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原因
她的身体再也不能再剧烈运动了，她捅伤了自己的胃，做过手术后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所以本就瘦弱的小隐现在更是瘦削单薄！
但是就算这件事再这么出乎意料，也超出了秋涧易的想象，那个买凶的女生居然还正大光明地站在他面前要求他当她的男朋友，否则她会让小隐在学校的名声变得丑不可闻！他当然没有答应，甚至还愤怒地给了那个女生一记强而有力的耳光……
于是，小隐后来在学校里的处境才会越发的艰难！那个女生很会宣传，不出两天的时间，就捏造出小隐被六个男人轮奸过的“事实”！而小隐当时只有15岁啊！走在学校里都会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那些流言蜚语就算小隐的神经再这么坚韧顽强也会控制不住的愤怒吧！但小隐很冷静，非人的冷静……她不在乎同情和怜悯，亦不接受任何无谓的指责，态度我行我素！
“小隐她很骄傲，骄傲到甚至都不会去辩解什么！任由别人的嘲笑、讽刺在自己耳朵边蔓延成灾……”但他知道，小隐其实是很在乎的！
“而那个时候，父母车祸，小隐从小到大最信任的朋友也病逝了。而我只会躲在自己的乌龟壳里，自己埋头悲伤，从来不去体会小隐的感受，她才是最应该哭的那一个，可她却成为了我依靠的肩膀……我当时只想要逃，逃离着这一切，不想面对，我情愿它是一场噩梦！于是我跳级来到了幻陵一中，来到了幻陵市，我不顾虑小隐她在蓝星市挣扎得多惨，在同学们的鄙夷，亲戚们对财产的逼迫，父母的噩耗，朋友的离开中苟延残喘地活着，挣扎着，努力着……我把所有的烂瘫子丢给她一个人，让她背负扫把星这种不堪的名声……小隐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如果我当初不离开她，不……抛弃她！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了！”秋涧易的声音透出沉沉的痛苦和疲惫，他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似乎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语言的力量，需要大地来支撑！
尹缔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好友如水的声音慢慢流淌在他的心间。想象着当时一个女孩独自面临那么多痛苦，却依据一声不吭地支撑自己哥哥的重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又无力！他也不知道原来那个从来都微笑着女孩有这样苍白班驳的过去；她绝对是个连老天爷都嫌弃的孩子，什么倒霉事都遇到一块了！
而小隐她脸上一直都挂着看似没心没肺的微笑，她用微笑掩饰着自己的伤痕，用微笑掩饰着自己受过的痛楚，用微笑抚慰每个人的心！她是那样善良的女孩子呵……不忍心每个人受到伤害，所以心甘情愿自己独自默默地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不必承受的……
“小隐她很骄傲，但她太骄傲了，骄傲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勉强自己撑着，什么苦难都可以掩藏在那微笑之下，即使她已经伤痕累累……”到底是什么？骗走了小隐的眼泪，小隐，你为什么不哭泣，不撒娇，不抱怨……她的眼泪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见了。
每个女孩子心目中的哥哥肯定是骑士，或者是王子！因为哥哥在每个女孩心里是最初的白马王子，而他任何方面都符合条件，却当不了小隐的哥哥。在他痛苦时，是她支撑着她，她永远当自己是哥哥，而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辜负小隐，抛弃小隐。他没有一次在她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小隐的每一次挣扎他都狠心地漠视了。
他无法原谅，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这样冷酷的自己……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小隐一直在付出，从不奢求别人的回报，自从14岁开始她就不再要求什么，感情到底是一下子断掉比较痛还是在无望的等待中一点一滴地消灭比较疼？
他秋涧易值得小隐这样的付出吗？他只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呵……他根本不配做那个坚强的女孩的亲人，他不配！记得当初自己愧疚地小隐道歉的时候，她居然微笑着回答：“没事，反正也没造成大的伤害，我也没被怎么着，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那就是一个强暴未遂后捅过自己一刀的15岁的女孩子说出口的话？这需要何等的包容，何等的爱才可以做到呵，对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来说，小隐表现得实在太过轻描淡写，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情绪的波动，而他居然就厚颜无耻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他几乎想要唾弃这样的自己了，即使难以弥补！
