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可他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那个曾经的追风少年已经长大,那个曾经自我放逐浪迹天涯、唯剑做伴的男人回到了家乡。
可家不在了。
天地被污染,魔法的纹路支离破碎。
残破的艾欧尼亚之魂在破碎的大地上游荡。大地上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艾欧尼亚之魂孤零零地寻找着宿主,寻找宿主庇护这片大地是它的本能,可它找不到一个活人,那怕是一个动物,一棵树.…
都死了…
艾欧尼亚之魂在哭泣,瓦洛兰大陆在哀鸣。不仅是艾欧尼亚,这个世界要死了。天空中月亮与太阳同在,太阳发出暗淡不再耀眼的日光,月亮一片血红…
亚索走遍了曾经熟悉的土地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没有活人,也没有敌人。
他感觉自己只是迷失在一个未知的空间中几天而已,天地就已经换了模样。
亚索来到一处湖泊,低头看去,才发现此时的自己的面容苍老,满头白发。
国破山河碎,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亚索白了头发,满腔的怒火与痛苦无处发泄,空悲切。
小时候他经常问哥哥,“哥哥,我们真的可以追上风吗?”
永恩总是温和的笑着道:“当然可以啊,只要我们够快,就可以御风而行。”
后来永恩死了,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就时常问自己比风更快又能怎么样,还能快的过时光吗?他终日醉酒,随遇而安,不是在睡着,就是在冥想,不是在与人战斗,就是被自己犯下的错折磨。
可如今…一切都不在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去找谁问一问,你究竟是谁?
空有一身强大的剑术却没有挥剑的对象。
剑士最大的可悲不是毕生追求的剑术被人否定、被人打倒、被人打败…
而是你再也没有挥剑的对象,无敌也好,独存也罢,当你的剑失去了出鞘的意义,你就能体会到那种孤寂与凄凉。
“哈哈哈,长路漫漫,唯剑做伴?”亚索仰天大笑,狂风聚集在他的身边。
破碎的世界,游离的能量,在这样的情况下亚索都能用出这么强大的御风剑术,他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人们的认知,更进一步。
亚索他在水面上挥刀,一股股狂暴的龙卷风在湖面上肆虐,卷起污浊的湖水,夹杂着湖中的死鱼烂虾,宛若鱼龙舞。
“哈哈哈,吾之初心?荣耀存于心,而非流与形。吾之荣耀?…哈哈哈。”
他大笑着,狂风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挥刀席卷而出,可又有谁来面对这疾风呢?
他大笑着,笑着笑着,他停了下来,狂风平静了下来围在他的周围行成一道屏障,他的下巴快抵在胸膛上,大滴的泪珠伴随着落叶掉在地上,融入大地消失不见。
落叶的一生如此短暂。
亚索拿出了腰间的尺八,箫声悠扬而又凄凉,若有闻者必定伤心、落泪,无不感到荒凉。
残破的艾欧尼亚之魂听到了箫声,跌跌撞撞地漂到了亚索的面前。
这是一个浪子,也是她的儿子,她认得他。这片大地上的生灵都是她的儿子,她爱他们,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就连自己也残破不堪,即将消散。
一个浪子,一个游魂。一个白发苍苍,一个气若游丝。天地苍莽,乐声悠悠。
伴随着亚索的乐声,以那把八尺为中心在空气中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仿佛谁在那里扔下了一颗石子。
周围渐渐模糊,亚索脚下的大地消失,天空失色,亚索仿佛置身在一片星空中,身后流星划过,在他的面前,一条宁静的大河轻轻地流淌着,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奔腾到何方。亚索再仔细看去,只见在那条河流中有一个个面孔一闪而逝,认识的,又不认识的,有敌人,也有朋友…都是一闪而逝。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时光之河。
忽然亚索看见年轻时候俊朗的自己,他就要一跃而下。
艾欧尼亚之魂挡在了亚索的面前,仿佛在哀求。
亚索不明白她的意思。猜了数次亚索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等你吗?”
