,耳朵又尖又长,牙齿从嘴唇里伸了出来,长得出奇。
“是人型怪?”
“从身材看来,确实像人型怪。但这家伙穿着杰弗里的内衣,什么怪物会在偷穿人类的衣服时这么细心?你看。”说着,拉姆特伸手翻开尸体的内衣领子,内侧果然缝有“杰弗里”的字样。这是嘉德堡的侍卫独有的缝制法,在每一位士兵获得侍卫的资格时,都由宫廷工匠为他们缝制合身的里衣、皮甲,并用结实的黑线在衣领内侧缝上姓名,以便相认。
拉姆特接着说:“何况,人形怪只存在于传说和神话里,就算是真的,也早在两千多年之前就灭绝了。怎么会出现在嘉德堡呢?”
威克多掀开衣服仔细查看伤口。伤口是抓伤的,但却都是四条平行的,而且在怪物身上到处都是,排列地非常不规律,看起来像被三、四只熊围起来用爪子疯狂攻击过一样。
威克多对拉姆特说:“这是爪子的抓伤?”拉姆特说:“是的。从体征来分析,它受伤后逃到了呓语森林,最后流血而死。你看,抓伤它的爪子,和它手掌的爪子非常相似。我怀疑就是它的同类打伤了它。”
威克多不禁一愣:“难道同样的怪物,还有好几只?”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扑进好几条影子,快速无比地扑向拉姆特,猛地一撞,火把掉在了地上,被来者用脚一踢,远远地滑到了山洞一角,瞬间熄灭了。拉姆特大叫一声,借着微弱的火光第一时间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不知道和什么东西打了起来。
威克多还没晃过神,一瞬间又感觉到有不只一个东西快速扑向自己。他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只感觉自己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撞,好像把肺里的空气都挤了出来,顿时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身子直接撞在了石壁上,一时半会竟不能动了。同时,他听到了类似动物低声嘶吼的声音,颇为奇怪。
山洞地上潮湿,火把很快就熄灭了。只听拉姆特还在大喊着,可铁剑与对方拼斗的声音却听不到了。拉姆特喊了几声,也冷静了下来,发现山洞里寂静无声,来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拉姆特喊道:“殿下,殿下!你还好吗?”威克多捂着胸口说:“我没事。”拉姆特循着声音向威克多走了过去,摸到了威克多肩膀,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你没受伤吗?”威克多有气无力地说:“我的胸口被敌人撞了一下,就靠在石壁上不能动了。嘿嘿,难道我真的老了?”
拉姆特右手仍然握着佩剑不敢收回,左手在地上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火把,说:“可惜火把灭了,现在我身上没有打火的东西,我们只能从暗道里回去才能查看你的伤势。”威克多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拉姆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只能忍着胸口的疼痛说了句:“就这么办。”
拉姆特俯身摸了半天,对威克多说:“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肯定是为了怪物尸体来的。这具尸体已经被他们抢走了。”威克多“嗯”了一声,并没感到意外,说:“先出去再说。”
二人从暗道里一路摸回来,看守的士兵大吃一惊,但不敢多问,忙把威克多扶到火盆旁边坐好。拉姆特仔细询问了刚才有没有人从暗道里进去,士兵说自己一直严格把守,什么都没有进去过。
拉姆特按了按威克多的胸口说,这一击不太严重,胸口没有骨折。但他们在威克多的胸前发现,衣服上留下了四道抓痕,和怪物尸体身上的伤痕一模一样,只是威克多衣服被利爪撕开了,却没有伤到皮肉。
威克多低头抚摸着被划开的衣服口子,说:“看来,它只想把我推到一边,并不打算伤我性命。否则它只需要追上来再给我来这么一下,我肯定就被开膛破肚了。”
拉姆特沉吟着说:“假设杀死那只怪物的,就是刚才袭击我们的那几只怪物,它们杀了这只怪物后,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来抢它的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