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过去
哥哥，你知道吗？我不是不承认你，而是我根本就无法面对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你。这痛苦深邃入骨，连呼吸都变成一种折磨。如果势必要背负这种痛苦，那么请让我一个人承担所有。请务必记得微笑，因为只有你的笑容，才让我找到活着的意义。
荼糜花开，人间再无芬芳！如果注定末路之美是刹那的永恒，那么就让她重新找回眼泪……
我说我会永远追逐你的步伐，即使，你的脚步不会停留……
我说我的心里一直会有你的位置，即使，你根本就不曾在乎！
我说我的掌心永远保留着你的温度，即使，你不曾牵过我的手！
执念这道永恒的枷锁，牢牢禁锢在我们的四周。
命运是根坚固的绳子，死死围困着我们的拥有。
如果可以打破束缚，如果可以挣脱牢笼，如果一切能有重写的机会，你会不会再一次挣开我的手，无悔地飞往彼岸……
没有所谓的谢幕，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空灵的嗓音和钢琴的沉重编织出的悲伤里便悄然退场，显得低调而又内敛。可只有秋涧易知道，她要去疗伤了，也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坐上一会儿，现在的小隐没有任何遮蔽，彻底****地暴露在空气里。脆弱又坚强……
凌郢迪沉默地低头，他想现在的自己需要一些新鲜空气，从来不知道小隐会拉小提琴，也从来不知道她会唱歌，虽然歌声不是很好听，但沙哑的嗓音里那沉重得可以溺毙人的爱和感情轻易便能拨动心弦。也许对于秋夙隐，他了解得实在太少太少，除了觉得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大祸害外便再无别的认知……唉，谁不戴面具呢？可她，他从来没有看透过……
但陷入沉默的又何止是他？尹缔羽笑容不再，连嘴角都没有半丝弧度。蓝萦翼和月素影也古怪地沉默着，表情凝重。
秋涧易默然地看着他们安静的面容，半晌便做出一个决定。他已经不能再陪伴着小隐了，迟早要离开的自己怎么可以放任她在这种绝望的深渊里越陷越深，所以……抬头请求的目光凝着尹缔羽和凌郢迪：“缔羽，郢迪，我有话对你们说。”
凌郢迪和尹缔羽疑惑地对视一眼，虽是满腹的疑惑，可当他们看见秋涧易那恳切的眼神里哀求的意味后，便点了点头，在众人疑惑却沉默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小隐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秋涧易喃喃自语着，没发生那件事之前，小隐性格温顺而又乖巧，从来不会拆他的台，也不会让别人难堪！她包容着所能包容的一切，以前的秋夙隐在他心里是个懂事的妹妹，永远含蓄温暖地微笑……
如果不是父母的车祸，如果不是石月溟的突然病逝，如果不是同学们刻意的指责，如果不是亲戚长辈背后的指点……她永远都会是那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女孩，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无法弥补，逝去的无法挽回！他能做的就是看着小隐在那个火坑里挣扎，然后伸出手拉她一把！
但他的力量毕竟有限，小隐有可能会得到救赎，也有可能会灰飞烟灭！但他这个当哥哥的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不是他不想救她，而是他根本走不进她的世界，她将自己完全封锁在一个谁都进入不了的领域，在那里，她痛苦，她流泪。但只容得下她一个人，还有那些这辈子都无法放下的回忆……
是他不好！小隐给过他机会的，他没有好好珍惜，是他亲手推开她，推开那个当时只有15岁的少女！推开他和她之间的兄妹亲情！
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反悔？又有什么资格遗憾？又能站在什么立场上指责小隐的行为！首先就是他没有负起兄长的责任，所以他活该承受现在的一切……
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陪伴着小隐了，心疼着小隐的自己怎么能容忍小隐在那个无间炼狱里越陷越深，所以他必需用一些力所能及的行动来证明他多爱她，多爱他的妹妹！即使他知道小隐是最不屑一顾这种做法，但他也只能利用自己身边的温暖让小隐紧紧地握住声音静静的，严肃中略带奇异的沙哑！这是秋涧易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用这样严肃的语调说话，而另外的两个人看着自己的好友这样凝重的表情，也肃然起敬地凝神。他们知道，小隐的故事，她隐藏的一切即将在她的哥哥口中得到答案。
