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齐白用手轻拭伤口,殷殷滴下的鲜血掉落在地,青竹扑鼻的香气里,掺进了一丝血腥气,手上的痛感愈加强烈,这一剑,并不是幻觉。
被平生剑所伤的地方,伤口极难愈合,虽然剑刃无毒无蛊,流血却异常的多,普通的金疮药根本没用。从清凉观临下山前,玄平曾嘱咐过:“平生剑伤人不留余地,剑伤血流不止,每次出剑当三思。”
洛齐白就手从衣服上撕下一条破布,简单的包住伤口,好在剑伤不长,重复缠绕几圈便好,之前在土地庙里对阵八个黑衣人时,施展平生剑时也曾想过手下留情,当时不敢全力搏杀,就是担心剑伤令人失血而死,想不到如今却伤了自己。
包扎的伤口不一会便又渗出血来,手臂上破布染尽血色,洛齐白心知不能再耽误下去,先对付了眼前这人再想办法疗伤,主意已定,用剑指着眼前这人喊道:“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变化成我的模样,上来受死。”
那妖人脸上依旧是邪笑的神情,直直盯着洛齐白笑而不语,提起平生剑,往自己手臂上又划了一下,这一下的力道更大,手起剑落十分迅速,洛齐白看他挥剑自残,不禁低头看向自己手臂,果不其然的多了一道新伤。
洛齐白向后退了半步,心想这妖人当真奇怪,易容也就罢了,竟然连兵器也能仿,更怪的是隔空伤人的道法,自己看遍了清凉观的书海典籍,也没有记载过这样的道术,看样子它极有可能不是人身。
又撕了一条破布草草包住伤口,洛齐白不再废话,把剑横在身前,脚下转动步法,奋力向前一跃,长剑凌厉向前,朝那妖人眉心刺来。
竹海丛中,叶深林密,只有一条青石小道能容得下人,洛齐白飞身上前不留余地的攻他要害,这条小道狭窄难躲,若是他用剑来格挡,便正合洛齐白心意,眉心一剑是个虚招,到时剑尖跳转,顺势攻他下盘才是实招。
眼看洛齐白的长剑已经攻来,那妖人双腿一动不动,站定了身形,没有一点要躲闪的意思,手中的剑也随手垂着,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势镇住,还是自大轻敌的狂妄。
只剩一步之遥的距离,洛齐白见他不挡不闪,手里便加重了灵力,原本虚晃的招式干脆坐实,脚步飞驰的劲道加大,三步并作两步,转眼间已经近到妖人身前。
千钧之际,洛齐白摒弃杂念,忘掉眼前这妖人变化的模样,眼、手、心合而为一,意念与杀气凝在剑身,迅如游龙的直刺妖人眉心要害,平生剑虽然不能令人灵力暴涨,却格外的通晓人性,运转起来就像自己的左右手一般灵活。
万片竹海之中,平生剑破空低鸣,洛齐白与剑化作一团清影,疾驰向前杀去,一阵杀气掠过,剑尖不偏不倚的刺中妖人眉心,洛齐白见已经得手,生怕再出什么变故,手腕上加重灵力,平生剑青芒乍现,贯穿了妖人整个头颅。
杀招过后收回长剑,眼前青芒散去,洛齐白刚想松口气,却见那妖人虽然额头被剑贯穿,除了留下一个剑刃宽的创口之外,既没流血也没倒下,脸上仍然是阴柔邪魅的鬼笑。
洛齐白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边退边将平生剑向前横扫过去,这一记看似败招,当中是玄平的亲传,后仰着一剑化出十几道灵力,横七竖八的乱斩过去,那妖人看着洛齐白打出的杀招,还是不躲不闪,全身上下结结实实的尽数全中。
向后退出十几步,洛齐白摇摇站定,刚才那些剑招确实打中了妖人,这些青芒灵力劲气逼人,即便是修为上乘的玄门中人,全全中招也是非死即伤,可奇的是这妖人全然不怕,也没受半点伤,二人又回到起初对峙的模样。
洛齐白仗剑身前,左手悄悄背向身后,掐诀默念法咒,既然兵器不能致他死地,只能试下道法,也许能降服他。正当洛齐白念到一半,那妖人突然怒睁双眼,眼角被撑得纷纷裂开,对着洛齐白大吼一声:“该我了!”