谁知艾欧尼亚之魂竟然像点头似的上下晃了晃。
“那好吧。”
艾欧尼亚之魂走了不久就回来了,没等亚索问我该怎么带着你,艾欧尼亚之魂就钻到了亚索腰间的尺八中,与这个乐器合为了一体。
亚索也不再等待,径直往河中跳去。
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可他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有人说曾经努力过就行了,剩下的就靠命运了!可什么是命运!又是谁在制定命运!
亚索说,我偏不。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真有命运,那也是由我手中的剑来决定。一剑,一念。
时间长河明灭闪烁,时间长河上不知是谁在哭泣,又不知是谁在叹息。
亚索渐渐迷失在了时间长河之中,原来他之前所在的那片空间中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和这时间长河中一样,你可能会瞬间就泯灭在这里,你可能会在这长河中浮沉,最后像一朵小小的浪花融入里面,永远的迷失自我。
亚索不知被冲像向何方,他的脑中,他的眼前,他的耳边,都一一闪过那些过去的身影、声音…
谁也不知道在那时光长河中发生了什么,直到…
初生之地,这里的魔能充沛,这里的风景美丽如画。
细雨,林边,墓前。
细雨蒙蒙,烟雾轻饶。雨似轻雾,雾似细雨。
这雨缠缠绵绵,打在脸上,微凉,让人心烦意乱。
墓地前,一男子抱头痛得打滚,但却不发出一声惨叫,只是低吼着,状似野兽。
终于他痛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忧郁,只是多了一份迷惘。
俊朗的脸庞,蓬乱的头发,剑眉,星目,鼻梁上还有一道伤疤。
他就是亚索,只是年轻了很多。
雨还在下,无人的林边只听他呢喃道:“我是谁?”
他打量着这个如画的世界。
他看见的不仅是那灰蒙蒙的天,不仅是成串的细雨、翠绿的大树、树上的鸟窝、窝里被大鸟护在翅膀下的幼鸟…
他还看见浓郁的能量形成的纹路,仿佛挥一挥手就能发出巨大的魔法,他还隐约感觉到这个世界交接着另外几个世界。
手里的剑,腰间的尺八、酒壶,这些他身上的东西他都无比熟悉,指使如臂,仿佛本能。
他就这样站在坟墓前,墓碑上写着:剑客永恩之墓——剑之故事,以血为墨。
“永恩是谁?我是谁?”
亚索得不到答案,也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就这样静静得站在墓碑前。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他就是觉得永恩这个名字对他很重要,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他就是感觉胸口有点堵。
他轻轻地抚摸着墓碑,然后他自然地拔剑。剑就是他的本能,顺着剑飞出去的,是风。风吹起了湿润的新土,翻开了永恩的墓。
“我决定看一看你的样子,或许我会记起什么。”
正在这时,林边又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他们穿着武士的护甲,护甲上有艾欧尼亚精美的浮雕,浮雕的下边,还刻着一把小剑。
他们共有十人,见到亚索他们立刻如临大敌,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亚索包围起来。
毕竟人的影树的名,剑道馆最年轻的剑道天才,唯二掌握御风剑术的人之一,不,应该说唯一,因为另一个已经被他杀死了。而这,就是他们前来的理由,他们将把亚索抓回去审判,让亚索认罪,再看看有没有人谅解他,但谁又会去原谅一个罪人,一个曾经的自己人,一个背叛祖国而后又杀死长者素马的人。但还有另外一种做法,那就是如果罪人拒捕,那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击杀他。而这一切就是为了均衡。
“亚索,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亵渎亡灵?永恩呢?他来追你,你见到他了吗?”为首的一个武士吊儿郎当地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看来,亚索已经是他们的瓮中之鳖。
“永恩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边的就是他。另外,你们叫我亚索,这是我的名字吗?麻烦你们能讲一讲我的故事吗?我把什么都忘了。”
亚索平静得说道,但听在带头武士的耳中,这就是赤裸裸的蔑视。
只听那武士嘴角上扬讽刺道:“霍,大家快来听一听,我们的剑道天才不仅忘了自己是谁,还刨了他哥哥的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永恩也是死在你的剑下吧,毕竟之前的成名巨剑高手怀特、灵剑女侠高东霞都是死在你的剑下,你还要否认吗?”
