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车灯前面,姜不美两手十指上面血流不止,我两边肩膀也在流血,那是岚泉前夕发疯,手指生生戳进我的肩膀所留的旧伤。
“嘿嘿嘿嘿。”她冷笑,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全神贯注在她佝偻的血手指上面,不敢轻举妄动。
她就像一条饥不择食的饿狼,面对猎物,竖起浑身毛发来耀武扬威,杀戮和残忍一触即发。
忽然间,一连黑影在车灯前方闪过,我眼皮一跳,只见华雄英突然出现在姜不美身后,他眼睛死盯姜不美,大块头一跃而起,把姜不美一扑在地上,这之后,是几人从侧面连着扑向姜不美,一个个压到华雄英身上,集合身体重量,靠叠罗汉制住了姜不美。
“嗯!”这时候,最下面的姜不美一声嘤咛,苏牧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夹在华雄英跟达哈尔中间,大声叫道:“都起来!”
苏牧北来劲了,发狠把达哈尔还有老萧从身上一掀下去,后又把趴在姜不美身上的华雄英,一手拎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姜不美已经昏了,苏牧北脱下外套给姜不美围上,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
“她也许走了。”老萧跑过来扶我,达哈尔跟上说道。
“谁走了?”我一边说,一边对哥几个点了点头。
“那个魔鬼。”达哈尔说完,突然一拳把我打倒在地,我撞上地面的时候,感觉满嘴牙龈都在移动。
我无故被打,华雄英过来就在达哈尔后脑勺上猛揍一拳,达哈尔毫无防范,后脑又是一个脆弱的地方,疼得他抱着脑袋在地上窝很久才起来。
后来老萧开车拉着我们一群人赶往市区,达哈尔才说打我是因为我独断专行,如果不是我跑来打草惊蛇,魔鬼很可能被他收拾掉了。
“就因为你个蠢蛋,现在魔鬼跑哪去了都不清楚。”达哈尔低声骂道。
我靠在货箱上面,感受着路面不平所带来的颠簸,笑道:“不清楚去了哪里岂不更好,我是不想见她了,虎口现在还疼呢。”
“你说魔鬼可能在什么地方?”华雄英嘴上道。
达哈尔目光深邃起来,讲道:“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谈话到此,解放卡车驶上一座伪满时期的高架石桥,老萧把头伸到车外对我们喊,问进城后去哪里,结果华雄英说去医院,苏牧北喊回家,最后两人都笑了,苏牧北搂着姜不美说:“那个什么魔鬼上谁的身都行,就是别上老萧的身,这万丈深渊的,万一卡车撞下去,我们不死也残。”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你们汉人都这么口无遮拦吗?”
“诶我说,别把我们汉族一句话概括。”我说完之后,心里也犯膈应,玩笑归玩笑,但也不能排除老萧被上身这种可能性,真是那样可就糟了。
“老萧!”我站起来叮当拍响车顶盖,意思让他停一下车。
结果在我周围,再没了达哈尔的谈笑风生,苏牧北单方面的你侬我侬,及华雄英的死人表情,姜不美的睡美人姿势,因为桥下的风在咆哮,树峰在跳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我眼前一片黑暗,觉得呼吸十分困难,像是鼻子给人捏紧了。
我胡踢乱打,还真在脸上摸到一只大手,同时我意识到嘴里咬着什么东西,有着一股子咸腥味,非常呛鼻。
“武佩!”
耳边有人大喊,震得我耳膜很疼。
“你给我醒过来!”
随着一句咆哮,我突然睁眼,眼中是一个幽绿色的世界,及华雄英大汗淋漓的面孔。
在他周围还有几个人,他们全拿着绿色荧光棒傻傻地看我。
这功夫,嘴里那东西被华雄英抽走,我虚起眼睛一瞧,这才发现那是他一根手指头,上面有一排整齐的牙印,深度见骨。
这当儿,我盯着华雄英的白头巾和武装带发起呆来,半晌才问他说:“我们不是在一辆解放卡车上面吗?这里是……”
“解放卡车?!”华雄英脸色巨变,白着脸问我:“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气氛一下变得古怪,久而久之,华雄英眼中隐有泪光,一下把我塞进他怀里,往死里揉我的脑袋,嘴上道:“你终于记起以前的事了!”
我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但他情绪这么激动,在我印象里该是头一次,于是我试探性地回抱他,眼睛来到另外几人身上找原因。
这些人军人装扮,迷彩服、散弹枪、装备包、绳索,看上去和雇佣兵差不多,想到雇佣兵,我反射性记起来一个名字,他是冷冽,他是雇佣兵头目,被岚泉雇佣,用来对付老萧跟华雄英。
一瞬之间,千百幅画面涌上我的脑海,研究所、网游代练、汽车垃圾场、内蒙盐碱地、姨妈、荒村伏击、魔龟岛、吴明志、花瓶蜘蛛、死亡之虫,甚至活生生比楼层还高的鳄蟒象……
于是我抬起自己的右手细细打量,入眼是极度不健康的雪白色,细细的指关节,及掌心里薄薄的一层茧。
“华老大,华老大!您看武哥,武哥脸色白了!”
