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曳经近一月的医治疗养,总算不再是朝不保夕的……凄惨模样。
夜里风突然大了,混着几人不甚明了的脚步声,踢踢踏踏显得这首别样的曲子愈是节调紧凑。
危机似溢。
孟曳与睡在小榻上的陈掩都坐了起来。
“姑娘……”“嘘。”
妙揽莫名的怕,也有些疑问。孟曳则轻捂了她的嘴,拉着妙揽先坐下。
“这里虽离我那处有些距离,到底还是疏忽大意了……”“我去看看。”
陈掩身穿玄色衣,与夜色融得恰好。他起身,没有任何声响地走至窗前,附耳听着外面动静。
有猫儿的哀鸣似有似无的传过来,不绝不息。沉寂夜里,叫音中的恐惧倒也让他听的清清楚楚——他看向孟曳。其显然也是可以听到的。
……
“嘘……又哭了不成?”陈掩小心地吸了口气,走到孟曳面前,模模糊糊地,倒勉强也能看到那晶莹的珠子又落了满脸。
他拿了帕子来,犹豫着轻拭起了孟曳的泪水。旁边的妙揽已有些被猫叫声吓傻了,呆呆地睁大了眼;看到孟曳哭,又怕又难过,差点也要哽咽。
“你又哭什么!嘘……”陈掩突然觉着这婢女很是傻呆,“忍过这些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窗外猫叫声时远时近,凄厉了一些时候,终于声音渐渐微弱。
孟曳却是越哭越欢,只是死死咬住唇,不泄出任何声来。
陈掩只觉着自己坐着的木凳瞬间也是很凉了,才使他难以稳坐。
“快五更了,天要亮了,”他笑,“再等等就是。”
……
人与猫俱散。
“……我再去看看。”陈掩慢慢戳破了窗纸,往外观望时已经没有什么诡人踏出脚步声,也没什么猫儿叫了。甚至起得早的小摊摊主已经开始扯嗓吆喝了,声音从老远传过来。
“一切都好呢。”
妙揽拍拍胸口,一口长气呼出来又觉着有些困了,就要去睡会儿。而看着仍有些怔愣的红眼孟曳,猝不及防间,陈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那猫?”
“是我的。”孟曳微抖着唇,转头看着窗外,后又低眉悲思这猫儿现今所在之处。
不管死活,孟曳想是最好再见一见。
从前奔劳教习之事,至夜半归家,那小猫儿必定来迎她;若有不适,这天下间最早对她问顾的,竟回回也是这猫儿,那关护她的哀叫……恰与昨夜那声音万分相似呢。
自病卧起,不久猫儿便被接走照顾,……这倒是讽刺。
“孟曳?”他瞟过一眼,觉着真是万分别扭,见到孟曳又呆愣起来,把一张脸凑近了叫她。
“起开——”孟曳惊了一瞬,把陈掩脑袋推开,“不知礼数!”
“哦?我可不知这里是有什么礼数……我不久前入此,就捡了你还日日照顾你——”孟曳将枕甩在陈掩身上。
本以为是玩闹,看了孟曳又欲哭的眼,陈掩赶紧闭了嘴憋回要说的话。
“我的的确确这般惨淡。”
“可你嘴上是涂了毒不成?”
“事不过三,你倒是如无赖流氓一样!”
“你,”孟曳的泪闸直接断了,落下去发出好大的声响来,“羞辱我上了瘾?”
陈掩的面容总俏又藏锋,总带着些无拘无束的出尘之态,一看就是个不好管教的……而今他坐在小凳上微仰着望孟曳,扯了十分的极大笑意。
“孟曳,我知错了……别哭了,……难看得很。”
“我去给你找那猫,你等着!”孟曳又要落泪愤恼时,他一闪身出了门,虽像是逃她的话——语气却是认真至极,像是,猜着了孟曳的好些心思。
孟曳的眼定在了桌案一册书上。此时便可以好好地发个呆了……心里不住地酸涩,也是在提醒着她:
孟曳,你切切不是个能忍耐的人。几月过去,就已忍不住要哭要闹要难受了……真是很差劲。
一面自嘲,一面又生不出太多的难过。……也许是这哭了一场,情绪有所宣泄的缘故罢。
听着不远处妙揽的呼吸声,孟曳复抱脚坐在床边。弱弱的夜光映着她的脸,随其目光里的闪烁而凝散。
于是有所抉择。
白昼里,午后的光正暖。陈掩虚扶着门唤孟曳出来:
“孟曳——”
她与他对视,令人失望的是,孟曳并未从陈掩眼中看到该有的一些情绪……她走向陈掩的步子突然变得不稳。
……
“我们住的这几排屋子,周遭多居异士奇人,权贵多不敢过分叨扰。
为了找出我,昨晚用了我的猫做了——算是做了诱饵,他们一向知道,我与这猫儿感情极好的……
她是不是死了。”
孟曳的头上带着宽大的帷帽,最后一句又说得轻。
可陈掩还是听到了。他也本以为孟曳会直接问他那只猫死活的。
“我找了一处好地方,草青树茂,还有几只兔子雀儿什么的来回跑着,那猫肯定也是开心咯……你的猫儿健朗好看得很,倒像是寿命到了才闭眼的——身上可没什么遭打的印子。”
“是吗?”孟曳微低了头,帷帽上装饰用的穗条跟着前后滑落晃动。
“我们回去罢,”她定了脚步,拽住身旁的陈掩,“我且信你说的,一字一句,我都信。回去。”
妙揽一直在门外等着,模样又惊又忧,跟只吓破了胆的兔子一般。见两人回来,咧出个大大的笑来,跟着进了屋。
孟曳将一直戴在头上的帷帽摘下:
“?”“?”
“这又有什么好惊的——”孟曳慢条斯理倒了杯茶喝着,看着面前僵硬成了石头一般的两人。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