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少安人躲了,事却躲不开。陈家带着受伤的陈正阳此时来到王家兴师问罪。
王清海问名缘由,一把便将王少安从房间里拽了出来。
“陈大哥,人在这里,该怎么罚你看着办。”王清海看了一眼侄子,脸色黑如锅底。
楚四娘一旁搂住王少安,瞪着眼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可不能全都怪我们家少安。”
“你闭嘴。”王清海双眼猩红,好似发怒的雄狮。他极少像这样发火,但今天的事情不同,他从侄子身上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戾气。那戾气,十几年前在面对自己的弟弟王清山时,也曾出现过。
楚四娘被王清海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再多说。
“跪下,道歉。”王清海一把将侄子扯到身边,他下狠心,要将侄子身上的这股戾气彻底抹去。
“他们骂爹爹是扫把星。”王少安眼睛有些湿润,委屈地看着面色铁青的伯父。
“你爹就是个祸害,当年村因为他,村里才死了那么多人。”陈正阳捂着大腿,想着自己可能会跟王少安一样变成瘸子,便骂了起来。
“胡说!我撕了你的嘴。”王少安眼睛一红,好似发疯了一般,朝着拄着拐棍的陈正阳扑去,两个人又在地上厮打成了一团。
王清海气的浑身发抖,上前一把扯开王少安,狠狠扇了一巴掌。
王少安脸颊立即肿的老高,捂着脸,心中的委屈压抑不住,顺着泪水流了下来,他想不通,明明是对方挑衅,为何伯父偏不肯站出来主持公道,反而要自己低头认错。
“我不服,死也不道歉。”说完,王少安越想越难过,为自己死去的父亲鸣不平,心中一时悲愤,扭身哭着朝着村外跑去。
三家村的坟地在离村三里之外的荒岭之上,鲁地人多地狭,能种庄稼的地方都十分的珍贵,只能将坟地迁到这山岭之上。王少安无事的时候便会来到一处坟茔前静坐,坟茔不大,四周种着几株青松,十年的光景过去,已然有一臂粗细。王少安,每次难过,都会来这里。
“爹爹。”王少安瞧着光秃秃的坟头,内心生出无尽的凄然,偷偷摸了一把眼泪,想着父亲一人长眠在此,定然十分清苦。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轻轻洒在坟前。印象里,父亲十分喜欢喝酒,腰间时常挂着暗红色的葫芦。
“爹爹,您知道么,其实我也想跟他们好好相处,他们骂我瘸子,我不生气,可他们又骂您,我就忍不住动手。”
他抹着眼泪,瞧着还剩下半葫酒,随即也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辛辣,一股温热涌便全身,心情顿时舒畅很多。
“我也不想闯祸,可上山虎要把巧娘掳走。我记得,您曾说真正的英雄便是要管尽天下不平事……”
“你还告诉孩儿,男儿志在四方。孩儿现已成年,可是却一事无成,……”王少安越说越乱,他平日极少喝酒,此时心情抑郁,不知不觉喝去大半葫芦,整个人醉眼朦胧,不知不觉躺在干草堆上睡了过去。
等他渐渐酒醒,已是半夜。眼前乌黑一片,四下阴风呼啸,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
王少安松了松身子,微微睁开朦胧睡眼,却瞧见有一人矮壮的男子正挥动铁锨,在父亲的坟头兀自挖着。此时棺椁已被刨出一多半,王少安登时怒不可遏,连忙爬起,用力抱住那人的胳膊。殊不知那男子力气大的惊人,一伸手将王少安挣脱,也不回头,只是继续认真地刨着,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王少安的存在。王少安忽觉地此人背影颇为熟悉,一个翻身,绕到对方身前看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打了自己三拳的恶霸上山虎。
只是此时的上山虎好似中了邪一般,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威风,只是拼命的刨土干活,好似一具行尸走肉。
“他中了傀儡术,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王少安背后传来。
王少安不曾想还有人在,吓得后背发凉,全身汗毛倒竖,猛然转身喊道:“谁?”
借着月光望去,一个高大身影正伫立在青松之下,那人头戴铜皮虎头的面具,身形高大,两肩尤宽,好似一尊倒立的铁塔,在清幽月光下,也不知是人是鬼。
“死人怎么还能动。”王少安颤颤巍巍指着还在不停挖土的上山虎。
“我说过,他中了傀儡术。”面具人声音沙哑刺耳,好似九冥深处的哭嚎。
“傀儡术?”王少安从未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一种能把死人变成工具异术,你若感兴趣,我可以教你。”面具人抱着手,煞有介事地说道,好似与王少安关系十分相熟。
“工具!你把他杀了?”瞧着山上虎呆滞的模样,王少安额头一阵冷汗。
“嗯!”面具人点了点头。
王少安往踉跄着退后几步,恍惚间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人而是鬼。
“你跟上山虎也有仇?”
“没有,我杀他是因为他说话的样子太嚣张,让我听着不舒服。”面具人轻描淡写说着,好似死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只蚂蚁。
“棺材挖的差不多了。”面具人突然开口,指着王少安身后的坟坑。
王少安想到身后的上山虎还在不停的挖着,连忙对面具人喊道:“快让他住手。”说完,跳到上山虎身边,与他抢夺铁锨。
“你不想看看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吗?”面具人指着几乎已被完全挖出来的棺椁。
“不想!”王少安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怪人脑子有问题。这棺椁里放着父亲的自然是遗骨,有什么可看的。
“我很好奇。”面具人嘎嘎笑着,手指轻轻一弹,王少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涌入,整个人好似被冰冻住一样,动弹不得。
“入土为大,我爹即便与你有仇怨,你也不能做缺德事。”王少安眼见上山虎跳进坑中,准备撬开棺材,心神剧裂。
“小子,你先不要激动,没准看完以后,你还会感谢我呢。”面具人伸出手掌,轻轻摸着王少安的脑袋,他身形高大,王少安在他身边,好似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般。
咔嚓一声,棺盖被轻轻撬开,棺材内的景象也慢慢呈现出来。
“哼,果然如此。”面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峻,扭头看向王少安。
王少安跟着他一起目光扫过棺材,心中惊的说不出话来。那原本应该盛放父亲遗骨的棺材里,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王少安脸色蜡黄,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地上。伯父和自己每年都会来墓前祭拜,此处明明就是父亲的阴居所在,王少安确信断然不会搞错。可是里面的盛放的遗骸又去哪里了。
“这你就该问你的大伯了,你爹王清山当年之所以被仇家追杀,与他可脱不了干系。”面具人一旁阴测测的说道,整个人好似嵌入黑夜中的幽灵。
王少安回过神来,面具人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你什么意思?我爹是得病死的,与大伯有什么关系?”
面具人冷笑一声,“病死的,哈哈,天大的笑话。堂堂七魄境的高手,会病死?这话也只有骗骗你这种小孩罢了。”
“你胡说,大伯不会骗我,你这个挖坟掘墓的坏蛋才是骗子。”面具人的话,让王少安感觉愈加不安,他不敢再听,也不敢再想,只能大喊大叫,这才稍稍心安。
面具人不以为然,“随你怎么想,我明晚依旧会在这里,你若是想明白了,可以来找我。”
话音未落,那伟岸的身躯在夜色之中变得若隐若现,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