“狗屁武哥!这是我亲哥们海涵!”华雄英说完一望我的脸,我们四目相对,我颓然放下手臂,把手伸进装备包里摸出来一盒烟,点上一根深吸一口。
这功夫,华雄英试探我记起来多少事情。
我眼睛往身下一扫,发现脚边有一只魔盒,打开的魔盒。
我伸手将魔盒拿起来细看,说道:“想起来卡车,卡车走上一座高架桥,然后没了。”
“高架桥之前的事呢?”华雄英依然小心。
“记得。”
“最近几年的呢?”
我的心瞬时跌进冰窟,感觉灵魂被一个柔柔软软的轮廓给消融了,我故作镇定:“记得。”
我三次深呼吸,强忍眼眶内就要滚落的烫意,问道:“当年卡车上桥之后发生什么了?”
他不安的看了我一阵,才说:“卡车被老萧开下桥,当时车的后箱坐着鞑子、苏牧北两口子,你还有我,当时情况紧急,你不顾自己把我推下车,姜不美也被苏牧北推了下来,所以只有我和姜不美两人幸免于难。”
“那次真的很险,我进城找搜救队,腿都不好使了,好在没人死,至于你们几个人里面,老萧伤的最重,苏牧北排第二,你挂大树上基本上没事,鞑子被溪流冲出好几里地,最后被一个渔夫救了。”
听着他的叙述,我渐渐对整件事有了印象。
“这位同志,这位同志请您冷静一下!这里是医院!”
烈日炎炎,偌大的第二医院被我和华雄英搅合的鸡飞狗跳墙,很多人在医院走廊里企图拦下横冲直撞的我们,有医生和大夫,及部队战士。
“都滚开!”华雄英一拳下去,揍扁一名医生的脸,使得场面更加混乱,而我趁乱来到特别加护病房,终于见到让我魂梦索绕的人。
我站在病房外面,透过观察窗看见廖晨一个人抱膝坐在角落,她肚子平了,黑色直发将脸挡住,身子前面是一个被挤压变形的软塑料水杯,而玻璃反光中是我的面孔,一张满是伤痕,惨不忍睹的面孔。
“小晨。”我敲打玻璃窗,轻唤她的名字,结果她毫无反应。
下午,我在另外一间病房里守着昏迷不醒的岚泉,医生说岚泉被廖晨一刀扎进肚子里,刀从小腹进入,往上切割开膛破肚,幸好这里医院,岚泉才保住一条命。
医生说得特别清楚,当时是廖晨顺产之后,刚被转移回普通病房,一名护士就突然闯了进去,在廖晨面前打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随后廖晨疯了,不知从哪搞到一把手术刀,撞到门外见人就捅,岚泉从而成了牺牲品,那个护士也就此消失。
想着这些事,我渐渐出起神来,不知不觉到了傍晚,等姜不美到病房找我,天都黑了。
“这是护士给廖晨看的那个盒子。”她一边观察我的脸色,一边将警方的证物袋交给我,证物袋里面正是十三号魔盒。
我面无表情接过来证物袋,私下里暗暗较劲,抓紧了证物袋。
“谢了,警方那边很难搞吧?看过苏牧北了吗?”
姜不美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句话把我的问题全踢了回来,“没去看你家小公主吗?我刚从育婴室过来,好可爱的娃娃,我好喜欢。”
“那里的孩子都长得一个样,我实在看不出哪个才是自己家的。”
“海涵。”她突然严肃,“你要这个盒子做什么?”
我看着岚泉说:“找原因,小晨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原因一定在这种盒子上。”
“你去问达哈尔不就完了。”
“达哈尔失踪了,搜救队那边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求人不如求己,我打算自己处理这件事,很晚了,你回去吧。”
这晚过后,我再没见过华雄英和廖晨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我走关系用政府文件领走小晨和我们的女儿,在华雄英帮助下重返研究所,将研究所变成一个实验室,同期,我开始单方面搜购十三号魔盒,多次触犯法律抓人回来做实验,因为我要弄清楚魔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很快出来了,每个十三号里面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诅咒。
这天夜里,华雄英比我兴奋多了,看得出来,在小晨发疯病这件事上,华雄英比我还上心。
饭桌上,华雄英端起酒杯说:“太神奇了!十三号里面的粉末居然是人的指甲盖!”
我苦笑:“是啊,我也没想到,咱们几乎把所有的物质都磨成粉来做比对,也没想到是人的指甲盖。”
由于小晨最近在好转,所以我也渐渐有了生气,还有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自从有了小公主,我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改变,该有的青年锐气早已磨平,心态在一天天成熟,每当小公主又哭又闹,我头疼是真,喜欢也是真。
“小涵,鞑子和老萧今儿个又来了,要见咱家姑娘。”
我毫无预兆的恼怒,“那不可能,小孩子身上没有魔鬼,我已经确认过了。”
华雄英担忧起来,说:“鞑子说你是姑娘的父亲,很可能忽略一些细节,他有办法能实验姑娘身上有没有魔鬼的影子。”
我说:“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活着就不会允许他们谁碰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