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曾经说过“蚜虫吃青草,锈吃铁,虚伪吃灵魂”。在拜金主义者面前,金钱的铜锈已吃一些利己者的灵魂。
在改革中,一些当权者,他们大肆鲸吞国有资产,据为己有,使国有企业出现亏损,企业改革要高扬反腐败的大旗。
——一个党委书记的感言
黄爱民下访下岗职工几天后,又回到抽油机厂。
盛夏,油城的天气突然热得人喘不过气来。黄爱民刚刚躺在值班室的床上,一会儿,浑身就全是汗水。他只好翻身下床,去打开电风扇,谁知,老掉牙的电风扇只“咔啦咔啦”转不几圈就“罢工”了,再也转不起来了。黄爱民无奈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披衣来到室外。
啊!油城的夜真美呀。在鳞次栉比的楼宇间,在满天繁星的映照下,加密井架上一串串灯光,恍惚是明珠落入人间,成为油城特殊景观。
厂区内,高大的厂房被远处灯光映衬显得黑沉沉的,像一堆狰狞的石头,毫无一丝生机。路灯眨着惺忪的眼睛,发出橘黄色的光。一台台组装后的抽油机像虔诚的基督教徒一样祈祷着占用资金的过错。
黑暗中,一截槽钢将黄爱民绊了一跤,爬起后膝盖隐隐作痛。唉!黄爱民一边揉膝盖一边想起一个月前刚来这厂公司党委书记对他讲的一番话——
这个油城抽油机厂原本是个赢利企业,八百多人嘴巴搭在九州石油总公司这个大油锅沿上,从来没有过什么危机感,抡起大勺去舀就是了。随着油田改革的深入,分灶吃饭了,企业被推向了市场,抽油机用量也大减,抽油机厂的庐山真面目也就露出来了。厂里向银行贷款3000万元;欠总公司2000万元;抽油机积压3000万元,实际是个潜亏企业。
更为严重的是厂长胡积魁党政一把手一肩挑,在这个厂任职15年,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这次党委派你这个纪检办主任任抽油机厂的党委书记,担子不轻啊!
谁知刚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稳定工作,千头万绪稳定开始。
黄爱民围绕厂区不知转了多少圈,东方渐渐发白了,一轮鲜红的太阳正缓缓升起。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话不知道是哪位诗人讲的,他一时还想不起来了。
厂党委书记办公室里,时钟有节奏地敲了八下。黄爱民伸手将茶杯摸到手,大口喝了一口茶,他又在很厚的一摞群众来信里抽出一封信,仍然是写给他这个党委书记的。他小心翼翼拆开信,取出信纸:
黄爱民书记:
我们是材料站的职工。近几年,抽油机卖不出去,厂里效益急转直下,老厂长胡积魁也年事已高,不再为厂里大事着想,却为自己后事准备。他利用自己多年编织的关系网,大肆鲸吞厂里财物。成吨的钢材让材料站长出库,由生产车间领出,不生产再拿出卖掉。进了大批钢材,占用大量资金,自己吃回扣。
他在生活上也不检点,同厂办主任吴来香长期保持情人关系。吴来香的丈夫就是材料站站长。两家各投其所好,一个要钱,一个要女人,两家人就是不要脸。
胡积魁用封建家长式的办法管理企业,这个厂就是一个庄园式的土圩子。
厂长秘密小会客室里,烟花缭绕,在一片“哗哗”麻将牌的撞击声中,
厂长胡积魁、厂办主任吴来香同双山来的个体钢材老板刘大伟及保镖正在玩麻将。桌上四个人面前都堆一摞钱。胡厂长和吴来香的钱显然多出一些。
“我说钢铁大王,你这回给我的500吨钢材赚头不小啊!”胡厂长边洗牌边将嘴里叼的烟左右换个位置说。
“老胡啊,不瞒你说,这钢材现在赚头不大了,价格太低了。每吨3000元钱,再给你老人家……”这个钢铁大王又捻了捻手指,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老刘,这好办!”胡积魁显得很激动,他心里在琢磨按10%回扣就是15万元,不会再出血了。他看我老了,怀疑我没几天干头,他要最后一把洗手了,这个老刘精明鬼道的很哪。
“老刘,不是我老胡头吹牛×,十万八万在我这不算钱,就够玩个麻将的,这500吨钢材少点,算过得去。我们以前合作得不错呀!这回我胡某讲义气,每吨钢材再加价200元,你就给我25万元,怎么样?”老刘一喜,没想到胡积魁能在自己厂这块肉上啃,那我老刘还有什么讲的呢。他将脑袋摆了一下示意保镖。随同保镖的大汉将一个密码箱放在桌上,打开后,一捆捆崭新的人民币展现在胡积魁的面前,胡积魁眼睛一亮,但没有动手。
“老胡,这正好是25万元,你拿去吧。”老胡一听,心里骂到:这个龟孙子,他真把我给琢磨透了,连账都算好了。
“好!”胡积魁双手将箱合上,拎起密码箱将它又锁在铁卷柜里,四个人又投入麻将酣战之中。
黄爱民又抽出一封上访信,他仔细看起来:
黄爱民书记:
我们是咱们厂下岗职工。向你反映厂长胡积魁在执行下岗分流减员增效有关文件政策时,不按文件办事,把大多数不该下岗的职工给整下岗了,为了甩包袱。
我们下岗三百多人,可他却招收四百多名农民临时工顶岗,并和包工头子有经济关系,据说生产一立方米抽油机基础混凝土,给厂长回扣十元钱。
让我们下岗,他捞好处,我们有意见,要求书记向上级反映,罢免了这个胡积魁狗官。
下岗楼全体下岗工人
2002年11月
黄爱民手发抖,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耿师傅那张被岁月折磨苍凉的而布满皱纹的脸……
仿佛看到草原摇曳的地窨小屋……
仿佛看到那一株株历经风雨的黄花……