遴仙海的水还是一样刺骨沁冷,洛齐白扎进海里时,周身的青芒明显弱了不少,巨浪之内的景象非比寻常,不见鱼虾水族,只有一大团黑色旋涡在海底,不停搅动周围海水,掀起波浪。
不必费力去游,洛齐白在水里一直被这团黑色旋涡的暗流所吸,还好有避水诀护身,否则常人一口气必定游不上来。眼见快要接近旋涡,洛齐白重新掐指念诀,手上运起青芒灵力,以备万一。
越靠近旋涡,洛齐白感觉身上越是疼痛,乘着避水诀努力在水中定住身形,低头查看一番才发现,上衣和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细小的口子,这些口子像是被锋利的小刀割开,有几处浅薄的地方已经割伤了皮肉,一丝丝细密的鲜血立刻溶进海里。
洛齐白心里暗道:“这旋涡外的水流锋利如刀剑,要是被吸进旋涡里,那还不被搅成肉酱。”
施着避水诀,尽管水下的旋涡吸力越来越强盛,洛齐白也能安然定在原处不动,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团旋涡就是巨浪阵法的阵眼所在,只要毁了它,一切便迎刃而解。
“观主只教了避水诀,但没说如何在水下作法,剑气肯定是不管用了,不知驱邪符咒管不管用。就算不能灭了这个机关,挡一挡它的水流就行,我也好看清旋涡里的端倪。”
按理说驱邪法咒只对妖魔精怪管用,机关阵法是死物,驱邪法咒对它没什么用,不过此时洛齐白浑身上下,除了剑就只有符纸,这些符纸是玄平临别时送的,用猪血浸泡过,不怕湿水。
洛齐白稳了稳身形,左手摸出一张符纸,右手三指相叠,指尖激起一团青芒,用青芒在纸上画了一串符印,心里速速默念:“六甲九章,天圆地方……”
等最后一句口诀默念完时,符纸上青芒大涨,洛齐白左手顺势一甩,那符纸如同飞梭一般冲进旋涡之中,丝毫不受如刀的水流阻挡,一道青光消逝在一团混沌的黑蓝旋涡里。
符纸刚飞进旋涡,洛齐白身上突然一松,那旋涡的吸力顿然消逝,割人于无形的水刀也不见踪迹,头顶上的巨浪徒然往下落了几丈,只剩眼前这团旋涡还在旋转,看着似乎比刚才弱了许多。洛齐白这下心里止不住暗喜,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破了机关,正高兴着,那旋涡冷不防的飞出一只硕大的鱼尾,从左往右的朝洛齐白扇过来。
看着日渐缩小的一团旋涡,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大一只鱼尾伸出来,洛齐白此时站得近,回过神想要躲避时,已经晚了一步,那只鱼尾不留余地的横扇过来,不偏不斜的正中洛齐白。这一掌扇得极重,一下便破了避水诀的功,一股不可抗拒的蛮力把洛齐白打飞出水面,幸好全身调运着灵力,这一掌鱼尾虽狠,倒也没怎么受伤。
一飞出水面,头顶正午的太阳异常刺眼,洛齐白被打到空中,一边下落一边慌忙的再次掐诀避水,左手捏着法诀不松手,右手往身后摸剑,刚才那只鱼尾虽然突袭得快,但洛齐白还是看清楚了,这鱼尾正是鬼母陵鱼。
当初和桑尔合力击中鬼母陵鱼掌心的命门,之后便是被这鱼尾给打到岸上的,如今考学又遇见这妖兽,当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今时不比往日,手里揣着长剑,身上有青芒神识,就算杀不掉它,也不会让它占到便宜。
洛齐白反手刚拔出剑,只听“嘭”的一声响,跌落在岸边石滩上,脸朝地的摔了个狗吃屎。原来刚才只顾想着掉到水里如何应战,一眼都没来得及看脚下,那鱼尾又一次把自己扇到了岸上。
避水诀遇土自破,举着剑的洛齐白用力撑起脸来,吐了几下嘴里的泥沙,爬起来四周扫望一眼,周围是个荒芜的滩头,四下不见人影,接着又朝海面望去,在极远处有一群芝麻点大的影子,猜想就是那群考学的船只,一起一伏的还在航行。
“没想到,这次又是被鱼扇上来的,以后不会每次都是这样渡海罢。”