亚索认真得想了想,他诚恳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怀特和高东霞是谁。”说着他视十名剑道好手于无物,蹲下身子看了看永恩的尸体,他胸口穿膛而过的剑伤很是熟悉,没错,应该是自己。
亚索站起来对他们说:“没错,永恩应该是我杀的。”
他那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语气气得领头武士连高高在上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于是他红着脸对着同伴喝道:“亚索冥顽不化,装疯卖傻,背叛祖国,杀死长者素马,杀死同胞,杀死自己的哥哥。现在我命令,为了均衡,一起上,不必和这个无国、无父、无长、无兄的人将道义。杀!”
这就是正义,呵,正义,好一个冠冕堂堂之词。
亚索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并没有在那些冲来的敌人身上。他并没有在这些人的身上感受道威胁。虽然他的记忆不在了,可是他的一身战斗本能和魔法感悟还在,即使实力倒退,也不是这些人能够抵挡的,这些人在他的眼里慢得就像蜗牛。
他只是在想那些新来的问题,我,亚索?永恩,哥哥?杀人?叛国?
在这些人最近的刀剑离他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的时候,亚索动了,不动如山,动如疾风,对手们更本没怎么看到亚索是怎么出手的,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亚索的剑就已经砍翻了所有人,然后归鞘。
一剑,只是一剑,剑伴随着风,风中夹杂着剑气。狂风呼啸,大地炸裂,所有人,只有领头武士活了下来,只因他刚刚离亚索是在太远了一些。还因为亚索并没有真正对他们出手。
亚索还在低头沉思着,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不多。
领头武士崩溃的大叫着手脚并用地逃走了。亚索没有看他一眼。但亚索不知道这个人一走,亚索弑兄挖坟的新罪行就开始名扬艾欧尼亚。
从此亚索也多了个新的小儿啼哭的称号,“泣血魔剑”,而不仅是疾风剑豪。
亚索只是静静地看着永恩的尸体,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亚索还拿着风车的时候,他追着永恩,“哥哥,哥哥,我追到风了。”
当亚索放风筝的时候,他问永恩,“哥哥,我们真的能追到的风吗?你看,风都把风筝吹到天上去了,可是风在哪里呢?”
当亚索拿着剑的时候,他问永恩,“哥,你说我的剑有一天会比风更快吗?”
每当这个时候永恩总是会笑着对他说,“会的,只要我们一直努力,总有一天,我们的愿望,都会实现,亚索,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亚索还想起了就在昨天的夜晚,还是这个叫永恩的男人在月光下,和他对着鞠了一躬,然后拔剑,对拼,最后死在他的剑下,倒在他的怀里,杀死永恩的,是比风还要快的剑…然后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天空好像都在为他哭泣。
亚索静静地想着,泪水,不知不觉间挂满了他的脸庞,这个失忆的可怜男人,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痛苦。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别离,但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生死相隔,永不相见。
亚索拿出他的尺八,这是箫的一种。
他轻轻地为哥哥演奏,箫声清悠扬,穿越岁月,吹过愁云,幽幽吹响那梦里的念想,吹过细雨,划过涓涓的泪痕,串起往事的一幕幕,品味着那如泣如诉的惆怅。
亚索看见以这尺八为中心散开一圈圈波纹,像是水里的涟漪,永恩的尸体被吸起,慢慢变小进入了尺八里面消失不见。
亚索大急,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永恩的尸体,再次吹响也没了动静,仿佛刚刚只是个意外。
亚索也只好收起这把神秘的乐器。
亚索转身,寻了个方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还记得永恩临死前对着他说,“素马死在了御风剑术之下,除了你,又是谁呢?”
无边落木萧萧下,轻轻细雨从天来。风萧萧兮细雨凉,亚索一去兮何时还。
勿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箫仗剑行。御风挽剑胜天象,谁怕?一片披肩任平生。
微微细雨酒伴愁,微冷,大陆清风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把剑,一壶酒,一根尺八,斜风,细雨,他要去寻找过往,还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