“要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其实很难。所以我一直自私，一直欺骗自己，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享受着小隐的包容，在逃避中自以为是，习惯中忘记那些伤痕，可是它刻在记忆里，融进骨血里，我的自以为是终究抵不过小隐的一个眼神……”秋涧易的棕色眼眸镌刻着深邃的苦楚，隐隐透出血丝，上下喉结滚动，艰难地述说着。
原来隐瞒，也需要无比坚强的意志，一个人流血却不被认同的委屈，像在伤口上不停洒盐般得通彻心扉，而小隐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撕开，过程手法极端的残忍！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他承认他不如小隐的万分之一，只品尝了她一次的痛苦，就难受得几近窒息！
“涧易，你……”尹缔羽想要伸手拍拍陷入痛苦挣扎的好友，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他想不出任何的辞藻来让眼前自责的男孩摆脱痛苦，因为涧易本就狠狠地伤害了小隐，这是用多么华丽的词藻来修饰也无法改变的真实！
秋涧易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用指甲入肉的苦痛迫使自己的神智清醒。他不能逃避，他必需直面自己犯下的错误，他必需去承担他必需承担的一切，如果连面对自己都不能，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帮助小隐：“你知道吗？在小隐因为那个女生被同学们传得很难听的时候，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她被人狠狠的羞辱排挤的时候，我没有帮她……我逃开了，而我其实心里是知道是明白是了解小隐其实遭受着怎样的待遇。我对她视而不见，我装做根本不知道的样子逃离了小隐身边，以为看不见自己就可以不承认自己是个孬种，我漠视小隐所有的痛苦，在别人无情抨击小隐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站出来为自己唯一的妹妹说一句话！”他当时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自己在众人眼中的印象，硬是狠下心来漠视了！
这种事在别人眼里也许微不足道，哥哥离开妹妹是很正常的。但在一个伤痕累累，重重压力下的，急切需要一只怀抱的孩子来说……却是比天还重。他不只一次看见她微笑时凄凉的眼神，和悲哀的声音里浓到化不开的疲惫！
沉默半晌后，尹缔羽艰涩地开口：“涧易，你那时候还小，会逃避也是正常的。”
尽管这做法确实很让人唾弃，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明白自己也没那个资格。不是没见过被孤立排斥的人是如何的难堪，又是怎样艰难地生活在学校里，是如何的被羞辱和欺负，只是从未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好好看一看。对他来说，很难有能打动他心的东西，更别提去怜悯那些“无关”的人，现在想来，他又何尝不是残忍的。
“小么？但一个哥哥无情的抛弃自己的妹妹，却是最直接的血淋淋的伤害……”秋涧易无奈地自嘲着，他是没有资格得到原谅的，因为那些伤痛中最直接的伤了小隐就是他！
上了高中之后，他才彻底地醒悟，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而又应该做什么！随着那些旧伤疤一点点地重新浮现在小隐面前的时候，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了！他无法再看着她为了他舍弃自己，为了他的自以为是一次次地把痛苦留给自身！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关键是做好以后的！”尹缔羽打破了两人独处的静谧，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颊上竟然没有挂着以往的微笑。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他一贯的冷静在这番话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因为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愤怒混淆着他的理智。
“谢谢你，缔羽！”简单的四个字却道尽了所有的真诚，紫瞳银发的笑面虎虽然表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的潜意识里永远都是充满了包容的人，每每看见就觉得好惭愧！