看着那些船离这里还远,洛齐白也不急不忙,走到岸边枯树丛里捡了堆柴,指尖运灵生出火星,就这么在滩上烧起一堆篝火,烘烤着湿漉漉的一身衣服,等自己把衣服脱下来时,这会看得更清楚了,衣服裤子被水流划得千疮百孔,烤干之后往身上一套,活脱脱像个叫花子。
“哎,这遴仙学社当真跟我八字不合,每次来都要毁一套衣服。”想起上次的狼狈遭遇,洛齐白无奈苦笑一声,边摇头边打水浇灭篝火,出门时羊小倌给的包袱已经掉进海里没了,此刻手上只剩一把剑。
收拾妥当,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快到巳时,洛齐白不敢再耽搁,提着剑便往山里走,这遴仙前后山的景致别无二样,也是一条正中宽敞的大道,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驾,如此笔直的山路,洛齐白还是头一回走。
烈日当头,洛齐白脚下疾速如飞,在宽敞的山道上飞奔了小半个时辰,道路两旁开始渐渐多了树木花草,再往前走不远,路边立着一块大石,金漆黄字的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遴仙学社。
“这便到了?好像有些不对劲,少了一环。”洛齐白站在大石跟前,左右探视周围动静,依照羊小倌所说,正式考学时,渡海是第一重考验,登山是第二重考验,可自己一路畅通的直抵山门,一切太过顺利。
在大石下站了一会,周围依旧平静如初,前面就是高耸入云的山门牌楼,洛齐白思量一番,决意先往前走,拔剑挡在身前,时刻准备迎敌便是。
遴仙学社的山门牌楼,金漆玉栏,镶嵌珍宝无数,四根落地柱子蟠龙栖凤,牌楼正中央高挂一块乌木金匾,上书“惟学九州”四个大字,一派庄严宝象,抬头观望肃然起敬。
洛齐白看着这四个字,轻蔑一笑:“好大口气,九州上下就你们最会传道受业,写这块匾额的人,真是目中无人。”
穿过山门牌楼,上山的路渐行渐窄,再往上走,转过一道弯时,眼前豁然一片青翠碧绿,恰好有风掠过,压得一片竹海弯腰折枝,这万绿波涛中,一条青石小路淹没在绿野,隐隐约约的伸向远方,跟刚才的景致相比,这里万分的静逸。
这片左右望不见尽头的竹林,散落着两三座小茅屋,洛齐白踏上青石小路,一刻不敢放松警惕,放慢脚步先走到就近的茅屋,在门外喊了几声,不见屋里有所动静便推门而入,这茅屋里极其简陋,没有床榻桌椅,只摆放着弓箭兽夹之类的猎具,看样子是个狩猎的据点。
洛齐白转完剩下的几个茅屋,也同样都是狩猎据点,供人补给休息之用,退出茅屋继续往前走,一路警觉的过了两个山口,眼前除了竹子还是竹子,正当洛齐白收起剑准备停下来歇脚时,忽然迎面吹来一阵暖风,温热之中夹着一些湿气,风过之后,前方青石小道上凭空多了一个人,朝洛齐白迎面走来。
洛齐白重新拔剑出鞘,两腿一前一后的分开而立,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凝神屏气的注视前方,这人不慢不快的大步走着,快到跟前时,洛齐白总算看清了来人模样。
只见他身形高挑灵动,一张长方俊脸,面如润玉,剑眉之下,一双眼宛如两颗墨玉,神采流转,左手提着一把长剑,右手背在身后,好一个仙资飘渺的翩翩公子,只是身上的衣服格外破烂,被刀割得一条条零零碎碎的。
洛齐白打量他到一半,突然面色大变,暴跳如雷的失口大喊一声:“呔!你是谁!”
来人嘴上翘起一抹邪笑,两眼冷冷的死盯洛齐白,只答了三个字:“我是你。”
这句答话惊得洛齐白脊背发麻,眼前这人无论身形、五官、语气、神态,跟自己简直一模一样,如同自己在照镜子一般,难怪刚才看他既眼熟又奇怪,就连手上的平生剑也是一模一样。
“你是个什么妖魔精怪,变成我的样子来唬人。”
对面这人也不答话,邪笑着拔剑出来,在手臂上深深划了一剑,这一剑下去竟然不见有伤,反倒是洛齐白觉着自己手臂火辣辣的痛,抬手挽起袖子一看,手臂上多了一道剑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