“其实我是她哥哥，唯一的哥哥，但我从小到大却都没有承认过她是我的妹妹！”秋涧易回忆着自己的过往，这十五年他都没有想要刺探小隐内心的习惯，他一味做着自己的天之骄子，几乎没有和小隐沟通过一次，在他的记忆里，小隐永远是那个会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的人，他认为她是他的妹妹，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要享受便可得来这份亲情，他一直都把难题丢给小隐。这十五年来，自己是何其的自私而又残忍，而小隐却总是会温柔地为自己处理烂摊子，有时候自己都过意不去了，她也只会对他说上一句：“没关系，我不要紧的！”
尹缔羽静静地听着，虽然瞳孔没有睁开，但微微流露出一丝紫光。而凌郢迪低垂着眼帘，表情平淡，读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也应该受过同等的待遇吧，都因为这张皮相的关系，所以女生缘比较好。在我的资料里应该也有刊登我从小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吧！”秋涧易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其实，那个理由，那个青梅竹马根本就不存在，一直以来我都利用着小隐的身份来搪塞那些女生！从初中开始，我就对外宣称小隐是我的女友，那些炮火轰击的对象最后都转向了小隐，而我却赢得温柔专情好男人的名声……”
多么讽刺而又可笑，为了保护爱惜自己的好名声，所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妹妹，让她无谓地承受着那些女生的妒火和怒火！
尹缔羽和凌郢迪相互对视一眼，目光是难以置信的沉重，秋涧易根本就不配当一个哥哥。而他无比沉重地用了“利用”这个词语，狠狠地敲击在他们的心底，蔓延出无法弥补的疼痛！
“当时你也只是一个孩子吧！不用太自责……”一贯喜欢沉默的凌郢迪在这个时候却突兀地插进话来。他也是饱受花痴荼毒的一员，所以他了解那些女生一旦疯狂起来，力量有多么的可怕，所以当时的秋涧易会去选择让小隐做挡箭牌的事他毫不惊讶！但他也不会赞同他这种做法，毕竟小隐受到的伤害会比他承受的多。
“是啊！我当时还只是一个孩子，所以我靠小隐保护着，她用她那单薄的身躯支持着我，自己饱受着……迫害！但是她从来不说什么，也不对我哭诉抱怨自己的委屈，要不是发生那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小隐呆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而这都是因为我的关系！”秋涧易的音调越来越低，最后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那几个字。
尹缔羽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他预感秋涧易接下去说的话和真实的小隐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身旁的凌郢迪手指忽然轻微地颤动着，他为什么会感觉心疼？为什么会有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围绕着他的身心。他想排挤这种情绪。所以刚才才会突然开口说出那句违心的话，他不想认识真正的小隐，他对小隐只有……厌恶！在他的记忆里她只能是个无理取闹任性的存在，没有理由能为她给他带来的麻烦而辩驳一切！
他讨厌控制不了全局，所以必需斩乱那种思绪。所以凌郢迪当机立断做出一个决定，几乎没有给自己后悔的时间：“我有事，我想先出去一下，你们慢聊……”
他不想再听关于小隐的事情，就一个女生而言，她未免占了他的生活太大的空间。他无法容忍一颗名叫“秋夙隐”的种子在自己心底生根发芽，最后开花！他得将未知的扼杀掉。凌郢迪几乎是有点狼狈地逃离陵馆那压抑的空气。
尹缔羽的瞳孔在他仓皇离去时曾经睁开了那么一瞬间，又恢复月牙眼。凌郢迪是在害怕吗？他对小隐动心了，但又害怕他对她滋生出什么额外的情绪，所以……极其可笑的逃了？但无论如何，这次他绝对不会放手！无论对手是谁，是他抑或是幻陵里其他的好友，都不会放开小隐！