小隐，你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在埋怨着命运的同时，更憎恨着自己，憎恨自己不管怎么样奋斗，都逃不过被抛弃的残酷命运，憎恨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走出来的懦弱和无力。他比谁都清楚，小隐才是……最需要被呵护和关怀的那个人，可她却总是躲在别人的阴影里，用残破不堪的娇小身体，守护着身边所有的人。
骄傲的她不需要别人的回报，也习惯了不去要求，对待一次次的失去已慢慢变得麻木，所以她才逼迫自己变得强势，以保护自己脆弱而迷茫的心，然后一次次告诉自己，其实她，不在乎，什么都不要。
小隐，你不仅是老天都不要的孩子，你也是连自己都不爱的傻瓜。
秋涧易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始终用宠溺的微笑包容着她的美丽少年，你是不是……小隐的救赎呢？
而他却已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了：小隐，请相信我，我会帮你找到属于你的……那一个环抱……
“那么晚还在这里干吗，不会是秋涧易喊你来的吧！”坐在水塘边的小隐微微把头一抬，就看见小白脸背光的身体。在微弱的灯光下，他银色的碎发忽闪着微弱的银光，像极了夜空里镶嵌着的钻石般闪耀着的星星。
尹缔羽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的笑着，那笑容很美，美丽中又带着隐隐的疼痛，紫瞳微微张开，迎合着月光发出美丽的光芒。本以为找她会找上很久，没想到一出了小树林在水池边就看见那个娇小地躺在地上的身影仰望着星空。是怕担心她的人找不到人吧？小隐的体贴永远是那么特别，不细细体会就会摸不到边。
“他啊，就那么死脑筋，不就是一首歌嘛！至于吗？”小隐嘟着嘴，装做毫不在意地解释，眼睛却始终仰望着星空，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面对那双紫色的眼瞳了，每每陷入那双眼睛里，就有一种想要沉溺在其中细腻的温柔里的错觉。
“小隐，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你的优点呢！”尹缔羽并没有戳破她差劲的谎言，也坐了下来，眸子弯成新月的形状，嘴角向上勾起的弧度牵出一抹坏坏的笑。
他没有戳她的痛处，而是用一贯的温柔化解彼此间的尴尬。幻陵七少里的笑面虎真不简单，一句话便可以轻轻缓解气氛，又将了她一军。小隐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提高了些音量：“是吗？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是有优点的喔！”
尹缔羽却没有理会她话语里的挑衅，只是捧住小隐的脸，认真地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坚定有力：“小隐，可不可以给我一次让你拥有幸福的机会？”
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他不能不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以前下意识地排斥和退让都是因为自己觉得有的是时间，感情这种事情细水流长，慢慢来不急。可是郢迪横空出现抱住小隐的那双手，还有萦翼对小隐的表现明明是一个喜欢着她却又别扭着不知道的孩子……
这些，其实他通通都可以放下，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对于小隐永远占据着那个特别的位置，懂她知她，是她第一的选择。但小隐的过去太沉重，痛苦到连他这种淡漠的人都不禁侧目，她的伪装可以瞒过任何人，她的痛苦可以掩饰在那张完美无暇的笑脸下，可她秋夙隐毕竟也是一个人啊！一个受伤时会觉得痛，受了委屈也会难过，孤独的时候想要一个怀抱的女孩子啊！
怎么可以因为她倔强强悍的性格而刻意地忽略她是一个多么需要别人呵护的女孩呢？他第一次想要呵护一个女孩，抱住她，让她不再受伤……
可小隐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和抛弃不敢去爱，不敢去相信！恐怕在她眼里自己也是不适合的人选吧！
只是不想放弃，不要放手！不但是不想让自己有后悔和遗憾，同样也不想让她失去拥有幸福的机会，只要小隐愿意，不管如何他都让她幸福……
不过现在这样静静地守侯着也不错，起码她不再是一个人，只要小隐回头的时候能看见自己，那也是一种幸福！
直起身，语调是少有的认真：“小白脸，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对尹缔羽而言，她是最特别的存在。她懂他，知他，体谅他，宽容他，并且打成心底认可所有的他，但这就可以称之为喜欢么？他有些不敢认同，恋爱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年纪虽已是一种普遍，带回家也没多大关系，但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其中的一员，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