说罢立刻提剑杀来,这妖人来势异常凶猛,长剑尖声鬼叫,脚下不见动作,身形却来得飞快,刹那间一股凌厉杀气扑到洛齐白面前,由不得再多想,只能举剑来挡。
妖人杀来的步法太快,等洛齐白看清他所发的剑招时,心里又是一惊,这妖人反手持剑,手腕转动行云流水,长剑凌空挥舞,大有狂扫残风落叶的席卷气概,顷刻间已经变化十多招剑式,这一招一式洛齐白再熟悉不过。
“他怎么会‘打脸剑法’,而且还是观主教的反手剑。”
没等洛齐白想明白,妖人已经逼近眼前,头一剑游走得轻如丝线,两把平生剑擦碰相交,刺耳的嗡鸣声响彻竹海,之前玄平只教了洛齐白精妙剑法,却没来得及教他怎么破自己的剑招,此刻强敌当前,洛齐白也只能硬着头皮以剑对剑,就看谁死谁活。
铁面人在莲花山悬崖边练的这套剑法,被洛齐白偷偷学了去,在清凉观里被玄平道破玄机,而后洛齐白所得的三十六招“打脸剑法”,已是九州八派难以匹及的奇招,只是尚未练成气候,剑招有形无神,但是对付几个二三流的好手,也不在话下。
玄平把“打脸剑法”的每个招式一一详解之后,曾感慨叹道:“创这剑法的奇才,真叫人望尘莫及。”洛齐白跟着玄平苦练了一个多月,懂得这套剑法的精髓在于“虚实”二字,一招之中随心变幻虚实,等对手应接不暇时,出其不意的制胜,这个道理似乎那妖人也清楚地很,二人对剑十多招,全是平手。
那妖人见洛齐白只守不攻,就更得意的放肆起来,使的全是大开大合的杀招,完全不顾自身生死,招招要致人要害死地,洛齐白心里明白,就算自己攻他破绽,刺中他也是无济于事,不把其中端倪摸清楚,自己绝难取胜。
就在洛齐白分神想着怎么破解妖法,那妖人趁机佯攻一招,洛齐白勉强甩起剑身招架,匆忙之时手腕来不及运劲,被妖人一剑劈得差点把平生剑脱了手,正要重新握剑时,不料那妖人运剑奇快,反手刺中洛齐白左胸。
胸口中剑生死难料,洛齐白定住心神向后一个翻滚,先避开妖人剑势,接着立刻起身用左手封住几处要害穴道,否则灵力倒灌心脉,法力瞬间全散。比起散功更要命的是自己被长生剑所伤,伤口不愈,血流难止,就算不死在妖人剑下,也难保自己流血而亡。
迅速封住穴道之后,洛齐白伸手去摸自己胸前的伤口,可摸了好几下也没摸着是哪里流血,低头一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受伤。但刚才那一剑分明刺中自己胸口,回想起来仍能感到阵阵痛楚。
“吒!”
那妖人突然尖声凄叫一声,仗着剑再次杀到眼前,三十六招“打脸剑法”已经被他完全打了一遍,最后的几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死招,洛齐白管不了许多,飞身往旁边的竹林跑去,尽力避开妖人的攻势。
两柄长生剑斗得光影交错难解难分,竹林里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年追逐打杀,原本齐齐整整的一片竹海,被二人满天乱飞的剑气灵力削平了一大片,洛齐白边打边跑,心里生出个大胆的主意。
当那妖人穷追不舍时,洛齐白忽然停下回过身来,运起十二分灵力斩出一剑,那妖人躲闪不及被打得连连后退,洛齐白见时机已到,收起平生剑,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用手指沾上手臂的血,一气呵成画好驱邪印咒,嘴里念的咒语比平时快了许多倍。
一切大功告成之时,那妖人也已经反杀回来,飞身腾空拔剑刺来,洛齐白眼中毅然坚定,手里的符咒泛起青芒光影,毫不犹豫的将符咒贴在自己心口上,只听滋滋的一声响,飞在半空的妖人顿时化成一滩黑水散落一地,在地上又化成一团黑烟,再没了踪影。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驱邪符咒威力无比,无论打中妖魔精怪还是常人,都得遭受重创,更何况是自己给自己贴符,直到妖人消散后,洛齐白这才卸了一口真气,倒坐在地上运气调息。
“果然是幻象,是谁下的陷阱害我。”
洛齐白警觉的扫视四周,坐在地上开始调息,忽然周围的万片竹海纷纷倒下枯萎,竹林远处凭空冒出一团火,火借风势越吹越大,顷刻间烈焰滔滔,竹林烧成一片焦炭,等火势消了之后,头顶上乌云满布,天色黑得如同夜晚,等到完全看不见四周景物时,洛齐白清晰的听见周围有一大群人在放声大笑。
这一片笑声来自四面八方,好像自己周围有一大群人,正当洛齐白想起身察看究竟时,天色突然变得大亮,正午阳光刺痛得一时睁不开眼,先前的竹海幻境消失殆尽。
等洛齐白适应了正午强光之后,睁眼见到一堆密密麻麻的刀剑兵器,对准着自己,周围布满着百八十人,正要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