凌郢迪的匆匆离去并没有影响秋涧易说的欲望……于是，回忆冲破语言的荆棘，将那些灰色和红色的画面****裸地展现在他和尹缔羽的面前，带来的是无法磨灭的伤痛以及……苦楚！
秋涧易第一次知道小隐被学校里的女生群殴的时候还只有14岁，正在读初二，那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只知道年少轻狂，而对于爱情的希冀刚刚处于朦胧期。当然他没有对任何女生动过心，对外也是宣称小隐是他爱着的，保护着的女生。
他以为自己的那番话可以让那些恋慕自己的女生知难而退，也会适时地起到一定程度的威胁。他以为小隐不会受到伤寒，顶多遭点白眼。但没想到那群疯狂的少女竟然……狠毒如斯！
他一直都蒙在鼓里，原来小隐的理解和包容只是在粉饰所谓的太平！只是不想让他担心！原来她受到的攻击和痛苦远远超过他预想的。而他这个可笑的不称职的哥哥竟然是因为小隐的好友石月溟哭着来求他帮帮小隐，他才知道小隐原来被折腾得那么的惨……
他赶到那片美丽的红树林的时候，小隐正被那些疯狂的女生连打带踢着，那些女生肆意地踩着他妹妹的身体，嘴里说着嫉妒恶毒的咒骂。那时候的小隐跆拳道学得很菜，根本不足以应付那些疯狂的女生。但他认为她有防身术，不必担心……
而那一切仅仅都只是他可笑的认为……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小隐的身体，那些触目惊心的从小累计到大的伤痕，班驳错乱地横陈在少女细腻的皮肤上，四年啊！她为他忍受着四年被女生围殴的痛楚，为了他这个不中用的哥哥，小隐从来不告状，就怕损坏他最在乎的“形象”！
手腕，背脊，就连脸上也有锋利的爪痕，被人掌阔的痕迹，甚至还有刀片划过肌肤、鞭子抽过身体留下的痕迹……那一刻，他愤恨地想要自杀，他这个从小就安静温柔的妹妹啊！他竟然不知道她受了那么多伤！她何其无辜，就因为他的名声要背负这些，而且一背负就是8年，从未说过一声，怨过一声！
但即使是愤恨又怎样呢？孬种如他还是无法对那些恋慕着他的女生说出他是她妹妹的真相，依旧默默地自私地冷酷地无动于衷地呆在一旁，看着她挣扎，看着她陷进那个泥沼里，没有搀过一把，没有扶过一下！从头到尾都是自私冷酷的漠然……
所以才会发生那件事吧！所以才会诞生今天的小隐吧！
那件事，他永远都不想去触碰的记忆，可它残留在脑海，日日夜夜嗡嗡作响，天天都不得安宁。那件事带给小隐的伤害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是的！小隐恨他，非常恨！他一直都明白小隐那天离去时是怎样憎恨的眼神。
他一直都明白她恨他，但她的确应该恨他！他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因为她的忍气吞声，因为他的“不和女生计较”，所以导致那些后援团越来越嚣张，她们居然认为小隐其实在他心里没什么地位。于是就做出了那种事情，硬生生地在小隐身体上划下一道永生难以磨灭的伤口，同样也成为小隐心上永恒的伤，那条伤痕在小隐的心里从来都不曾愈合过，也没有结疤，静静地腐烂……
“她们居然找人轮奸小隐……”他没有勇气去看对面那个紫瞳少年，依旧静静地讲述着，口腔里没来由品出了苦味，但他必需继续鼓起勇气面对！
尹缔羽的瞳孔里霎时紫光闪耀，她的过去，她的痛苦，她的绝望……他终于有点明白了，但好象接受起来有那么点困难！
“六个人，整整六个强壮的男人在空旷的仓库里面对着瘦弱的小隐，我几乎可以想象她当时有多么的无助，几乎快要绝望的情绪……不过，小隐毕竟是小隐，她当时带着随身的美术刀，对自己下手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心软，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捅进自己的腹部，嘴角还挂着骄傲胜利的微笑……”他难以相信，她的妹妹倒在血泊里还依旧对他骄傲地微笑着说“我没事”的样子是何等凄凉的决绝！
尹缔羽闻言后，眉头皱得格外的紧，他现在担心的恐怕就是小隐的身体状况了，捅了腹部一刀，事情既不大也不小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喊我哥哥，从此之后……在17岁之前，我没有听她喊过我哥，而小隐她本来是那么温柔安静的一个人呵……现在就成了这种性格，经历了那场事情之后，小隐像变了一个人，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